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同眠
2024-09-15 02:38:53
作者: 顧三銘
第205章 同眠
但由不得他。
斐守歲看到陸觀道握住他的肩膀。兩人的距離被一點點收攏,如繩索,牽引在一起。
溫熱的手掌碰觸肌膚,試圖穿透皮囊般靠近。
陸觀道拿著酒杯,略有些擔憂:「大人,您真的……」
身軀聽到,不爽地拍了下陸觀道:「廢話真多,聽命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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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陸觀道凝眉,眼神硬生生飄到一旁。
這番面貌,斐守歲不久前才見過,一模一樣,就連紅透的耳垂都如出一轍。只是那人的心魂渾身都是斐守歲的牙印和爪印,面前這個……
想著想著,有吞咽之聲。
等到身軀用手握住陸觀道的腰時,斐守歲才反應過來。
老妖怪心裡罵了一句,這身體不受他控制也就算了,怎麼那時候的自己……
就這般……
酒水順著杯盞倒入。
斐守歲能感觸到熱烈的酒,正在身體裡流淌。
身軀仰長了脖頸,若非鎖鏈煞了風景,不然這皙白定比酒更甜。
喉結滾動。
身軀有些支撐不住,他抓著陸觀道的手腕,晃了晃頭。
陸觀道立馬停下。
「大人?」
身軀卻一歪,醉意更甚,連著斐守歲都受到了影響,溫熱了頭顱。
「大人還是別喝了。」
眼見陸觀道要將剩下的拿走,身軀倏地拉住他。
搖頭晃腦:「你難道不怕我、我……」
「嗯?」
「我,嗝。」
「……」
陸觀道好似嘆了口氣,還是把酒盞放到一旁,上前抱住了醉醺醺的斐守歲。
身軀雖然醉了,但斐守歲留了一絲清醒。
斐守歲看著陸觀道拍他的脊背,又十分之貼心地為他擦臉換衣。
簡直是一個老媽子。
但身軀並不配合,時不時捏一把陸觀道的臉,時不時賭氣踹一腳陸觀道的小腹,硬生生將兩人相處的時間拉長。
最後,陸觀道落得個氣喘吁吁,細汗淋淋,而斐守歲則衣衫敞開,墨發凌亂。
斐守歲:「……」
陸觀道憋紅了臉,咬著牙般撕扯一句:「大人您……您該歇息了。」
可那個罪魁禍首不以為然,明明胡亂了思緒,卻還用腳背蹭一下。
鉤住陸觀道的腰封。
那衣裳是身軀縫的。
身軀笑一句:「歇息什麼,我還想聽你說話呢。」
「說,」頓了下,陸觀道挪開身子,「說什麼?」
「你別和我裝傻,」
身軀又踹了腳,嗔怒道,「我讓你洗衣晾曬,你倒好,拿著我的舊衣不知做了什麼。」
此話落。
羞赧以飛鳥的速度覆蓋陸觀道的臉頰,近乎是瘋狂的顏色,霸道著脖頸與耳背。
陸觀道本就說不清話,被這一堵,更是支支吾吾。
「大人,我、我以為那件……」
「嗯?」斐守歲跟隨身軀,腳掌踩在陸觀道胸前,用後跟壓了壓,「你想解釋?」
「我……」
陸觀道低下頭,卻見著斐守歲掛了鎖鏈的腳踝,他一下黯淡了眼眸,說的話也不再疙瘩,「是那件衣裳舊了。」
「舊了也不是你……!」
調侃之言未落,陸觀道猛地拉了一把斐守歲。
身軀本就醉著,拉扯後瞬息就失了意識,腦內空白一片。
可斐守歲還有理智,他尚不敢忘,陸觀道就是這般拉過他的腿,然後將他擁入懷中。
等到身軀反應過來,陸觀道那廝已然壓在他身上。
兩人凝望。
墨綠的顏料倒入灰白渾濁的大霧,仿佛倒的不是冷酒,而是陸觀道熾熱的魂魄。
身軀:「……你。」
陸觀道吞下膽怯,他的指腹貼在斐守歲脖頸的鎖鏈上。
低鳴。
警告。
身軀皺眉:「過了。」
「大人,」熱氣緩緩,「這鎖鏈……」
「鎖鏈?」身軀並不在意,「你少時就問過我,我也回答了,不是嗎?」
「我知道,您說您習慣了。」
「既然知道,」身軀轉過頭,試圖推開陸觀道,「起身,別壓著我。」
但人很重,推不動。
「……」
身軀被這番折騰,酒意也散了大半。隨之,黏糊的汗液,還有零散的墨發,告訴他不能再鬧了。
可……
陸觀道不起身。
身軀眨眨眼:「女媧娘娘的補天石想對囚牢之妖,做什麼?」
「我……」
「嗯?」
「我……」陸觀道咬牙。
肉眼可見。
一滴淚珠從陸觀道的眼眶裡生出,毫無徵兆地濕了斐守歲的眼眉。
哭了?
「你……」這回輪到身軀疑惑,「為何哭了?」
淚水止不住地流下,不過一會,就如海棠花酒再一次浸泡斐守歲的臉頰。
身軀愣了半晌。
斐守歲也不知陸觀道在想什麼。
結果那落淚之人,說道:「對不住,讓你……」
「?」
身軀還不懂陸觀道哭的原因,但斐守歲猜到了。
斐守歲嘆息一氣,還能是何事,便是那方才部落的過往。守歲猜測陸觀道已經知道那段過去,而他自己……
也罷。
身軀不明所以地伸出手,用指節擦去陸觀道的眼淚,聲音柔和不少:「難不成你在外頭惹了禍事?」
「我、我……」
「那隻白狐貍給你添麻煩了?」
花越青?
