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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死結

2024-09-15 02:35:53 作者: 顧三銘

  第45章 死結

  

  斐守歲壓根沒注意陸觀道的動靜,他猛地坐直。

  在微光里,已是見著陸觀道一雙含著淚的眼睛。

  小孩哭喪道:「睡醒還以為你去解手,可、可你說一個人又是要幹什麼!」

  急得有點兒結巴。

  斐守歲不過一句抱怨,被不該聽到的人聽得明明白白,真是犯難。他擺出笑臉,用指節抹去陸觀道臉上的淚珠。

  「你睡糊塗了。」

  「我沒有!」一吸氣,陸觀道死死抱住斐守歲的腰,「你……你不准走。」

  長高了。

  斐守歲下意識打量小人兒,以前只能跟在他身後跑,現在倒是將他鎖住輕易無法動彈。

  「我要是想走,在你昏睡那幾天早走了,不是?」

  老妖怪有點心累,一次又一次的回應小孩,他倦得都不願再說些客套話,他都能猜到最後的結果,至於是過程就顯得無足輕重。

  用手拍一拍小孩的背,輕聲細語好似在說悄悄話:「夜還長,睡去吧。」

  陸觀道眨眨眼:「我不。」

  沒想到個子長得高,心裡頭逆反也來得快。斐守歲秉著張虛情假意的臉,沒有絲毫不悅地勸道。

  「你想明日去薛宅昏昏欲睡提不起精神,被那個謝伯茶嘲笑嗎?」

  小孩子一愣,腦海里浮現一個齜牙咧嘴指著他嘎嘎大笑的謝義山。

  「唔……」

  斐守歲見有了效果,還是笑一句好哄,便又說:「我與你一同入睡。」

  「你睡裡頭。」

  小手一指,那疊被小孩踏得亂七八糟的被褥拱在床尾。

  斐守歲搖搖頭。

  「你這么小一個人,擋在我外面也沒用。」

  陸觀道聽到後,也意識到這點。他望向床榻,沉思片刻後拉拉斐守歲的手,咬斷自己的一根頭髮,在斐守歲的手腕上繞了三圈,再打上一個死結。

  他說:「好啦,好啦,睡覺去!」

  「嗯?」

  斐守歲站起身被陸觀道拉著往回走,打量手腕的黑絲,笑說:「頭髮絲能有什麼用。」

  「有用!」

  前頭的陸觀道一用力,斐守歲毫無徵兆地被力一傾,是斜斜地坐在褥子上。

  長發散在月光里,本就漆黑的發更是襯得人發白,還穿著一件白裡衣。

  不著眼的單調,卻因一張好臉有了細緻的美。

  斐守歲將將坐起來,陸觀道就哼哧哼哧地爬上床給他理枕頭。

  看著小孩賣力,老妖怪起了調侃之心。

  「為何綁了根頭髮就不能走了?」

  小孩回頭:「因為我繞了兩個死結!」

  斐守歲挑眉,不過個死結,他直接拉斷頭髮又何須解開。

  見他伸出手指一勾,輕輕拉了下,並沒有勾斷。許是繞了三圈,才使得頭髮都堅韌起來。

  看著手腕背後的紅印子。

  再去看努力整理被褥的小孩。

  老妖怪生出個算了的想法,先依著他吧,明後天等他忘了,自然就悄悄用剪子剪開。

  陸觀道理了半天也沒見鋪平,他呆呆地坐在一邊,揉了揉亂發。

  「哼……」自己生自己的悶氣。

  斐守歲笑著拍拍枕頭:「還不睡?」

  「可是……」

  「夜深了。」

  「好吧。」

