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負傷
2024-09-15 02:39:11
作者: 顧三銘
第218章 負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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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斐守歲不想就此藏在他人身後,無論是誰,既然已經做出選擇,他自會一步一步走下去。
老妖怪咬牙,撚兩指,試圖衝破寶鑑之外,陸觀道所設下的術法。
同輝寶鑑確實無解,但是陸觀道的把戲,斐守歲綽綽有餘。
他一邊撚指,一邊跟著身軀笑對神明:「您大慈大悲,怎會不憐憫小妖。」
神:「……」
旁邊,那個站起身的顧扁舟,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落在斐守歲眼裡。
斐守歲沖他笑了下。
顧扁舟著急傳音:「徑緣,看在這些時日的份上,聽我一句勸,不要自毀前途!」
「這些時日?」
「你不是早知我並非……」
「是,我知道你不是他。」
「所以徑緣你……」
分明知曉神能聽到傳音,可顧扁舟還是繼續說了。
說一句:「徑緣,你在怨我?」
神垂著眼。
身軀幹脆開口:「我沒有怨你,見素。」
「那便聽我的話,將不甘之言吞進腹中!」顧扁舟立馬轉頭,拱手於神,「大人,這守牢之妖不明規矩,還請大人多多海……」
話未落完。
青煙之後走出一個衣帶飄飄的仙娥,讓顧扁舟煞了嘴中之言。
顧扁舟睜大了眼,連眼睫都在顫抖。
這女子似曾相識。
斐守歲也認得,在小屋的陸觀道也見過。
一頭烏黑的發,卻不綁麻花辮,連白衣都褪去,一身重彩的華服點絳唇,襯得原本衣裝寡淡無味。
是荼蘼。
顧扁舟咽了咽,聲音不復穩重:「大人您……」
意欲何為。
神卻如金塑,含笑凝視。
只見荼蘼款款而來,走向一妖一仙。
做仙的愣了聲兒,那根月上君的紅線突兀在他與荼蘼之間。
而是妖淡然了臉,就這般看著荼蘼花失真的麵皮。
假的。
斐守歲與身軀同一時間確認,但顧扁舟好似沒有看清。
好似青煙濃霧捂住了扁舟的眼睛,他什麼都看不得了,什麼都讀不透了。
「你……」顧扁舟伸出手,「你怎……」
假荼蘼停下腳。
一張神性蓋過妖氣的臉,有白珍珠遮掩淚痕。
她說:「你拋下了我,好殘忍的心。」
斐守歲:……這一劫莫不是見素的?
那個適才還慷慨激昂的緋紅見素,已然失了魂,將規勸斐守歲的話拋之腦後。
假荼蘼又說:「那天你怎一去不返,你就這樣走了,叫我如何養活那群孩子?你害得我好慘好慘,六月飄雪的天,連口糧食都沒有。」
斐守歲:看來是了。
是顧扁舟的一劫。
知道幻術的身軀默默看向神明。
神明的臉模糊,即使高大,也不如方才威嚴。
難道……
神也是假的?
怪哉,如果是假,為何顧扁舟識不出來?
而此時,顧扁舟早已看著荼蘼,雙眼失神。
斐守歲:……
身軀見狀,用力咳了聲。
顧扁舟這才緩過神,甩開痴望,將脊背挺直:「這位仙娥,我與你無冤無仇,不知仙娥口中之話從何而來?」
對了,月上君說過,顧扁舟成仙時忘了荼蘼,而那紅線仍在。
可憐了荼蘼,一人受情障折磨。
不過面前也非苦主。
身軀眯著眼,背手收了長劍,將腰間紙扇抽出。
心中只道:「既是幻術……」
斐守歲:必有破解之法。
假荼蘼蹙著眉:「你忘了我?」
但「負心漢」見素,不明所以:「仙子莫要打趣。」
「你豈能忘了我?」
假荼蘼什麼都聽不進去,她宛如一段事先布置好的法陣,只是自顧自地說辭,說的是:「早知你們男人是這樣的貨色,我就不會輕信於你,還讓你一人下山去找口糧。我可是看到了呢,看到仙界的仙官來找你,而你頭也不回地走了。走得也算瀟灑,好似沒我這個人,也忘了廟裡的孩子。」
顧扁舟:「……什麼?」
「噫,你傻了?」
顧扁舟凝眉,他的心中沒有這段記憶,也就當假荼蘼說的是蠱惑之言。
他繞過了假荼蘼,對神說:「您不必考驗我。」
「考驗?」假荼蘼努努嘴,「我在與你說話,你怎麼扯東扯西,一點都沒把我放在心上。」
「……」
顧扁舟斜了眼假荼蘼,又看向身軀。
槐樹妖是幻術的好手,師承於月下紅娘,這點顧扁舟知道,也便沖斐守歲使了眼色。
身軀默然,只傳音:「幻術。」
「但我卻看不出來。」顧扁舟。
「顯而易見。」
「嗯?」
「沖你來的。」
「哦,」顧扁舟冷笑,他這才放寬了心,「這麼說,這個『西王母』也是假的?」
身軀沒有挪動視線:「或許。」
「不要給我搖擺的回答,徑緣。」
斐守歲:……
顧扁舟背手執劍:「假扮神使的下場,我應該同你說過。」
「我知,但是……」
「但是什麼?」
「見素,你有沒有想過,仙界這般嚴苛的地方,為何會出現冒牌貨?亦或者……誰放的行。」
