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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窄門

2024-09-15 02:37:50 作者: 顧三銘

  第152章 窄門

  陸觀道看向一樹一狐,歪歪頭:「感覺裡面還有人,我就拉了。」

  「嗯,拉得好。」

  不知是否還有一出唱腔。

  斐守歲與花越青對視。這兩位千年的妖怪,各自有著各自的計謀,是不說出口,也不屑與之交談。

  都是笑眯眯的臉,一個安靜些,一個嘴欠些。

  嘴欠的那個開了口:「大人,這麼多魂不知要點到什麼時候。」

  

  「盡力而為。」

  「哎唷,那怕是要力竭而亡。」

  斐守歲不回。

  花越青又說:「大人看著面熱心冷,可實際上,這心瓣剝開來比麵皮還要在燙上三分。」

  「你多慮了。」

  「哼,」

  花越青悶哼一聲,「我是不會看錯的,更何況那個時候,我成眾矢之的,也就大人願意出手相救。若大人真是個冰塊兒,何須做這樣的面子,又做給誰看?」

  「做給自己看,安自己的良心。」

  「呵呵。」

  花越青抖了抖狐貍尾巴,大聲朝著陸觀道,「陸大人,我一直看好你的喲~」

  「哈?」陸觀道一鬆手,富貴公子與那倆婦人停下了腳。

  「話說起來,斐大人為何不回應陸……」花越青的嘴尚未貧完,斐守歲一斜目光。

  「噫!」

  白狐貍縮一縮脖子,不再開口。

  斐守歲這才與陸觀道說:「後面還有生人否?」

  陸觀道勾住細線扯了扯,搖頭。

  「那好。」

  斐守歲提袍上前,走到富貴公子身旁。

  觀這在幻境中曾變成白蛾的,又觀謝義山口中當街扯過頭花的。一個一個,就像慢慢攤開的畫卷,牽著斐守歲的手解開謎題。

  斐守歲凝眉,細看富貴公子。

  此時,富貴公子臉上還沒有什麼瘮人的白毛,瞪一雙眼睛,張開一嘴惡臭,直勾勾地凝視地面,好似被人勒著脖子,嗚呼了去。

  斐守歲言:「沒有魂。」

  「這兩個婦人呢?」花越青。

  「也沒有。」

  「魂魄離體,肉身會腐爛。這是用了什麼術法,讓肉身長鮮?」

  斐守歲默然許久,他想起幻境之中,那一出蛾子妖怪。

  再看一眼富貴公子。

  「如若不是人,而是妖?」

  「嗯?何意?」花越青有了些興趣,「大人是說,這世上有術法能讓一個普通人立馬成為妖……」

  想起了江千念。

  花越青「嘖」了一聲:「我知道有此種術法,但江家那個是例外。」

  「江姑娘……」

  斐守歲的手掠過富貴公子,落在那兩個婦人身上。

  婦人是一身亮色的花襖子,配了大紅胭脂,很是顯眼。

  斐守歲的指腹輕點皮囊,正用妖力探查異常。倏地一下,他停了手,手指正正好落於婦人的脖頸處。

  有什麼髒東西。

  斐守歲斷言:「不是成妖。」

  「那是?」

  雙指一旋,用力一按,點住脖頸微小的凸起。

  斐守歲皺眉閉目,他能感受到指尖下的異物,在慢慢挪動往上移,如螞蟻搬家,搬去了……頭顱!

  睜開眼。

  掐訣一句。

  斐守歲道:「花越青,你來看看。」

  陸觀道在旁抿了抿嘴。

  「……你也來。」

  陸觀道這才湊上前。

  一樹一石一狐貍,三雙眼睛,一灰白一墨綠還有一對黑亮。

  花越青打頭道:「好似是蟲卵。」

  「寄生,」

  斐守歲移開手,他已控制了異物,道,「我先前在幻境中遇到過類似的情形,是一群白蛾蟲子寄生在新娘屍首里,破繭化蝶。」

  「哦?大人之言,是說蟲子妖怪將肉身做成了溫床。這樣一來既能控制生人,又可孵化後代。」

  斐守歲:「不算高明,但足夠了。」

  「這麼說來,之前我們在幻境外遇到的梅花鎮人,都已經被蟲子寄生?」陸觀道。

  「不敢妄下定論,但極有可能。」

  陸觀道接著問:「可真的有妖作祟,為何謝義山看不出?」

  是了,謝義山好說歹說會除妖。一個除妖道士豈會沒有察覺身邊的妖邪?更何況,那會兒在場的還有見素仙君與一個千年樹妖。

  斐守歲想了片刻。

  一旁花越青開口:「要是用『你情我願』四字,大人該怎麼看?」

  「你情我願……」

  「是,就相比幻術。強行拖入夢中,與自願安眠的,總歸不同。」

  「此言有理。」

  斐守歲不免串聯起百衣園內,那些異常的看客。

  狂熱的教徒,與他孤單的神明。

  站在眾人之上的燕齋花,一身雪白,雙臂舉起,像是在宣讀信仰。

  斐守歲在人間幾百載,鮮少聽聞新的教派,且百衣園流動在人間各處,又如何鞏固教中人數。

  便只有蠱惑,術法控之。

  記起翠綠,那個甩開了荼蘼,灑下淚水的女孩。

  也許,她就是蠱惑失敗的例子。

  一旦失敗,就要被做成傀儡?

