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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紫藤

2024-09-15 02:39:23 作者: 顧三銘

  第228章 紫藤

  燭九陰卻不答應,只說:「我連故事都沒有聽完,為何要走?」

  故事?

  視線落在思安身上。

  原來是方才顧扁舟到來,打斷的守牢之事。

  

  思安被眾神的目光包圍,頗有些不自在:「是我自願,與他人無關。」

  「真真好笑,就為了什麼還恩?」燭九陰看一眼陸觀道,「他何時知道的?」

  「被蠍子精圍困之時。」

  「蠍子……」燭九陰笑說,「可是請了昴日星官?」

  「不,星官是路過才……你?等等,你的意思?莫非!」

  陸觀道倏地迴轉身軀,看向四象之首,名叫孟章的那個。

  昴日星官為二十八星宿之一,雖不在青龍手下,但若請人,還是請得動……

  陸觀道瞪大眼,臉上仿佛有個模糊的問號。

  孟章解釋:「解竹元請的,非我。」

  而那赤龍解君撓撓頭:「輸了一下午的麻將才請來。」

  麻將……

  燭九陰又道:「你看看,他們像商量好的一樣,連你什麼時候有危險都了如指掌。你難道不懷疑他們嗎?且一個兩個都是大能神通,同輝寶鑑還不是在他們之下。」

  陸觀道愣在原地。

  只好由解君開口:「我之身份特殊,月伯伯又是法器的主人,不妥。你要說讓……」

  「我去的話,那爛帳就翻不完了。」孟章。

  「所以讓我替罪,」燭九陰不屑,「我知道驅使亡魂不妥,但我憑什麼聽你們的,就憑你們手上的草?」

  「不,」解君抿一口茶,「還有解十青。」

  「與他何干?」

  「您想想,他是誰的兄長?」

  「他……」燭九陰皺眉,「我記得青丘上一任君主是有幾個孩子,是叫……」

  顧扁舟插嘴:「花越青。」

  「是他?」燭九陰搓下巴的手一停,「他不是……」

  「正是與菩薩坐騎,大打出手的那隻白狐貍。」

  「什?」

  聽到此言,燭九陰有些坐不住,他拍了下大腿,「好啊,居然還有這招!」

  孟章走上前,給自己倒了杯茶:「坐騎以一換一,換走了解十青去王母座下。」

  「那又如何?」

  「你覺得他一隻沒了母族,無依無靠的狐妖,會招惹王母?」孟章笑了聲。

  燭九陰嘴角抽搐:「然後?」

  「然後王母自然知曉了緣由,再加上死人窟一事。」

  「我的報應咯?」

  「非也,」顧扁舟背手,「路,我們已經為您鋪好了。」

  燭九陰:「……」

  斐守歲借著眼睛,看了一場好戲。

  而燭九陰,還在嘴硬:「啊啊啊,那我偏不去!天界又能奈我何!我可是開天闢地就存在的老不死,難不成他們打算把我送入鎮妖塔……」

  募地。

  坐直了身。

  燭九陰顯然被自己的話唬到,他的手指,指向思安:「你?你們?」

  思安顯然不知道有這麼一回事。

  但孟章與月上君,同時輕笑。

  月上君彎著眼眉:「所以讓你先救人。」

  「你們一個兩個竟敢打我的主意!」燭九陰握緊美人榻上的軟枕,「說!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謀劃的!」

  「什麼時候……」

  孟章轉頭,看向顧扁舟。

  那在人間有「西山居士」名號的見素,笑了下。

  斐守歲:顧扁舟,字西山……

  代表了什麼?

  顧扁舟上前言:「我曾謄抄過一本仙界的名錄,大人要不猜猜裡頭寫了什麼?」

  「仙界名錄……」

  書卷?

  斐守歲一晃神,仿佛時間倒流數月,他正坐在阿紫客棧的窗邊。

  那夜沒了秋雨,微涼的風,凍住了一樹的海棠。

  是那本冊子?!

