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錯過
2024-09-15 02:39:08
作者: 顧三銘
第216章 錯過
怪哉。
為何那間牢房失了術法。
斐守歲聽到身軀心中喃喃:「這鎮妖塔每一處鎖陣都與我相連,若是替換,我怎會沒有察覺?且聽方才妖邪所言,赤龍解君隔些時日就會來擰緊牢門。所以,至少一月之前,陣法才被動的手腳……」
「等等。」
身軀倏地清明視線,心中只問:「為何赤龍一族要來鎮妖塔?那兩大妖又與解君何干?」
疑問之後是長長的寂靜。
目前,斐守歲只知燕齋花滅了謝義山道門,而謝義山的師祖正是解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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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齋花……
好似有什麼東西忘記了……
身軀沉默之時。
斐守歲眼前,鋪開了一面面名為「梅花鎮」的帷幕。
幻術。
是荼蘼幻術。
不管在哪裡,都好似有荼蘼的蹤影,甚至整個鎮子,都是一場大夢。
還記得百衣園內,幻境青階,斐守歲與陸觀道曾看到謝義山的過去。
道門被滅,傾盆大雨,解十青遲來,解君執槍向……燕齋花。
定是說了什麼,一句……
一句「師姐」?!
斐守歲倏地睜開雙眼,他記起燕齋花提到的這段師門關係,只是後來場面太過混亂,他又要點魂救人,便忘了有這麼一出。
既如此,能讓解君多年惦記的大妖……
莫非是燕齋花的師傅,解君該喚一聲「師叔」的人物?
可。
斐守歲記得解君她……並不承認所謂「師姐」。
而且,此時的身軀對於這些一無所知。
只見身軀提袍,打算一探究竟。
黑靴踏地,白衣染塵,剛沒走出去幾步,斐守歲尚在思慮之中,那鎮妖塔大門突然一聲巨響。
響徹了眾妖的戒備。
動靜很大,好似整座高塔從天界墜下,砸入人間。
老妖怪凝眉穩住身形,朝大門看去,他看到一襲緋紅衣裳,背手甩劍而來。
是銀劍,不分文武。
顧扁舟身雖緋紅,但妖血早染的他外袍黏糊,他只掠過一眼狼藉,衝著斐守歲:「逃出去的妖怪有北棠仙子處理,你可有傷著?」
「……並無。」
看來花越青是等不到北棠了。
身軀笑了下,很自然地接受了面前突兀的顧扁舟。
「接下來要做什麼?」
顧扁舟也沒有解釋方才的動靜,他長劍一指,劍刃於鎮妖塔高處牢房:「請君。」
入瓮。
好像那動靜是早早約定好了的,不必多言,不必掛懷。
可花越青不樂意。
白狐貍晃了晃耳朵,陰陽怪氣:「髒活累活都讓我家北棠幹了,你們這群仙官真是金貴。」
「……」顧扁舟。
「哎喲,這般看我做甚。我替你們殺了妖邪,自然是有功可抵,到時候別把我也算進逃跑的名錄里。」
顧扁舟聽罷:「北棠仙子一事,王母已知。白狐貍你猜猜,那群執法的天官會如何處理北棠?」
「你說什麼?」
「呵,不過可憐了北棠,是她自願投入人間,歷盡千辛磨難,為了贖你的罪……」
「你閉嘴!」花越青怒目圓瞪,狐貍尾巴全部炸開,「假的,我才不信!」
顧扁舟沉默,走向三妖。
黑烏鴉落井下石:「哼哼哼,還不信呢。我一早就說了,今日來的仙子並非北棠,你還將我打傷,白眼狐!」
「並非?」身軀。
顧扁舟頷首:「北棠仙子被王母施了追蹤與喘病之術,斷不能再入鎮妖塔。」
「那今天……?」花越青。
「今日來的兩位是我座下仙娥。」
怪不得……
身軀看向花越青。
花越青已然紫漲了臉,怒火中燒。
但顧扁舟仍在火上澆油,添柴一句:「連最簡單的幻術都認不清,真真枉費了青丘名號。花越青,你知曉自己的回頭之路,是被誰斷送的?」
「回頭之路……」
花越青恥笑,「我揮拳衝著那坐騎之時,就已經箭在弦上,沒有反轉餘地了。」
顧扁舟默然。
黑烏鴉卻率先發現不對:「可我聽著,大人倒是話中有話。」
「哦?」
「我們若沒有利用之地,大人為何還要多留這半炷香的時間?」
「……」
看到顧扁舟臉上的笑意,烏鴉便知是猜對了。
她轉頭與快要發癲的花越青:「清醒點遺腹子,你惹的又不是什麼大鵬鳥。」
「我的事情,與你何干!」
「怎的,青丘的公子現在連是非都不認了?」
花越青屏氣,他聽出了黑烏鴉話里的一絲好意,只好強行耐下脾氣,與顧扁舟:「仙君大人意欲何為,不如開誠布公,方讓我這樣的蠢貨明白道理。」
是咬牙切齒,臉上還有不甘的抽搐。
顧扁舟笑了下。
身軀執劍默默退到一旁。
「我知曉你們。」扁舟。
「哦?」
「你們心中都有執念,我想……」顧扁舟邊走邊說,「不如做一筆買賣?」
「買賣?」
花越青嗤鼻不屑,「與您做買賣,只賠不賺。」
「可你們沒得選。」
「……嘖。」
看到顧扁舟手上的長劍,那劍劍柄處墜了一顆赤紅寶石,與斐守歲眉心,花越青指甲的顏色如出一轍。
花越青自然不是傻子,看出來了,但死狐貍皮硬:「真是好笑,這般還算籌碼?」
黑烏鴉默不做聲,她見著笑面虎見素,又看向白狐貍,心裡的算盤一珠一珠砸入斐守歲的心識。
聽烏鴉心中道:「雖說是賠本的買賣,但我早選了這條路……也罷,就看花越青拉不拉得下臉。」
而花越青之聲,說的是:「奶奶的仙官,逼我父母,又來要挾我,真是無恥!」
斐守歲:……
黑烏鴉:「不過看狐貍的脾性,想來也答應不了。」
確實。
以花越青心性……
但還是同意了,不然何以在薛宅遇到他,遇到一個瘋瘋癲癲的,沒有臉皮的環兒。
斐守歲饒有興趣,想這顧扁舟究竟要什麼交易,以及在人間時,又為何是他前來捉拿花越青。
若是交易,人間的烏鴉怎會不識得斐守歲?
