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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野花

2024-09-15 02:39:31 作者: 顧三銘

  第236章 野花

  鏡碎七分。

  而那指骨在燭九陰的燭火里,淬鍊,變成一把平平無奇的骨制鑰匙。

  燭九陰哼了聲:「要不是我,誰又能想到藏在了這兒。就算你躲過前頭的所有考驗,沒有開門的法子,你又如何出去?」

  「是。」

  「那群老不死的真真噁心,你覺得呢?」

  「我……」

  「好啦,好啦,」燭九陰看著地上的銅鏡,還不忘踩一腳破碎的鏡面,「同輝寶鑑,就是一面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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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你已經踩碎了它,那這一切所有的磨難,也就不必掛懷。」

  說著。

  鏡子裡的骨架生長,長出了臉頰,長出了黑髮。

  斐守歲看到自己的模樣在鏡中重生,沒有豎瞳,也沒有眉心痣。一襲青衣,戴一面淡然眉眼,好似他本來就該這般,不染上一切。

  垂眸。

  燭九陰笑著撿起一片碎鏡,翻著看:「拿回去留作紀念?」

  「不了。」

  鏡中照出的火蓮慢慢褪去,緊隨其後,是一朵一朵在鏡子裡盛開的野花。

  野花顏色各異,卻總是小小一簇,擠在一起,霸占了斐守歲的腳邊。因是站在碎鏡之上,斐守歲能清晰地看到小花順腳逆行,一路攀爬至鏡中自己的腰間。

  它們仿佛從鏡的一頭,爬了過來。

  斐守歲凝眉:「大人,我們該走了。」

  「嗯?為何。」

  「大人你沒有看到嗎?」

  「你是說鏡子裡的花?」燭九陰蹲下.身,笑著用斐守歲的手掌貼合鏡面,「我覺著蠻好看的。」

  不對勁。

  斐守歲感覺到燭九陰言外之意。

  眼下……是還不能走?

  便看燭九陰拍一拍銅鏡,竟與那鏡中一動不動的守歲對話:「外面過去多久了?」

  「?」

  鏡中的守歲不作聲。

  野花長到了鏡中人的腰肢。花藤繞腰而行,花苞、花盛、花謝與花落,就在窄腰旁一一上演。

  斐守歲看到這一幕四季輪轉。

  燭九陰又問:「來時是秋,此間過去三個時辰,該是……」

  「還是秋。」鏡中人。

  「哦?為何還是。」

  鏡中花人:「一年已去,秋還是秋。」

  斐守歲:「……」

  「那這一年,你又做了什麼?」

  野花開到了鏡中守歲的胸前。

  鏡中守歲伸出手,看他將野花渡過,渡向手腕,他說:「等。」

  「只有一字?」

  點頭。

  燭九陰:「那萬事可還具備?」

  言盡。

  鏡中人的視線,明顯落在了斐守歲臉上。兩人本相近的面容,在野花下,逐漸有了區分。

  斐守歲思慮著。

  而鏡中人回答:「等著您喚我。」

  「哦~這般,」燭九陰撐著腦袋,「那花可還繼續開?」

  花?