緋紅那隻握劍的手鬆了松。
身軀又道:「鎮妖塔所在之地,戒備森嚴,又有天兵天將層層把守。北棠仙子曾與我說過塔外之事,所以我想……那些逃出去的妖,應該無一倖免。」
「哼……」
話落。
身軀擡起了頭,他帶著斐守歲的眼睛,望向狐假虎威的玉手與神。
一對灰白,沒有底色,沒有溫度的眼眸,像一種調子,夾著青煙與華服,露出燃燒殆盡之後無力的生命。
身軀續道:「而真正的『逃脫者』,都身懷『買賣』,就像見素你來此的原因。只不過有的早知曉了,有的還需……」
「還需引其入局?」
「……也許。」
「也許什麼,」
顧扁舟笑了聲,他毫不避諱地挑起長劍,直指假神與假荼蘼,「既然已經確定是幻術,那我就不必恭維。都要被貶的人了,不如再給安上一個響噹噹的名號,你覺得如何?」
斐守歲沉默。
身軀卻笑了,他笑著還顧扁舟一句:「『聽我一句勸,不要自毀前途!』」
「呵……前途。徑緣你原諒我吧。」
「原諒?」
見顧扁舟撚指:「原諒我方才所說,就當放屁!」
言畢。
顧扁舟大喝一聲,他攻向那個在他眼中蓬髮戴勝的神明。
劍意震動,銀白的光削皮一般,砍碎了玉手。
花越青在後:「見素那廝瘋了!」
玉手墜落地面,在抽搐,冒出綠色的,像根莖汁水的東西。它們嘔出糜爛的香,那香並不好聞,是香到了臭,乃至噁心的味道。
是年邁的老婦,偏愛用慘白的粉,通紅的唇。
是冒出來,深井的淤泥與青苔,被木桶打撈,髒了井水。
香味在空中飄動,敏.感的狐妖立馬捂住口鼻,啐道:「居然是幻術!」
「幻……?」黑烏鴉眨巴眼睛,語氣緩和不少,「幻術就好……」
眼見。
前頭斬手的見素,也皺眉頗有不適。
花越青在後動了動狐貍耳朵,傳音:「雖不知大人你要做什麼,但先閉了五識再砍。」
顧扁舟:「……」
「你不信我?」
「哼。」
「那便不信吧,不然這專攻我們幾個的術法,可是會將你拆骨吞腹……嘁。」
花越青挑眉,他沒聽到顧扁舟的回話,卻見轉身揮劍的緋紅已然閉上了眼。
同時,白狐貍傳音給斐守歲與黑烏鴉:「大人,我與池家姑娘先行一步,您莫要阻止。」
身軀不言。
「怎麼?」花越青,「我知您也有使命,但好歹都是『自由身』了,各走各的路不成?」
「非也。」
「嗯?」黑烏鴉率先察覺到不對,她低著腦袋看向腳邊青煙,「這霧氣有問題?!」
「怎麼可能?我都沒發現!」
「不是霧氣,」
身軀帶著斐守歲的心魂,邁開腳走向了那個虛假的神明,他說,「『神』既然到了,你們豈能全須全尾出去?」
手中紙扇一開。
斐守歲想起梧桐鎮唐宅,那隻滴著腐血的黑烏鴉。
而此時的黑烏鴉身上並未見到傷痕,莫非……
紙扇遮住身軀下半張臉,露出那對好看的眼眸,和眉心的紅痣。
身軀低聲:「還不明白嗎?你們是想被幻術打傷,還是被我『打傷』?」
花越青:「……」
黑烏鴉:「……」
兩妖看向被妖血染紅的斐守歲。
守歲衣袖上有一道道凝固的血,就在純白中綻開,像艷麗的鬼,也愛點唇。
黑烏鴉聽罷,苦笑一聲:「大人,我已有赴死之心。」
「那是其二?」
說的是顧扁舟先前的選擇。
黑烏鴉卻言:「不,我想其一。」
「為何?」
「不為的什麼,」黑烏鴉走過斐守歲身邊,她變出一根黑羽所做的長刺,落下一句,「我恨他們入骨,只怕得幸報了仇,也沒有繼續存活於世的動力。所以小妖自私,想在『無憂無慮』一段時候,說不準偶然路過的村鎮,小妖能遇到人間的姊姊。」
身軀:「……」
斐守歲:你已經遇到了。
「所以,大人何不與我一起,」黑羽對準了斷手和華服,「負傷呢?」
斐守歲愣了瞬。
身軀也跟著有些匪夷所思,但在片刻之後,身軀心中之言,流入斐守歲的心識。
「倒是有理,我若毫髮無損,只怕那些仙官也不同意。」
花越青卻罵道:「這隻臭鳥發什麼神經,誰要和你共生死?還負傷,要是在人間修士的地盤流了血,豈不是仇還沒報,就成了人家的驅使?」
斐守歲:……也有幾層道理。
可惜,烏鴉已經打定主意,而她的未來斐守歲也早知曉,便是那只在唐宅流血的鳥。
依稀記得在梧桐鎮,那兩位門神曾說過一句。
是……
天雷。
斐守歲有些忘記是鬱壘,還是神荼所言,但定有「天雷」二字,而他生在死人窟時,也伴著紫色的雷劫。
血紅的天,接連不斷的龍捲風,荒蕪的大地,以及撲天的閃光。
記憶里,那道紫雷橫空,斷在早已模糊的過去。
老妖怪渾身一顫,他想擡頭去看鎮妖塔,可身軀並未知道此事。
如若「傷」是雷劫,那他們三妖必定折損。
不。
現在只能確認是黑烏鴉受了雷劫,而他的天雷是下凡後才出現於死人窟,且那天雷劈在了死人窟與荒原的交界之處,根本就沒有傷到守歲的根骨……
斐守歲凝眉思考:難不成……
跟隨身軀視線,守歲看著已經背對,毅然決然的黑烏鴉。
他的心中閃過一個可能,隨即,那個想法告訴他:難不成是烏鴉替他與花越青擋了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