  小孩鼓著的腮幫子一泄氣,很是聽話地睡回原來的位置。小手一定要拉住斐守歲的袖子,還拍拍枕頭示意斐守歲睡過去點。

  兩個枕頭本來靠得很遠,被小孩做賊似的整理後,是貼在一塊兒了。

  斐守歲不作掙扎,順勢躺下。垂著眼眸看小孩給自己蓋好被子,又去幫他。等到什麼聲響都沒有了,小孩便有心的與斐守歲對視。

  平日裡都是各睡各的,雖然到了半夜陸觀道總能準確無誤地抱住斐守歲,但那會子陸觀道睡得沉,早上起來斐守歲已經穿戴整齊,小孩也就不知道有這會子事。

  夜深人靜,兩雙眼睛看著彼此。

  外頭忽得刮來一陣風,紙窗作響。

  陰冷的秋從縫隙里鑽進來,飄過屏風,在屋子裡頭亂轉。

  小孩開始犯困,一合上眼又擡起來,他的手拉著斐守歲,在平穩的一呼一吸之間慢慢鬆開。

  「不走……」

  「嗯,」斐守歲反握住陸觀道的手,移了移身子,在他耳邊輕聲說,「不會走的。」

  ……

  次日清晨。

  這是第一回陸觀道醒得比斐守歲早。

  小孩扯了扯已經不合身的衣裳,很彆扭地坐在一邊。看著短一大截的袖口,他撓撓頭髮,以為所有的孩子都長得這麼快。

  等著斐守歲醒來時,謝家碎嘴早早地過來扣了門。

  聽那巧嘴大聲道:「斐兄起了嗎?怕你沒起特意來叫你一聲!一刻鐘後我會再來找你。」

  聲音拉得很長很長,吵到鳥雀嘩啦啦從窗邊飛遠。

  斐守歲被叫醒,一個起身愣愣地看著被褥。

  「嘖。」

  收拾三四,在客棧一樓吃了熱粥,便起身去了薛宅。

  站在薛宅寬不知多少的大道里,謝義山與江千念仍著昨日的衣裳。陸觀道穿了件小道袍,是昨夜裡謝家伯茶與江幸連夜裁的。斐守歲就是普通書生打扮,並無差別。

  謝家伯茶在最前頭,提一嘴:「我方才說的記住了吧。」

  這是說給陸觀道聽的。

  陸觀道在後頭應了聲,回道:「我是你的小師叔,下山歷練。嗯……是雖不近人情,但修為極高的小師叔。」

  謝義山在前頭啐一口:「就記得占我便宜了!」

  小孩在後頭回敬一個鬼臉。

  走到門口,見薛宅大門閉得嚴嚴實實,只開了旁邊的角門。一個笑眯眯的老婆子站在角門旁,垂手不語。

  謝義山聳聳肩:「我們這種三教九流是走不了正門的。」

  跟著謝家伯茶到角門前,路過薛宅的一對大石獅子。

  斐守歲瞥一眼,未見門神附身也就放心了。他是怕為妖被守宅的神趕出去。不過這般大的家族宅子連個門神都沒有……

  老妖怪深深地望了眼角門所通之處,幽暗的沿廊,偶有低頭的婢子三兩走過。

  遊廊很長,宅內草木隨風拍打,一副暮年的樣子。

  角門婆子見了熟悉的道袍,立馬上前笑呵:「是昨日的道長麼?可有老夫人贈的令牌?」

  謝義山掏出木牌,那老婆子左看右看,看了個天昏地暗,方才確認了來者身份。

  角門婆子臉色一變,一張老臉笑得恭維,手一擺,請道:「道長裡面走。」

  四人跟著婆子走在通往正廳的遊廊之上。

  後面咯吱一聲,角門隔開了宅外的喧鬧,關了個嚴絲合縫。

  謝義山在前問。

  「今日來怎不見門口的告示?」

  「是我們老夫人昨夜讓人給撤下來。再說了,都有道長在場,也就不需要他人來。」

  角門婆子雖是低著頭,但她的眼神無意識間打量女扮男裝的江千念,還有書生模樣的斐守歲。

  她笑道:「只聽昨日道長說帶了門中修為極高的小師叔……這不知是哪位?就是怕老奴怠慢了,惹得道爺不高興。」