那時候花越青已經到了鎮妖塔。
斐守歲捕捉到這個細節。
聽身軀續道:「你別和他一般見識,他是從小養尊處優的小爺,能說通他的只有這個世道。」
「不是他……」陸觀道吸了吸鼻子,「是、是你。」
「我?」
身軀的手放下,「是我今日多喝了幾杯?」
陸觀道搖頭。
眼淚還在落,像晚春的暴雨,悶熱煩躁。
斐守歲鬱悶地聽著抽泣之聲,身軀也有些耐不下心。
「那你要與我說清楚為什麼哭,」身軀安慰稚童般,「不然問題永遠都解決不了,拖啊拖,不就滾成了雪球。」
「我知道不能拖……」
陸觀道咬著後槽牙,「不能再拖了。」
「什麼?」
身軀沒有明白,他見陸觀道這樣講不通話,心也煩了,想從陸觀道身下離開。
腳掌輕踩陸觀道。
身軀言:「那等你想好再與我說,我累了要休息。」
「休息?」陸觀道擡頭。
「對啊,」身軀笑了下,伸手攬住陸觀道的脖頸,在陸觀道耳邊,「你不是一直勸我早睡嗎,現在如你所願,你不開心?」
「是……」
近在咫尺。
陸觀道不敢妄動,但鎖鏈刺目,灼燒著他的眼睛。他咽下痴心妄想,依舊沒有從斐守歲身上離開,反而抱住了斐守歲。
「大人,」喚了聲,「今晚讓我留在您身旁伺候,可好?」
「今晚?」
陸觀道點點頭,頭髮蹭著斐守歲,眼淚濕了肩窩。
觸到淚水,身軀以為是陸觀道心中鬱結,他知此石來歷不淺,又在人間拉他走出荒原。
算得上曾經的摯友。
身軀便同意了,即使他習慣一人安眠。
「隨你,不准吵我。」
「好!」陸觀道倏地起身,眼淚粘在他的眼尾與睫毛上,「我……」
看到亂成一團糟的床榻。
陸觀道不知從何開口。
身軀自然知道自己是什麼模樣,他扯了一把衣衫,乾脆不想收拾:「睡了。」
「等等!」
陸觀道拉了拉斐守歲,「大人,還是……」
「不要。」抽回袖子。
「可是大人!」
「怎的了?」身軀回身,才發現是他自己壓到了陸觀道的衣袍。
衣袍因為被他壓在身下,讓陸觀道抽身不得,甚至開了扣子。
看到陸觀道結實的身姿,身軀略有些煩躁。
「嘖。」
極不情願地挪了下。
陸觀道立馬抽出。
氣氛陷入無比的尷尬,但好在陸觀道給自己找了事做。
就在漸漸平緩的呼吸里,斐守歲眼前一片漆黑之時,有極輕極輕的收拾聲。
輕到比不上心跳。
過了一會兒,那聲音也停了,隨後是被褥翻動。被褥折了折,又有什麼從褥子下伸出,一下就抱起了斐守歲。
斐守歲愣了會,便猜到了陸觀道的心思。
而身軀也被吵醒,只是裝睡。
虛眯的眼睛,讓斐守歲看到陸觀道抱著他,將他移到了一邊。
那人兒熟練地整理,讓身軀忍不住笑出了聲。
募地。
陸觀道仰起頭,看到身軀縮著身子憋笑。
「大人,對不住,是我動作……」
「無妨無妨,」斐守歲跟著身軀的笑意,「只是覺得你……」
什麼呢?
身軀斷了話。
陸觀道歪歪頭。
「我?」
「咳咳,」身軀咳了下,佯裝道,「有些太較真了。」
「折被子也算較真?」
「……」
身軀聽罷,乾脆坐起身。
衣襟在動作間滑落,他側著頭,用墨發遮蓋白淨臂膀。
「算是。」
陸觀道所見這一幕,有些失神。
身軀又說:「你早些睡下吧,不必整理褥子了。」
「我?」
「是。」
陸觀道移轉視線,看向地板:「那請大人等等,我打地鋪。」
「你……不必,」身軀笑著拍拍一旁棉枕,「你與我同眠。」
「……?」
看到呆住的陸觀道。
身軀彎著眼眉,回說:「監牢水汽重,你若是睡在地上,明天保不齊腰酸背痛。」
斐守歲:「……」
這算什麼?
身軀又重複了一遍方才之言,但是斐守歲只能想到一詞,叫做「引狼入室」。
那陸觀道呆滯了好久,才反應過來,他痴愣愣地起身,說道:「那好,我、我去搬新的……不對,我?」
他的手指指向自己:「我嗎?」
身軀笑了:「不然。」
「大人當真?」
「嗯,」身軀聳肩,「夜已深,且安眠。」
「我……」
陸觀道還在支支吾吾,猶豫不決。
身軀便說:「我昨夜犯了病,今兒又喝了酒,一個人不放心。」
「哦哦!」
陸觀道這才找到個合理的解釋,他躡手躡腳地走到榻邊,垂下頭,黑髮也就跟著垂擺。
斐守歲仿佛能看到陸觀道顫抖的心臟。
心臟在跳動,有血液一股接著一股。
於是。
陸觀道說:「那我就不睡了。」
「什?」
「大人若是害怕,我就坐在大人旁邊,也不點燭,隨時等大人叫我。」
身軀沉默。
「……愚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