  斐守歲依稀記得,上頭有辨明妖怪真身的法子,以及各種奇奇怪怪的山,山里又住著一些聞所未聞的獸。

  書的名字,叫什麼來著……

  是……

  《海怪山精傳》!

  因為名字極其拗口,反倒讓斐守歲記了起來。原來此書來源於天界,而顧扁舟不過翻抄之人。

  可僅僅一本無足輕重的冊子,又如何威脅到燭龍?

  眼見,顧扁舟控制傀儡身子,一步一步走向屋子正中央的紅衣人兒。

  緋紅對暗紅,一仙對一龍。

  顧扁舟挺了挺本就彎不下的脊背:「您若主動請纓去天界討罰,說不準就免了這牢獄之災。」

  「主動?那我還得謝謝你們,為我擺的一出……不,拉我入的一齣好戲?」

  「能得到您的讚賞,後輩惶恐。」顧扁舟。

  「哼,我呸!」

  燭九陰猛地站起身,他身量高挑,比傀儡做的緋紅高出一個腦袋。

  且失了神的眼瞳,更添威嚴,僅是緩慢地一掃,就讓沒有仙格的思安渾身起毛。

  燭九陰動了怒:「你們有何膽量,能攔得下我?」

  孟章:「……」

  解君:「……」

  「信不信我拆了這座山頭,讓山下的老婦也成死人窟的孤魂野鬼!」

  話落。

  寂靜。

  顧扁舟沒有回答,許是木頭的臉,連眼皮都懶怠眨。

  而青龍與赤龍站在門邊,一個背手,一個叉腰。

  燭九陰笑道:「看來是準備了。」

  解君聽罷,嬉笑著上前:「我們哪敢和您老硬碰硬,不過是商量商量。況且無所不在的您,不是來這兒赴約了?」

  「……」

  就剛才燭九陰有一句說一句的樣子,眼下的局面他早該知道。

  解君笑眯眯地從旁邊的食盒中,拿出一盤糕點:「您老看看,這是晚輩刻意從江南買的,還熱乎著呢。」

  燭九陰看了眼:「……」

  此時。

  月上君傳音給眾人,以及蹲在外頭聽牆角的謝義山與江千念。

  「拉不下臉,給他點時間。」

  「早知道了。」孟章。

  解君為做足戲,還推了把顧扁舟:「傀術成後,一日內是不得走動的,你也不怕在半路上木頭腦袋哐當墜地。」

  「我……?」

  解君復又推了把:「好啦好啦,回去脫魂,讓我檢查檢查。」

  「現在?」

  顧扁舟顯然沒有明白幾個老神仙的計謀,他退也不是,進也不成。

  而那個剛才還氣勢洶洶的燭九陰,竟然就坐在榻上,吃起糕點。

  還說一句:「沒有別的孝敬了?」

  孟章「嘖」了聲,不想搭話。

  解君立馬將顧扁舟塞給陸觀道與思安,轉頭:「自然還是有的,我這就叫伯茶去拿!」

  門外的謝伯茶渾身一抖,拉著江幸就想跑。

  可來不及了,解君一個箭步,飛也似的攔住兩人。

  臉上笑意是遮擋不住,解君也沒打算藏,她乾脆樂出了聲:「那就麻煩我的好孫兒再去一趟了~」

  斐守歲:……

  原來陸觀道能入幻,是因為謝義山在外跑腿。

  謝義山看著解君遞出的馬車鑰匙,只好灰頭土臉地接下:「是……」

  「哦對了,」解君背對燭九陰,也不說悄悄話,「江南美景雖好,可別貪杯喝醉。」

  「什……」

  謝義山還沒懂這弦外之音,江千念已然捅了下他的胳膊。

  小聲說:「雪狼行至江南,要我們去接。」

  「我們?那陸澹?」

  「不用管,死不成的。」

  陸觀道:「我聽到了……」

  燭九陰斜了眼:「大老遠跑去那兒做甚?」

  說的是雪狼。

  解君回身:「這不是要孝敬您嗎?」

