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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後院

2024-09-15 02:35:49 作者: 顧三銘

  第41章 後院

  斐守歲背手而站:「來了。」

  慢悠悠走去幾步。與謝江兩人陪著蘭家婆子下樓。

  

  樓下有三兩吃酒的客人。客棧大門敞開。外頭仍是刮著雨水,掃濕客堂一部分的地面。

  店小二坐著在看帳本,見蘭家婆子下來,後頭又跟了客人,他的臉上堆起笑意。

  招呼道:「客官怎麼和這老婆子一塊兒來?可是要熱水洗漱,小的這就吩咐去燒來。今兒天冷,用熱乎的水加上艾葉、青蒿、生薑還有蒼朮,保證讓客官您滿意。」

  另一位碎嘴的回:「客氣了!我們幾個與老婆婆一見如故,想聊聊,方便否?」

  店小二一甩白巾,伸手指向後廚的屋子。

  「哪有方便不方便的。只要客官樂意,蘭家婆子也樂意,兩全其美。我在給上一壺熱茶,這不齊活了。」

  謝義山笑著點點頭:「熱茶免了!」

  說完,四人伴著個花甲年歲的,扶她拐彎去後廚。

  蘭家婆子走起路來慢得很,好不容易挨到了小屋。

  屋子門口掛著兩塊簾幕,裡頭昏黑。唯一的窗戶被四五根粗木條封死,朦朧朧的白光透不進來,隱約能見古樹貼著牆壁,發出嗦嗦的摩擦聲。

  下著雨。

  陰暗潮濕的地面,角落裡放了四個不知爛沒爛的老南瓜。還有一些掛在牆上的菜籃里,裡面是白菜與蘿蔔。幾把臘肉懸在窗邊,下面堆了一層復一層的木柴。

  屋子正中間是四方小桌,每面各有一條長凳。

  桌上放著掐滅了的豆油燈。

  幽暗陰森的氣氛撲過來,涌在空氣里的是霉爛冰冷的氣息。

  陸觀道湊在斐守歲身邊不想走進去,小聲說著。

  「好暗呢。」

  老妖怪先是打量有沒有鬼怪,確認只是太暗,他這才彎腰與小孩解釋。

  「點了燈就亮了。」

  話傳到蘭家婆子耳朵里,她眯眼看了會,這才說:「快些點燈,不然摔著就不好了。」

  陸觀道仰頭看看那個被他差點撞倒的老人。適才,他還沒道歉。猶豫一會兒,小孩輕輕掙脫斐守歲的手,看著斐守歲。

  斐守歲也看著他。

  老妖怪點點頭,小孩這才走去幾步到蘭家婆子身邊。

  聲音很輕,小手拉住老婆子的碎布衣裳。陸觀道踮起腳尖,就與老婆子的耳朵離得不遠了。

  「對不起……」

  聲音小到斐守歲都聽不清楚,更何況那個有些耳聾的蘭家婆子。

  因江千念去點燈了,謝義山又拿出布條子擦桌擦凳。

  老婆子身邊只有陸觀道。

  陸觀道慣會用小孩麵皮撒嬌,即使蘭家婆子看不清他的樣貌,就光聽到小孩委屈可憐的聲音,心都要化了。

  她哆哆嗦嗦地蹲下身,一張老臉儘是風霜。

  「你說什麼,老太婆年紀大了聽不清。」

  陸觀道在她耳邊輕聲說:「對不起。」

  老婆子眉頭一皺,樂呵呵地伸手摸摸陸觀道的小臉。粗糙的手掌滑過,香膏將小孩的臉頰弄潤滑了,卻被那手颳得有些刺撓。

  「沒事的,沒事的……」她的語調宛如深秋一碗溫熱的南瓜粥,「阿珍啊,一切都會好起來了的……」

  斐守歲默然。

  「阿珍怎麼變矮了?」

  陸觀道愣愣地不知說些什麼。

