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區別
2024-09-15 02:39:10
作者: 顧三銘
第217章 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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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這一切的事情安排妥當,那位執劍的緋紅才朝槐妖走去。
緋紅丟下兩妖,他將長劍收攏,似笑非笑。
一身紅,點過了妖屍。
銀劍碰到頭顱時,頭顱震動,好似在排斥。
身軀看了眼那把沒有劍穗的劍,他也同時背過手,側擋劍刃。
對視。
兩人嘴中的客套之話還未脫出,忽然,從上方牢房再一次傳來崩塌之聲。
聲音是從上空墜落,直斷頭顱,跟之前顧扁舟的動靜截然相反。
這般巨響,惹得身軀來不及躲避,好不痛苦。
畢竟是守牢人,鎮妖塔的所有,都會通過鎖鏈影響身軀的心肺五識。與身軀同感的斐守歲,更是耳鳴陣陣,險些雙眼一黑就要嗚呼了去。
而那巨響,來自上三層的牢房,兩位大妖所在之地。
顧扁舟見狀,想要伸手去扶斐守歲。
斐守歲卻默默避開了他。
緋紅的手尷尬地停在空中,只得縮回,復握住劍柄:「沒事吧?」
正巧。
斐守歲同時聽到耳邊傳來陸觀道的聲音。
聲音是沙啞的,擔憂一句:「大人,您……沒事吧?」
想來小屋離牢房更近,陸觀道受到的影響遠遠比守歲嚴重。
便聽身軀回:「無妨。」
陸觀道和顧扁舟都鬆了心。
身軀又補上:「你可有礙?」
「我沒事!就怕大人陣法相連……大人?」陸觀道說著說著,就加急了語速,「我方才聽到大人嗓子有些不對,大人可是傷著了?我不在大人身旁,大人您……大人還是放我下來吧,這樣我還能求個心安,大人?大人您聽到沒?大人!」
顧扁舟僅兩字:「無礙。」
斐守歲:……
但身軀只注意到陸觀道所說,不由得笑了下:「你還是顧好自己吧。」
此話出。
旁邊緋紅一愣,看到身軀如沐春風的表情,他先是緊了眉眼,隨後就猜到了緣由,上前笑談:「這是捨不得了?」
斐守歲:?
身軀:「……」
顧扁舟:「他知道嗎?」
「猜到了。」
「猜?大人,你在說什麼?」陸觀道。
身軀:「沒說什麼。」
顧扁舟笑眯眯地看著身軀,身軀回他一個白眼。
「不過也是可惜了,」這回是傳音,顧扁舟背過身子,「這紅線千辛萬苦地牽上,如今又要分隔兩地,望穿秋水。」
身軀冷著臉。
「也罷也罷,有緣自會相見。」
顧扁舟執劍,俯瞰因巨響縮在地上的白狐貍,他諷道:「青丘的狐妖,何時這般膽怯了?」
「我!」
花越青抱著頭猛地擡起,但餘震刺激,他只好再一次壓住狐貍耳朵,「你身上又沒有鎖鏈!」
黑烏鴉也斂了翅膀,默不吭聲。
「時候也差不多了,請吧。」
「……」
花越青哆哆嗦嗦地站起。
可嘆此時,牢房又是一陣響動,伴隨著鎖鏈碰撞石壁之聲。那隻白狐貍立馬變回原形,是小小一白糰子,躲在黑烏鴉腳邊瑟瑟發抖。
黑烏鴉:「?」
花越青怕得滴下淚珠:「狗娘養的……」
身軀也因動靜受到影響,他咬牙,心裡頭啐一口:「見素,這是你搞出來的動靜?」
「我?」顧扁舟緊了衣袖,「不是。」
「什麼?」
緋紅衣裳回過頭。