  「……哼。」

  不過雪狼為何去了南方,那極北之地與江南相隔甚遠……

  斐守歲的注意被話語吸引,他渾然沒有察覺,那一雙深綠的眼睛,正透過燭九陰在凝視他。

  燭九陰放下手中糕點,傳音給斐守歲:「唔喲喲,你沒看到嗎?」

  「大人您說什麼?」

  斐守歲在同輝寶鑑的幻術之下,只能看到繚繚大火與乾澀的塵埃。

  還有那甩也甩不掉的唐家兄弟。

  守歲皺眉:「大人應該也看到了。」

  「不是你後頭的兩個鬼魂,我是說我這兒。」

  「鬼魂?」

  「……你的注意點真奇怪,那兩人不過是鬼怪幻術。」

  燭九陰見孟章與月上君離開,而那一雙依依不捨的深綠眼睛,回過頭,與他對視。

  暗笑。

  「我是說在我這兒,有人看你喏。」

  「嗯。」斐守歲在調整法陣。

  「嗯?」燭九陰讀重了字,顯然詫異,「好絕情的人。」

  守歲低眉:「我知道。」

  「知道還這樣?」

  「不然……」還能如何。

  斐守歲壓著情緒,佯裝毫不在意,說起的話也就滴水不漏。

  至少這樣能騙過陸觀道,可惜騙不過千年萬年的神。

  燭九陰笑著調侃:「你這般不坦誠,我豈敢放心救你?」

  「為何?」

  「若是你趁我救你之時,你給我來上一刀。」

  「不敢。」

  「……你與孟章一樣無趣。」

  燭九陰玩著白髮,看那遠去,即將消失的一行人。

  他眯了眯眼,咳嗽幾下,大聲道:「晚齋要吃熱乎的!」

  孟章腳步一停,復又步履穩健。

  燭九陰卻又說:「你給我親自下廚!」

  這會兒。

  孟章轉過了身,他看一眼路的盡頭,那一襲暗紅。

  但什麼都沒有說,蕭瑟的紫藤花架,因在初秋,無比寂寞。

  孟章只與陸觀道言:「他同意了,你也做好『鬧天宮』的準備。」

  「是。」

  便在轉彎處,頭也沒回。

  秋風打面,圓形拱門,瑟瑟的傍晚,只剩陸觀道一人。

  石頭停下了腳,他轉頭窺探眼瞳中的愛人。

  隔著寶鑑,隔著屏障的另一頭,斐守歲也看到了陸觀道。

  是燭九陰放開眼睛的視線,讓紅線兩端,繫上繩結。

  一陣風,吹卷落葉。

  燭九陰努努嘴:「我又不是紅娘……」

  借著別人的眼睛,一切都會失語。

  虛幻的人影疊在一起,斐守歲對燭九陰言:「多謝大人。」

  燭九陰:「……」

  好似同輝寶鑑那一頭的大火燒到了這兒,燭九陰縮了縮身子,在美人榻上輕笑。

  「我可是死人窟的『罪魁』。」

  「嗯。」

  「那你為何謝我?」

  斐守歲咽下喉間的干:「謝的是如今,厭的是從前。」

  「這般涇渭分明,好生可怕。」

  「不管怎麼說,大人還是讓我看到了他。」

  「因為你心裡頭想著。」

  「……」

  「我是開天闢地的妖,這點波瀾還是能發現的,」燭九陰笑看陸觀道一步三回頭的樣子,哼了聲,「我啊,曾經強行剪斷了一個紅結。後來那個守空宅的人將我疏遠了,我想著法子補救,才有了死人窟外的荒原。」

  斐守歲心嘆,想來那位就在面前。

  「不過……」

  不過?

  「亡羊補牢,為時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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