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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青龍

2024-09-15 02:39:36 作者: 顧三銘

  第240章 青龍

  孟章心道:只是告訴要狠心些,沒想到……

  同輝寶鑑所有幻術,皆通過月上君之手,如此意外的自然與他脫不了干係。

  本是想激將一下。

  孟章凝眉,還是掐訣將陸觀道定在了原地。

  陸觀道本欲擡起的腳,生生卡在半空,他知道自己動不了了,也就不復反抗,甚至是出乎預料的。

  石頭扭過頭,問青龍:「是假的嗎?」

  孟章:「……」

  

  「看來是了,」

  陸觀道迴轉身軀,他毫不避諱地望著那血淋淋的、複雜的一幕,「寶鑑是月老的法器,關乎於情愛,所以這世上的愛都是這般?」

  這般殘忍?

  孟章踱步上前:「在你深思之前,先將燭九陰帶去高台上,其餘的……」

  「不必多慮?」陸觀道的視線一直在前方,他慘笑一聲,好似就能把心疼笑出來,「大人總喜歡說這樣的話。」

  「……著眼於未來,不拘泥現在。」

  「是。」

  話落。

  同輝寶鑑的幻術,亦真亦假,沒有褪去,也沒有揭開。

  陸觀道只看到斐守歲的肉身開始模糊,而那站在銀蛇上的燭九陰,變成了斐守歲的臉。

  一副囂張、跋扈以及肆意的表情,是斐守歲不曾做到的。

  陸觀道只說:「要怎麼做?」

  意思是,話本已改,如何是好。

  孟章在側:「隨機應變,達成目的即可。」

  「但……」但我的法器變成了灰黑。

  孟章自是看到了。

  青龍一揮手,二十八星宿立馬列陣,他言:「我已用術法牽住斐徑緣的魂魄,你……」

  「我需要做什麼?」陸觀道搶答。

  孟章笑了:「你要做的,就是將他拉出來。」

  「怎麼拉?」

  「很簡單,」孟章背手勾了勾,二十八星宿在後各司其位,「你覺著龍和蛇對打,誰能贏?」

  「?」

  「他既然幻出了銀蛇,那你也可幻出些壓制之物。」

  「是……?」

  孟章於陸觀道身後:「他不是想要鬧天宮嗎?你就陪他鬧。」

  「什麼?」

  問煞尾之,陸觀道尚未反應,孟章已然將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隨後。

  大霧撲面,二十八星宿紛紛掐訣,擬作天上之星辰,懸掛於寶鑑幻術之中。

  陸觀道看到夜幕降臨,他見一隻被萬代星辰占據的手臂,正從其後握住了他的手腕。

  那手裡頭有悅動的星子,如流光溢彩之畫卷,同大霧一起鋪開。

  直覺告訴陸觀道,那手是孟章的。

  他要做甚?