兩人相視,心有靈犀。
身軀傳音:「仙界沒告知你?」
「並無。」
「那看來……」
「呵,那群老狐貍。」
「你也被騙了。」身軀。
「被騙又能如何,」緋紅手中長劍一亮,他將目光落在鎮妖塔大門上,「還不是苦哈哈地賣命。」
「哼。」輕聲。
身軀跟著顧扁舟,執劍看向大門。
一旁的黑烏鴉見狀,察覺不對,她悄悄地把花越青提溜起來,小聲但又讓斐顧兩人聽到:「做好扒皮抽筋的準備。」
「哈?」
話落。
巨響再次襲擊。
顧扁舟倏地幻出陣法,將他與身後三妖包裹。
好笑那白狐貍剛變成人形,復又縮了回去。
一隻炸開的白色毛線糰子,打顫道:「大人,您要我做什麼,我都……」
「閉嘴!」顧扁舟板著臉,「接下來的好戲,你們幾個都不許出聲!」
聽罷。
黑烏鴉立馬捂住花越青的狐貍嘴巴。
花越青:「#*@#%……」
狐貍的尾巴垂下,垮起個臭臉。
「知道了。」悶聲。
狐貍話後。
一陣青煙從鎮妖塔大門處噴涌。
煙霧滾滾,繚繞之下,是伸出霧外的一隻只玉手。
玉手戴著五光十色的鐲子,祂們拍散大霧,合攏霧中水汽,將鐲子的光彩落滿地上斬首的妖屍。
緩緩。
青煙與手,緩緩籠罩鎮妖塔這方寸之地。
好似在鐲子的光亮里,妖屍也有了溫度。
那手兒的眼中沒有高低貴賤,祂們在地上攀爬,黏住了屍首,帶著一路血紅的手掌印。
叮鈴。
叮鈴鈴。
鐲子碰撞,像極陰曹地府催命的銅鈴。
花越青見狀,狐貍毛一根根拔起。
顧扁舟冷笑一聲:「何須勞煩您大駕光臨。」
何人?
斐守歲想看清霧氣與玉手後的神明,是否與他心中的設想一致。
可,就在此時,他雙目一黑,什麼都看不清了。
斐守歲:……
聽那緋紅:「這種髒活不勞您動手,讓小仙處理便好。也不知是哪個仙娥在您耳邊嚼舌根子,讓您擔憂起這腌臢之地。」
神明不語。
亦或者是,同輝寶鑑的幻術讓斐守歲聽不清神的語言。
窸窸窣窣的動靜。
是手在移動?
酷似蜘蛛腳的玉手,又站在哪具妖屍上。
斐守歲看不清,耳識卻有花越青的心聲。
還沒被磨平稜角的白狐貍,顫巍巍道:「雖早知那兩位的身份不同尋常,但這也……」
蛇尾女媧?
「真是開了眼了,為的個妖怪踏足這般地方……」
聲音開始模糊,亦近亦遠。
斐守歲側耳,試圖聽得清明些,但花越青越說越膽怯,最後只剩狐貍嚶嚶的低鳴。
在怕什麼?
為何白狐貍都怕成這樣了,身軀沒有一點反應?
這時。
顧扁舟的傳音落在斐守歲耳中:「徑緣,這位大人最獨特之處,就是祂的術法。與你一宗,乃幻術,能讓入幻者看到心底害怕的人物。」
「嗯。」
「你不怕?」顧扁舟笑著,「要不猜猜,我看到了誰。」
「是……誰?」
「自然是人形豹尾,虎齒蓬髮似戴勝的那位。」
這?
斐守歲想起先前翻閱的古籍,就是顧扁舟喚名「西山居士」時,在文中摘錄的一段:「其狀如人,豹尾虎齒而善嘯,蓬髮戴勝,居於崑崙……」
顧扁舟見到的是西王母?
他怎會害怕?
等等,莫不是解十青,與解家人有關?還是解十青的胞弟花越青?
猜不透緣由。
顧扁舟又傳音:「前些時日,她老人家說要收只坐騎,便看上了青丘的狐族,那會兒我提了一句『不成』,就被記掛到現在。」
斐守歲:……原來如此。
但千年之後,青丘的狐還是成了神的座下。
顧扁舟:「你看到了什麼?」
「我?」
斐守歲:我什麼都看不到。
卻聽一旁的花越青低低的喉音:「瑤池金母……」
也是同一位人物。
那黑烏鴉?