  一朵朵小花,悄無聲息地從鏡子另一頭生長,它們牽絆住斐守歲的雙腳,而斐守歲渾然沒有注意。

  守歲看著鏡中自己的臉在變淡,於野花爛漫時,花朵開在了鏡中人的唇瓣與雙頰。

  好像他與他都成了花架,而那些五彩斑斕,是他們的底色。

  斐守歲咽了咽,他有些猜到接下來要發生什麼。

  可……

  又在期待。

  只見濃花盛放,鏡中人一瞪眼,霎那之間,花朵擠滿了鏡子的所有角落。而那個本該是斐守歲面容的鏡子人,生出一雙痴情的眼睛。

  「……」

  斐守歲已經習慣了。

  鏡中人的綠瞳,映照斐守歲無可奈何的表情。

  碎裂的鏡面縫隙,擠出一朵朵花苞。

  花兒長啊長,讓銅鏡遇到了春天。

  燭九陰挑眉:「這麼說來,外頭已經站滿了看客?」

  「是。」

  「都到了嗎?」

  「都到了。」

  「那位呢?」

  「王母沒來。」

  「哦喲~」燭九陰瞥一眼不遠處的漆黑大門,「她不來啊。」

  好像有些落寞。

  鏡中人抖擻花苞:「但雪狼從江南帶來了東西。」

  「什麼?」

  看鏡中被春色擠滿的人兒,於萬花裡頭,用雙手舉起一盞蓮花燈。

  蓮花燈是薄薄銀紙所作,在鮮艷的花里,格外失真。

  燭九陰看了片刻,笑道:「你們想用這個打動誰?」

  「這是並蒂蓮。」

  雙生並蒂?

  斐守歲一愣,此花他在何處聽說過。

  「然後,又能如何?」

  「雙生並蒂,一長一幼,姊姊成了窺探世人的眼睛,被解家傀師做成那現妖琉璃花。而妹妹……」

  「咦,我記得妹妹是一把藤椅,又與此物何干?」

  是濟海江家的傳家之寶。

  藤椅……

  「這是那藤椅的邊角料,並蒂蓮妹妹的頭顱。」

  「什麼,頭顱竟然是邊角料?在說了,邊角料還能有什麼用處?」

  燭九陰看了看銀蓮,他雖然嫌棄,但還是接下了,就在花朵觸碰手掌的那一瞬間,燭龍的豎瞳一縮:「呵……」

  斐守歲:嗯?

  燭九陰笑看著:「我就想,為何鎮妖塔墜入妖界,妖界的君主沒有任何動作,就讓它荒廢了千年,原來目的在此。」

  斐守歲:??

  「雪狼一族可有說別的?」

  花海人兒:「並無。」

  「那真是稀奇了,」燭九陰用著斐守歲的臉,嘟腮,「這麼好的邀功機會,為什麼拱手讓人……哦,我明白了,這是給我的保命符咒?」

  「……」

  「你怎麼不說話了?」

  燭九陰歪頭笑道,「是因為看呆了嗎,陸澹。」

  陸觀道:……

  看到痴情眼睛,就知曉是陸觀道的斐守歲:……

  「愣著做什麼,花都給了,該唱戲了。」

  燭九陰伸出手來,故意用斐守歲臉面嬌嗔道:「怎麼了小石頭,你是心疼還是害怕?」

  陸觀道遲遲沒有從鏡中出來。

  燭九陰又道:「不打不相識嘛~」

  陸觀道咽了咽:「這是做樣子,對嗎?」

  「是啊,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戲,唱給上頭的仙聽。唱得好了,重重有賞。唱得壞了,落入十八層地獄,重重責罰。你可別心慈手軟,把我真當成了斐徑緣~」