  斐守歲嘆息:「怪道。」

  「怎的?」陸觀道。

  「小孩骨多,是說其赤子之心?」

  石頭和狐貍聽不懂。

  斐守歲便把心中所想全盤托出。

  恍然。

  陸觀道言:「不是還有一個北安春?」

  「人伢子……」斐守歲冷哼,「不光是蛾子妖怪,其中還牽連了買賣孩童的勾當,一環扣似一環。」

  環環不能分離。

  花越青笑了:「所以我沒殺錯人~」

  「這不是你濫殺的理由。」

  「噫,大人又責備起我了,」花越青委屈巴巴,替自己辯解,「殺掉奸佞,除了禍害,難道不是好事?」

  「凡人有凡人的法度,自也有凡人的處置辦法,無須你仗義。」

  「哼,」

  花越青略有不爽,「回歸正題,現在該怎麼辦?」

  狐貍尾巴甩了甩。

  「要我斷了絲線,看看他們跑去何方嗎?」

  斐守歲頷首:「試試。」

  說罷。

  花越青得了命令,跳到翠綠面前,他抓下一把狐貍毛,往女兒家身上一吹。

  狐貍白毛四散在黑夜裡,融成了黑夜的碎星,輕描淡寫般,絲線隨之消失。

  沒了束縛的一行,打翠綠開頭有了聲響。

  咯吱咯吱的,扭過歪斜的頭。有骨頭的,動著上下牙齒。是木偶的,眨眨不存在的眼皮。

  好像神明為其注入了魂靈,也就一下子生動。

  翠綠扭轉脖頸,低垂的腦袋倏地擡起,一雙漆黑眸子呆呆地看著遠方。

  張嘴,又慢慢閉合。

  黑夜的濃厚拉扯著她,她開始活動自己的雙手。

  咯吱……

  咯吱……

  動了動手指。

  翠綠猛地一仰腦袋,嘻嘻笑了下:「走啊……」

  不管是視線還是身子,都衝著一個地方。

  翠綠又說:「大傢伙,跟著我走啊……」

  音落。

  翠綠微微屈膝,隨後,便開始帶著一串人,往前方蹦去。

  花越青努努嘴:「跟著!」

  三人於傀儡白骨身後,走向。

  白狐貍打頭,一身雪白亮如銀燈,身側又有趕屍的動靜,倒也算不上寂寞。

  斐守歲心中一直盤算著梅花鎮之事,眼神遊離。

  直到前頭的停下腳,斐守歲才將注意拉回。

  目見,是一直衝雲霄的窄門。

  窄門雙開,可開了也就只能容納一人出入。

  斐守歲眯了眯眼,窄門上一邊一個青銅輔首。

  輔首染了銅綠,年代久遠。

  遂開口:「陸澹,你看看。」

  陸觀道被喚立馬上前,細細感應:「有人。」

  「嗯。」

  「一個活人。」

  「謝義山?」

  「我無法確定,但……」陸觀道單手掐訣,念了幾下咒語,「有妖,還有半個妖。」

  「半個?」

  斐守歲與花越青四目相視。

  「附身……我知道了!是附身!」陸觀道看清了窄門內的故事,興奮邀功般,「有一人附在死物上,正用棍棒與另一個死物對打!」

  「是人是妖?」斐守歲。

  陸觀道犯了難:「看不出來。」

  「那好。」

  斐守歲拍了拍陸觀道肩膀,「做得不錯。」

  花越青嗤鼻:「我也有功勞,怎麼不見大人誇我?」

  「你?」你湊什麼熱鬧?

  斐守歲不搭理。

  花越青又說:「大人,你要將一碗水端平啊,只給陸大人喝水可不行,不公平。」

  「……」

  斐守歲挪開身子,專心研究窄門。

  花越青正欲繼續,被陸觀道攔了下來。

  石頭低著頭。

  狐貍仰著臉。

  同時冷笑,又同時撇開視線。

  斐守歲:……

  罷了。

  老妖怪當作沒有看到,將手放在了輔首銅環處。用力一敲,身邊的翠綠就發出一陣低鳴。

  翠綠直勾勾地盯著斐守歲的後背,但斐守歲沒有注意。

  又一聲敲擊,翠綠再次低鳴。

  斐守歲聽罷回首,看到陸觀道與花越青正賭著不知哪裡來的氣。

  「奇怪……」但他分明察覺有什麼在注視著他。

  回過身子。

  手復又嵌入輔首銜環。

  一聲輕輕地呼喚,吹進了斐守歲的耳識:「公子……」

  斐守歲瞬間警惕,抽出紙扇,卻見是後頭僵著動作,歪著腦袋的翠綠。

  翠綠正在朝他傻笑。

  斐守歲:「……你們別鬧了,過來看看。」

  陸觀道率先一步:「何事?」

  斐守歲手一指,翠綠正好喚道。

  「公子……別……」

  別什麼?

  花越青因狐貍身子太小,只好扒拉在斐守歲衣袍上,張望著腦袋:「又有故事看了?」

  便聽翠綠低語:「公子……別去……危險……」

  「這……」

  斐守歲上前,彎腰,「姑娘,你識得我?」

  翠綠卻重複著那句話:「別去……危險……別去……」

  「看來是我多想。」斐守歲直起身子。

  「她所說之『別去』,莫不是門後?」

  「不然還能是哪兒?」

  陸觀道駁了花越青的話,又道,「先前我們帶她的木偶軀殼回客棧安撫,說不定她是來報恩的。」

  「報恩?」

  花越青諷刺道,「誰家還情要在這種地方?」

  陸觀道瞪了眼,不再說話,轉頭看斐守歲。

  然而斐守歲沒有聽翠綠的勸告,也渾然不與兩人商量,轟然一聲,推開了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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