謎題剪開縫合,老妖怪冷眼打量兩妖一仙。
那仙笑眯眯的樣子,愈發不像先前送石的顧扁舟。
顧扁舟笑道:「一個想報仇,一個妄續緣,都是簡單的心愿,只要你們辦妥上蒼所交代之事……」
看到花越青先咽了下。
顧扁舟用四字結尾:「自可了願。」
但黑烏鴉謹慎,只說:「凡是好處,必有取捨,不知大人要讓我們捨棄什麼?」
「你倒是個明白的,」顧扁舟背劍,「那便二選一吧。其一,忘掉我方才所言,投入人間後達成目的者,贏;其二,記得我所說,但不論輸贏皆灰飛煙滅。」
灰飛煙滅。
黑烏鴉冷笑:「這不就是要我們捨命?只不過第一種還有活的可能,卻無贏的機會。」
「你豈能這樣想,要是幸運,目的達成也算賺了。」
「……」烏鴉沉默。
斐守歲:記與不記……
原來花越青的結局早有定論。
那麼黑烏鴉,選的便是第一?
良久之後,黑烏鴉啟唇:「既然大人都遞了請帖,我豈能拒絕。」
轉過頭。
看向那猶猶豫豫的狐貍。
黑烏鴉嘲諷一句:「無膽無識。」
「你!」花越青齜牙,「臭鳥,你連要做什麼都不知道,還敢隨意答應?」
「怎麼,你想現在就死在這位大人的劍下?」
銀劍一轉,正正巧照出花越青一張狐貍嘴巴。
花越青「嘖」了聲:「真是霸道……」
「這是上蒼恩賜的機會,花越青。」
「好一個機會,」花越青抱胸,「既然池姑娘都打了頭陣,那我便順她的意思,應下來。」
池姑娘?
黑烏鴉眼神一滯,像是被人喚了乳名,入耳是驚喜,隨後是慌張。
花越青便笑:「上回聽那些小妖說你夢中之言,總喚著什麼『姐姐,是池家和唐家有愧於你』,『要不是池老太爺非要你嫁,你豈會落得這般下場』,想來你也是這個姓氏。」
「……多管閒事。」
「猜對了不就好。」
「還拌嘴作甚?」
顧扁舟往旁邊一側,掌手擬一「請」字,他打斷兩妖之話,只說:「早去早成。」
請的是將來禍亂人間,卻失去記憶,害死姊姊的黑烏鴉。
請的是記得往事,但無力回天,最後送走棠花,自己散成灰燼的白狐貍。
還有……
那一襲失了摯友亦或情緣的緋紅。
如散開的戲曲,各唱各的悲。
唯獨戲劇的主角站在邊緣幔帳下,淡淡地看。
斐守歲想起海棠鎮的那個顧扁舟,顯然那會兒的扁舟,不知此時約定。
看來入凡塵時,他也被抹了記憶。
術法泠泠動,在長劍旁結成含露的蛛網。
黑烏鴉先行一步,接下了輪迴。
而花越青還在猶豫,他猶豫著伸手,猶豫著已經被註定的將來。
就好像他總錯過北棠。
但最終,任何掙扎都不復存在。
蜘蛛的網纏繞,繞住白狐貍的手。那蛛絲不緊,卻一層又一層地拖拽,直到將狐貍困入灰白的繭。
繭又韌又重,窒息了心肺。
須臾。
繭散,術法成。
黑烏鴉眨眨眼,看著那很快消失殆盡的白絲,笑說:「這樣就算帶著天命了。」
「那這天命也是夠好笑的。」
被花越青頂嘴,黑烏鴉懶得反駁,她轉眼恭維顧扁舟:「大人,您還沒說要我等做什麼呢。」
「還能是什麼,從良唄。」
黑鳥瞪了眼。
顧扁舟輕笑道:「我要你們在人間作惡。」
「作……?」
「大人這個要求真是……」匪夷所思。
顧扁舟抿唇輕笑,他看向斐守歲。
斐守歲自然知道為何如此。
兩人心照不宣。
於是,扁舟解釋:「這麼做自有我的道理,難不成你們已經忘記了在人間的『看家本領』?」
「哎呀,豈能忘懷?大人可算是找對了妖,」花越青侃談,「這位池家姑娘的『光明事跡』,大人應該比我清楚,作惡是她的專長咯。」
黑烏鴉:……
心聲流入斐守歲耳中,那烏鴉啐道:真不明白,為何一個天上仙娥會愛戀這麼個蠢貨!
花越青:「這般與大人扯上了干係,大人往後可會在輪迴鏡中照料我們?」
這個「們」說的是北棠,而非黑烏鴉。
黑鳥撇撇嘴,不想與之理論。
顧扁舟便答:「你若是把事情辦妥了……」
話卡一半。
仙的眼睛注視白狐。
花越青被看的不自在,他吐了吐舌,聳肩:「本狐又不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