  斐守歲:……那也別用這番語氣說話。

  但陸觀道沒有應下。

  只見,花海里的人兒撇過視線,試圖逃離那一雙眼瞳。

  燭九陰笑嘻嘻地看著:「唔喲喲,槐樹你看看他,他不敢看你呢。」

  一聽到斐守歲在,陸觀道立馬回過頭。

  熾熱的視線近乎要穿透碎鏡,將斐守歲照亮。

  斐守歲默然。

  燭九陰仍舊笑著:「他一直都在,你忍心嗎?」

  陸觀道咬牙。

  「成大事者,不可拘於小節。」燭九陰。

  「這不是小節……」忍了半天,陸觀道憋出這麼個話來。

  燭九陰一聽,笑了聲:「演戲不真,騙不了人,孟章沒與你說?」

  「他……說了。」

  「哎呀,他既然都說了,你不能當作沒聽到呀。」

  「只是沒想到……」

  「沒想到小槐樹清醒著,你以為我會將他敲暈了去?」

  「不然?!」

  陸觀道的話毫無遮攔地蹦出,他似乎是壓抑了情緒,這下才爆發出來。

  便見他的手伸出碎鏡,一朵朵野花從他的手臂里掙脫,爭先恐後地開在斐守歲腳邊,他道:「難不成你能忍心,把刀刃對準自己的愛人!」

  「喲喲喲喲喲,你瞧瞧。」

  燭九陰咋舌,他左右相看,隨後幻一把銀劍,將劍刺向陸觀道的手心。

  一刀。

  因卡在鏡與幻術之中,陸觀道沒法避開。

  刀刃下,滲出絲絲血珠。

  斐守歲看了心疼,正欲說話,燭九陰就開了口。

  「哼哼哼,還愛人。」

  斐守歲:「……大人。」

  「怎麼了,怎麼了,我等等就要被眾仙審判,被天雷橫劈,我還不能捉弄一個後輩?順帶考驗一下他對你的真心,不好嗎?」

  「不用考驗。」

  「為何?」

  斐守歲跟著動作低下頭,他看到陸觀道正從碎鏡里脫身。

  那近在咫尺的石頭,帶著花兒草兒長在這大火繚繞之地,絲毫沒有退卻的意思。

  即使火光灼燒了他們,他們依舊生著,長著。

  愈發耀眼。

  「我想您考驗不到他。」

  「為何?」

  「您看看腳下。」

  「腳……」

  燭九陰懶散地垂頭,墨發嘩啦啦地倒在黃土之上。他借著斐守歲的眼睛,見到野花們困住了他的黑靴。

  而花兒的主人正如一大捧花束,在碎裂的鏡面里,生出。

  花藤長著,肆意成濃墨。

  燭九陰笑道:「那又如何,難道就這樣不唱戲了?」

  「戲還是要唱的。」

  「哦?」

  「而且,戲已經開場了。」

  話落。

  野花從雙腳爬至腿根。

  斐守歲解釋一句:「他了解我,也就知道哪兒是我的弱處。」

  「什?小石頭真要對你拔刀,你不寒心?」

  斐守歲看著野花扎入腿根的皮囊,他忍痛道:「他知道要認認真真地把事做好。」

  「那方才?」

  「總有怨言。」

  「……哼。」

  燭九陰冷笑一聲,就眼睜睜見到野花撕扯皮肉。

  他還不忘調侃;「噯,小槐樹說弄疼了。」

  斐守歲:……我沒有。

  陸觀道即刻:「他沒有這樣說。」

  此時,陸觀道的半個身子已經陷入蓮花林。

  「一定是你在挑撥離間。」

  「哼,無趣,」燭九陰沒達成目的,掖了掖袈裟,「就這麼信任彼此?」

  「是。」陸觀道篤定。

  花跟隨人兒開始蔓延,在火蓮之下,斐守歲的身邊,野花與陸觀道從碎鏡里湧起。

  像一枚金烏。

  而陸觀道的眼睛,是朝陽時,未散的黑雲後,那一抹熱烈之光。

  試圖捂化海底千年的寒冰。

  斐守歲透過豎瞳所見,他下意識想伸手遮擋光亮,但燭九陰控制著他的皮肉之軀,他無法動彈。

  燭九陰哼道:「準備好啦?」

  陸觀道站在鏡面上,從花海之中,拔出一柄寶劍。

  「嗯。」

  「這麼說,那邊也開始了?」

  「是,」陸觀道瞥一眼野花,「只要我的魂魄完全進入寶鑑,天庭就會映照這邊的一舉一動。」

  「哦~你與他們做了什麼交易?」

  「是脅迫,不是交易。」

  「哈哈哈哈哈!」

  燭九陰大笑,他望向四周,只道,「那你也是膽大!來吧,陸觀道,出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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