  孟章化成了琉璃彩,星子在他的體內運轉流動,他難得語氣上揚,傳音與陸觀道:「在幻術法陣中,用旖旎攻之,乃是對症下藥。人間的師父沒教你嗎?」

  「……沒有。」斐守歲不曾教他,不,他連術法都是偷學。

  「……也罷,」透明的手臂,很是自然地擡起陸觀道的手,「就算我『好為人師』了。」

  只見。

  那些個星子緩緩地從孟章的指尖流出,就像一條條絲帶,如河流,似暖風,圍繞在陸觀道身邊。

  陸觀道眼前模糊的幻術開始變亮,銀蛇的本真,一覽無遺。

  是假的。

  假的軀殼,假的肉.身,就連好看的鱗片都不過一陣青煙。

  陸觀道咽了咽,星子覆蓋他的眼睫時,孟章俯身於他頭頂。

  孟章變成了一盞滴油的燈。

  而星子,便是蠟油。不燙,不暖,冷涼的銀河水,滴進陸觀道的頭顱。

  夜空的二十八星宿排列,不遠處的燭九陰皺眉。

  人面蛇身的燭九陰,不解道:「為著個素不相識,至於嗎?」

  陸觀道:「……」

  「不必管他,」孟章的聲音開始幽幽然,「先將屋前的雪掃淨。」

  「是。」

  陸觀道跟隨著話語,在亮眼的河水裡,他的心魂開始澄澈。仿佛一下子洗淨了六年來的淤泥,仿佛從河底游出,游向了廣闊的大海。

  銀河包容,有萬物在河中生長。

  陸觀道的手浸入星子,他在星子的柔軟中,摸到了一樣東西。

  孟章笑道:「拔出來。」

  「好。」

  陸觀道不作猶豫,一用力,便見有青色的樹幹,從河流里逆流。

  燭九陰:「……你也瘋了?」

  孟章化成流水,遊走在陸觀道身邊,他笑對燭九陰:「您不是想大鬧一場嗎?」

  「呵,都用上『您』了,定是不懷好意。」

  而那青色的樹幹愈發拔高,陸觀道看著不受控制的「樹」生長,近乎是瘋了般,長在他的腳下。

  等等。

  陸觀道皺眉。

  孟章在他耳邊:「斐徑緣已走到心識角落。」

  一提到斐守歲,陸觀道哪管什麼青枝樹幹,只顧著點頭。

  孟章:「你……」

  陸觀道也不顧愈發誇張的枝丫,以及那從銀河之中露出的一雙豎瞳。

  「大人快說啊!」

  孟章:「你只要拉住這『樹枝』上的白花就好。」

  「樹枝?」

  陸觀道這才迴轉過頭,可此時,他的視線已經與燭九陰平齊。

  甚至更高。

  就差一點,陸觀道就能摸到頭頂的二十八星宿,還有那永遠無法參透的天頂。

  陸觀道握著「樹枝」的手不敢鬆懈,他見白色梨花於龍角上盛放。那白花兒隨風潛夜,開在明明是秋天的墨黑。

  「這是……?」

  「幻術,」孟章輕哼一聲,「抓穩了嗎?」

  「抓?」

  「你難道沒有感觸到,梨花的另一頭有熟悉的心跳?」

  「心跳?」

  陸觀道下意識平復心緒,在狂風之中,他聆聽淺淺的呼吸。

  一呼一吸。

  起伏、水浪、漣漪與絲線。

  斐守歲正站在漂泊無定的心識海中,仰望深邃無邊的夜空。

  那四象青龍的絲線纏住了他,不讓他下沉,也將他困在碎星里,無法離開。

  而沒有溫度的絲線,卻在連結漫天繁星的時候長出小花。

  一朵復又一朵。

  炸開一般,在春風與陸觀道的心跳聲里,發芽抽春。

  斐守歲眨眨眼。

  陸觀道的手愈發抓緊龍角:「有人……」

  呼嘯的風,陸觀道慢慢閉上眼。

  在另一頭的斐守歲看到花兒逆生,根須漂浮。

  百花脫離了大地,有什麼要進來,試圖帶來復甦。

  孟章笑道:「既然將眼睛閉上了,就別睜開。」

  「為何?」

  陸觀道沒有等到答案,他便在風中感觸到了血腥,以及眩暈之感。好似天旋地轉,他腳下的大地,正在更疊變遷。

  血的味道,什麼東西在撕咬,還有低鳴。警告的吼聲,鑽入陸觀道與斐守歲的耳識。

  燭九陰破口大罵:「你還真是心慈手軟,竟將小石頭的眼睛捂上了!」

  陸觀道:我?

  石頭想睜開雙眼,卻被雪白的梨花糊住了視線,動彈不得。

  但在心識海中,無人遮擋的斐守歲,他看到了所有。

  是一幕青龍咬銀蛇,碎星護百花的畫面。

  詭譎。

  無法用言語形容的一幕,血淋淋地鋪在斐守歲面前。斐守歲只有在戲文里聽說過,說那捲軸里的神明向來端莊自持,從不會歪了發冠,折了衣袖。

  眼下,青龍死咬蛇頸,黑色的幻術之血流出,滴在寶鑑乾枯的大地。掛於天上的二十八星宿,什麼動靜都沒有,仿佛是裝飾之用。

  可是陸觀道的花兒開到了斐守歲面前,正溫柔地拉著斐守歲離開燭九陰的束縛。

  斐守歲面前花兒五彩,擰成一隻有力的手,在代替陸觀道開口。

  「走,我們走。」

  斐守歲:「……嗯。」

  「我聽到你的聲音了,」在青龍之首的陸觀道,控制不住地笑了聲,又說,「我抓住你了!」

  孟章:「……噯。」

  斐守歲眼前的小花一朵一朵盛開。

  陸觀道在血腥與颶風之中,他通過梨花與絲線,試圖衝著另一端的守歲:「是你嗎?徑緣。若是你,可否應我一聲?」

  斐守歲試圖開口回應愛人,但還未啟唇,一個青衣男子突然出現,用手捂住了他的嘴。

  「噓,安靜些。」

  斐守歲眨眼,咽了咽,陸觀道的思念落了空。

  「你想讓補天石找不到你嗎?」是孟章,接著他又與外頭的陸觀道,言,「讓你專心拉人,不是閒聊。」

  陸觀道:「……是。」

  孟章嘆出一氣,聽到陸觀道那處沒有動靜,他的手才離開斐守歲,化成一隻彩蝶。

  斐守歲看到孟章欲走,他一伸手,擋住了蝴蝶飛行的路線。

  孟章一頓身子,撲騰翅膀,傳音:「那邊有星宿在,沒甚大事,我是怕燭九陰把你攔下。」

  「你也知道我會攔人!」

  傳音剛落。

  一隻暗紅的小鳥,飛旋於心識海上空,百花絲線之最末。

  孟章:「……說什麼來什麼。」

  鳥兒也不朝著斐守歲飛,就站在一朵大紅牡丹花上:「我用銀蛇,你用青龍,偏要壓我一頭?你好小心眼!」

  斐守歲還能感知外頭青龍與銀蛇騰空,正在夜幕下撕咬。

  蛇尾掃蕩了大地,塵土飛揚,迷人眼睛。青龍施法喚來大雨與颶風,撲滅了灰土,還有銀蛇欲反撲的心。電閃雷鳴,一道道紫雷劈裂了黑夜,二十八星宿站在空中,看似圍繞青龍,實則護著那龍角上的石頭與梨花。

  算不得美觀,可若放在人間大地,足以讓說書人吃飽一年的飯,讓修仙者揮動自己的刀。

  燭九陰又道:「你就這樣拋下了小石頭?」

  孟章沒有開口。

  燭九陰:「怎麼啞巴了?」

  斐守歲扭頭看了眼孟章,仿佛能在蝴蝶上看到孟章無語的表情。

  「……」

  孟章不說話,在空中旋了旋,最後飛到了斐守歲的肩頭。

  斐守歲:這是……

  陸觀道的百花還在開,有星子順著百花來到了心識。

  星子亮晶晶。

  百花開在絲線上,成了一首別樣的詩。

  斐守歲卻無法注意陸觀道的熱情,他時刻正盯著孟章與燭九陰的氣氛。

  很怪。

  外頭明明在廝殺,而裡頭……

  燭九陰小鳥的嘴一撅:「你還真是不放心我。」

  孟章:「不過留了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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