  斐守歲只得蹲下來,用手復住老人家的眼睛,一瞬息過去,雙目清明。

  蘭家婆子在斐守歲的術法下才看清面前的小孩。

  她唬了一跳,哐當坐在地上。

  「呀!」

  小孩歪歪腦袋。

  「這裡怎麼有個小娃娃?」她說,「咦,我的眼睛……」

  本是模糊的世界一下子有了光亮,好似濃霧被大風散去,僅剩藍得要滴水的天。甚至連聽覺都敏銳起來,是大風颳著古樹左右搖晃,還有豆油燈燃燒,白布條子摩擦的細碎聲。

  蘭家婆子睜大眼睛,痴痴地坐在返潮的地上。

  「怎麼回事……」

  「我不是阿珍。」陸觀道晃晃手。

  蘭家婆子眯眼的習慣一時間改不了,她又伸頭去看,一個青綠色的小孩明明白白地站在她面前,自然不是阿珍。

  她驚呼:「客人,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陸觀道看看斐守歲。

  斐守歲開了口:「是您請我們來的。」

  「是了。」

  謝義山擦完桌子早就一屁股坐下來,他還是從店小二那裡拿了一壺熱茶,正倒下一杯放在一邊。

  伯茶笑說:「身量差這麼多,不可能是阿珍姑娘。」

  江千念點好豆油燈,她瞥了眼謝義山,自己去扶起蘭家婆子。

  女兒家扶著老人坐到凳子上。

  老婆子左看看右看看,看了江千念的樣子,又去看謝義山。

  「你們是……」

  「我是謝家小子啊!」

  又來了。

  老婆子擰著眉頭細細看,過去約一炷香的時間,她才後仰幾分,搖搖頭。

  「不是他。」

  謝義山心裡啐了口,他朝斐守歲點點下巴。

  老妖怪知曉了,一個術法圈住老人。

  一瞬息後,蘭家婆子能見到的不再是什麼謝義山,而是她心中掛念著的人兒。

  也不知她是見到了什麼,緩緩地竟流下眼淚。

  謝義山問:「奶奶怎麼了?」

  淚水流過溝壑的老臉,很曲折地滴在桌面上。

  豆油燈黃澄澄的光照亮她的灰發。影子一閃又一閃地投射在牆壁,將老南瓜籠罩。

  老婆子咽了咽,話從她嘴裡是顫出來的。

  「你怎麼回來了?」她說,「你在那邊待得好好的,回來做什麼……」

  「……」靠。

  謝義山吃了癟,他猜到老婆子看到了什麼,怕是已經不在人間的親人。

  於是謝家伯茶將計就計,聲音一啞,脖子一歪,就說:「我來看看你不行嗎?」

  江千念瞪大眼。

  謝義山又說:「那邊寂寞你也是知道的,一年到頭來又能望見你幾回?」

  「啊……啊……」老婆子撇過頭,她捂住雙目,淚水便從手掌心裡流出來,嗓子像是卡了一口痰,說不上來地難受,「是我的錯,這些年來竟然就去了一次……是我的錯……」

  斐守歲幻出妖身灰白的瞳,往謝義山身上一看,果然是一個小老頭。

  白花花的頭髮,皺著一張與蘭家婆子一樣的老臉。

  又去看江千念,倒是沒變。

  謝義山咳了幾聲,勉強維持住聲嗓:「這也不怪你,我死都死了,還麻煩你做什麼。」

  「你的死還不是為了替家主擋災!」老婆子聲音擡高,她抓住謝義山的手,眼裡都是溫柔,「要不是那場劫難,你為了去告訴老爺夫人,也不會……也不會……」

  話沒說完,老婆子止不住地嗚嗚哭起來。

  謝義山朝江千念示意,自己很是自然地坐到老婆子身邊。

  「那些事情都過去了,你能平安活下來就是對我最大的安慰。」

  老婆子擡起頭,淚水滿是他的雙頰。