  謝義山努了努嘴,朝著四處亂看陸觀道就是畢恭畢敬地拱手。

  「這位就是我師叔。」

  「這……」

  角門婆子立馬抑制住驚訝,也朝陸觀道尊敬。

  「是老奴眼拙,竟不識道爺就在身邊,老奴該打!該打!」

  這話說著說著,角門婆子就要朝自己臉上扇巴掌。

  「做什麼煞風景的事兒呢。」

  陸觀道看了她一眼,角門婆子立即停手憨笑。

  「道爺教訓的是。」

  小孩見人回了她的話,他心裡記得謝義山教的話術,小手擺在正確的位置,小臉一撇。

  「宅子壓抑得很。」

  角門婆子邊走邊俯身:「道爺可有指教?」

  「有什麼話我自會與老夫人說。」

  說完,陸觀道很不熟練地一甩袖子,轉頭暗示扮成自己小跟班的斐守歲。

  斐守歲一顛箱籠,走上前抱起陸觀道。

  陸觀道最開心的莫過於扮謝義山的小師叔,還能讓斐守歲抱著走。他那股神氣勁倒不是裝出來的。

  見他說:「走快些吧!」

  謝義山叫他話不說滿,自留三分便能偏到人。這是謝家伯茶行走江湖得出來的奧義。

  那個角門婆子就因這短短的幾個字略有些慌張,馬上引眾人到了正廳。

  正廳門口貼著好些個黃紙符咒,大門左右各有一個婢女低頭垂手。

  進屋內。

  因昨夜的雨,今日天色昏沉。這寬大的屋子也就陰濕濕的,越是往裡面看去越黑,仿佛光只管照到開頭。

  廳子裡放了些尋常大戶人家的桌椅擺件。

  薛老夫人正坐在上座喝茶,旁邊各是兩個婢子,僅一個穿著打扮明艷些,理所應當是房內管事的大丫鬟。

  薛老夫人見了來人也不客氣,自顧自抿茶,晾著眾人站在裡頭並不賜座。

  謝義山早猜到會這樣,他已與斐守歲說好。只是怕太多的話陸觀道記不住,得需斐守歲替陸觀道開口。

  老妖怪本是不喜歡這一折狐假虎威,不過見到薛老夫人的架子,他也理解了謝義山的難處。

  斐守歲上前一步,不急不慌道:「老夫人,我家小師叔有話要說。」

  薛老夫人這才擡眸裝作吃驚,用帕子捂住嘴:「哎喲,來了也不提醒我一聲,怎麼好讓道長站著呢,快快請坐。」

  隨後聲音一沉:「來人,上茶。」

  可惜謝義山這回不會再被牽著鼻子走。

  斐守歲照著謝義山所說,皺著眉嘆出一氣。

  「老夫人,小師叔的意思是貼那麼些來路不明的破紙,就算給人臉上貼滿了也是沒用的。」

  薛老夫人放下茶盞,仍是不恭不敬,挑眉橫眼。

  「哪位是小師叔?」

  陸觀道聽到叫了自己,他看一眼謝義山。

  謝義山輕咳幾聲,拂塵一甩,嚴肅著臉面。

  「夫人慧眼豈能不知?」

  「哦?」

  薛老夫人犀利的目光掃在陸觀道身上,一張老臉擠在一起,褶皺出個天地良心。她好似是放下了身段,下腳朝陸觀道走來。明明是小腳婦人,那股子卻帶著狠勁,像一條吐信子的蛇。

  眼睛上下打量,恨不得將陸觀道撕扯開來看。

  「莫非是……這個小娃娃?」

  終於等到了這句話。

  陸觀道順勢擡腔,直視那條毒蛇,娓娓道來:「生是風雷雨,死是木炭灰。左腳有紅印,右腳缺了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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