黑烏鴉一點聲兒都沒有,靜得好似查無此妖。
在渾黑的視線里,斐守歲在思索周身之環境,他想把注意落在沉默的烏鴉上,卻被身軀所言拉回。
身軀吐出一詞:「我看到了……蛇尾,蓮花座還有垂眼的……」
黃沙。
斐守歲心嘆,還能是誰,是從梧桐鎮開始就一直存在的神。
守歲雖然看不到,但他還是下意識咽了咽口水,心中只想:
幸虧眼前一片漆黑,不然叫他直面神的本貌,恐怕也會和花越青一樣哆哆嗦嗦。
亦或者如烏鴉,啞口無聲。
顧扁舟聽斐守歲之詞,傳音回:「你怎會害怕那位?」
「……」身軀搖頭。
「罷了,」顧扁舟站在三妖之前,面色不改,「不知您要尋什麼?」
神應當是開口了。
顧扁舟又說:「怕是尋不到了。」
可斐守歲耳中寂靜,能聽到的只有顧扁舟的獨角戲。
「這件事小,您大可全權交給我管。」
什麼事?
「您不放心?」顧扁舟笑道,「那便找個人來督促。等等,您說什麼?」
語氣漸漸急躁。
「這不成!」
嘩啦啦,鐲子墜在地上。
顧扁舟甩過銀劍,好像攔在了斐守歲面前。
「如此行徑,有違天規!」
「小仙……小仙只是實話實說,您想要的小仙……什?」
又落寞了。
那銀劍哐當一聲,砸碎了地上妖骨。
正巧這會兒,神明之言,流入斐守歲的耳識。
說的是:「那就聽吾的,讓槐樹落入人間西南,那一座死人窟中受罰吧。」
話落。
擋在面前的一抹緋紅,無可奈何地俯身。
半跪。
這在斐守歲面前從未折腰的顧扁舟,不甘心地低下了頭:「是……」
是死人窟。
斐守歲好像很久沒有聽到這個詞。
對了,先前寶鑑中,身軀就對著月上君說過,下輩子的伊始便是死人窟。
這算什麼?
是巧合,還……
思緒在旋轉,斐守歲腦中的回憶如繩索,穿過,打死,解開,復又留痕。
他絲毫沒有注意到漸漸明朗的視線。
灰白的光亮,撲面的青煙,還有一位位穿著華麗的仙子。
光在眼前的那一刻,守歲用手背擋了下。
好亮……
那些仙子正衝著他笑。
笑意不達眼底,可怖得很,又穿得好看,便失了真,頗像一位位能動的人偶。
人偶……
燕齋花。
她去哪兒了?
斐守歲愣愣地看,口內滑出一句:「破牢之人何在?」
緋紅顫了下。
而神垂眼,在青煙之後:「去了山高白雪皚皚地。」
「不曾聽過。」斐守歲。
神的話穿越千年與寶鑑:「那是天盡頭,天的終極。」
「雪原松柏嗎?」
斐守歲擡眼,他的視線翻越軀殼,見到神明一面慈悲的臉。
那張臉在告訴他,祂非蛇尾。
但。
又能是誰。
皮囊之下,總看不清面貌。
身軀與斐守歲一同啟唇,千年與未來所問如出一轍。
「您是誰?」
短短一句,撲空了時間。
顧扁舟不語。
兩妖轉頭。
而身軀仰首:「小妖不願就這樣不明不白地去了凡間。」
神:「……」
「就算懲罰……」
聲音又在變輕。
好像自從遇到陸觀道,那部落夕陽之後,這同輝寶鑑就失了穩定,總模糊,總搖擺。
這會兒是看得見了,卻無法捕捉神明的低語。
能說什麼?
斐守歲想起陸觀道的那句「怕你受苦」。
是否那場黑暗還沒有褪去,還圍繞在守歲身邊,把苦的與痛的,都掩蓋。
所以斐守歲看不清面貌,聽不到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