  「可後來北家落魄了,就把我趕出來,我在海棠鎮無家可歸……無家可歸啊!」

  謝義山拍拍老婦人的脊背:「我不是常和你說,人啊,活著一世要往前走。」

  「是……」

  「我好不容易來一趟,你快快和我說說這幾年你過得怎麼樣,」謝義山暗示道,「北家的僕從都散了嗎?」

  「北家都散了,我們做奴婢的又能去哪裡,」老婦人沒有牙的嘴巴斂下幾滴淚珠,「我倒是收留了阿珍。」

  「阿珍?」

  蘭家婆子點點頭:「姑娘嫁去薛家後,本是帶著阿珍的。可前幾個月不知怎麼的,阿珍就瘋魔了,說什麼姑娘死了。這種不吉利的話一旦說出口,被趕出也沒地方願意收留她。我看她可憐又瘋瘋癲癲,就將她留下了。」

  「唉,阿珍她……」

  「她昨日又出去了,天天懷裡捧著也不知從哪裡找來的大紅繡花鞋,還寶貝得很。」

  謝義山握住老婆子的手,假意寬慰:「她都這樣瘋了,你就別管她,省得傷到你。」

  「可她是你兄弟的親生女兒啊!」

  謝義山臉一僵,沒想到還有這麼一出。

  老婆子又說:「雖然哥哥家對我們不好,但那與小輩無關,都是可憐人罷了……」

  「你說的是,我也好久沒見到阿珍了,」謝義山說,「不如帶我去見見她。」

  「這……」

  蘭家婆子似乎有些為難,她想了好久,再次去看謝義山那張老頭的臉,終是妥協。

  「她被關在後院裡,我帶你去。」

  老婆子站起身,謝義山很是體貼地扶著她。

  在斐守歲眼裡,是兩個老人相依為命,在江千念眼裡是謝義山被迫弓著背慢悠悠地陪著蘭家婆子往前走。

  撩開簾幕,江幸滅了豆油燈。

  在轉角,路過後廚,無一人。

  走到最裡邊,懸掛著老葫蘆的木門,門閂垂在地上。

  屋外的雨水滲進來,濕答答地黏住眾人的腳。

  老婆子看到垂落的門閂納悶:「我走之前明明關好了……」

  說著,由謝義山推開木門。

  咯吱一聲,老舊的門發出歲月的聲音,葫蘆瓢晃蕩著。

  後院與前院隔著一個天井,天井上頭沒有屋檐,雨絲就肆無忌憚地落下來。

  天井綠油油地爬滿青苔,井邊還有一枝斜著長出來的花兒,分不清是什麼。

  眾人走在一旁的遊廊下,往所謂的後院而去。

  後院昏暗,灰茫茫的天壓在頭頂上,而屋子裡是幽幽的黑。

  推開遊廊銜接的一扇窄門,人工穿鑿的岩壁現於眼前。

  斐守歲好奇地去看岩壁,流水娟娟不知哪裡而來。

  一陣凜冽的清香撲鼻。

  蘭家婆子罵了一句:「定是阿珍又打翻了東西。」

  「東西?」謝義山笑問,「是海棠花嗎。」

  「不是。老東西你是死了,不是糊塗了,海棠花有香味嗎?」

  謝義山被嗆到,還是個老婦人,他的臉色青了片刻,但索性臉皮很厚,不仔細看是看不出的。

  蘭家婆子解釋:「這是客棧主人種的花。」

  走到盡頭,赫然一扇深棕色大門。這樣形式的門一般人家都安放於入宅處,從未見過有人將它嵌在崖壁里。

  斐守歲走在最後頭,他先用妖身的瞳看去,透過眾人的魂,視線落在大門之內。

  只見滿滿一屋子的花,明明寒冬將至,卻還開得艷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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