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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怕黑

2024-09-15 02:35:40 作者: 顧三銘

  第34章 怕黑

  斐守歲與謝義山對視。

  眼見著女孩走遠,融入黑的夜幕里。

  一陣霧氣混著冷風,忽得涌在三人之間。

  謝家伯茶理了下衣衫,開口:「不瞞斐兄,我此行來海棠鎮就是為了薛家之事。」

  薛家……

  斐守歲很自然地沉默,裝作不相識。

  那風兒吹著吹著,一場秋雨一場寒。被風吹下的海棠花落在陸觀道身上。

  陸觀道打了個冷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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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冷!」

  斐守歲一提箱籠,牽著陸觀道的手,低頭說:「那就快些去客棧罷。」

  「可是……」

  陸觀道仰首,委屈巴巴地晃了晃斐守歲的手。一雙墨色帶綠的丹鳳眼擠出幾滴眼淚,扮一個可憐相。

  斐守歲挑了挑眉,這十日的相處,他已對陸觀道這副皮囊看透了,陸觀道再怎麼撒嬌撒潑他都視若無睹。有時心血來潮才會慣著一會兒。

  於是老妖怪反其道行之,彎下腰在小孩耳邊賣慘:「我每日背箱籠走上十幾里山路,裡頭還有你的換洗衣裳,也該讓我歇息一下。若今晚再露宿,準是吃不消了。」

  陸觀道聽完,果真沉思起來。他又去看黑乎乎的樹林,夜色仿佛能吞噬一切。

  小孩子默默地拉住斐守歲腰上的玉飾,手指勾著,極其小聲地說。

  「我怕你丟下我。」

  「你……」斐守歲輕拍了下陸觀道的手背,「不會的。」

  此刻。

  謝義山已經踏入了林間小路,他在遠處瞥了眼說悄悄話的兩人:「別磨嘰了!」

  「馬上。」

  斐守歲應了聲,正要拉著陸觀道走。陸觀道卻死死站在原地,雙腳像是黏在地上了,一動也不動。

  老妖怪回頭。

  小孩很不好意思地扭捏著袖口,眼神飄忽,遮遮掩掩地說:「抱我走唄。」

  「……」服了。

  斐守歲嘆一氣,為了早些到客棧,他俯身抱起小孩。

  小孩很輕,不費多少力氣。

  這些日子風餐露宿,雖比起之前有了上頓沒了下頓好,但陸觀道還是瘦得很。斐守歲抱著,就像揣了一隻小獸。是沒有毛茸茸,整日不是在撒嬌,就是不自覺賣乖的小獸。

  可是沒轍,總不能一狠心丟下他。就算是走遠了,陸觀道自己也能跟上來。往往還會大哭一場,哭得驚天動地。

  這些,斐守歲是體驗過的。所以斐守歲也懶得再丟下陸觀道,帶著吧,也算是路途遙遠,有個取樂的。

  斐守歲跟上謝家伯茶的腳步,三人隔著一些距離。

  周遭的樹影綽綽地搖動,好似是一點點在靠近,花瓣稀里嘩啦地落下來。

  肩上趴著的小孩時不時問他。

  「還有多久呀?」

  「別急。」

  斐守歲借著紙扇發出的光,一路慢悠悠地走。

  樹林的影子排山倒海一樣左右涌動。夜是深黑,海棠花沒有香味,能觸到的也只有霧氣的濕潤。

  陸觀道緊緊抓著斐守歲的衣襟,時不時問一句。

  「黑嗎?」

  斐守歲總是漫不經心地回答他:「把眼睛閉上就好了,很快的。」

  語調是溫柔的,卻只有斐守歲自己不知道。

  過一炷香,出了林子。

  黑夜的盡頭,馬匹嘶吼的聲音刺入安靜的夜。

  打眼去看,就在石板路旁,倚著山壁有一座高三樓的客棧。客棧的屋子星星點點亮著幾間。大門微微闔上,門旁掛了兩隻紅燈籠,左右各寫一個「福」字。而客棧匾額便是謝義山所說的「阿紫客棧」。

  客棧旁邊的馬廄正有店小二餵馬。

  謝義山已推門入院,與店小二說話,也不知說了什麼,是一副樂呵呵的表情。

  說完,謝義山招呼著手,叫落後的兩人快些進來。

  斐守歲加快腳步。一進院子,有濃烈的酒香縈繞,老妖怪的葫蘆為了陸觀道裝的都是山泉水,實在是有些日子沒喝到酒了。

  他笑著與陸觀道說:「等會吃飽了再歇息。」

  「能吃燒雞嗎?」

  「要是這會兒還有就給你買。」斐守歲想著能喝酒,連心情都好去不少。

  三人跟著店小二走入客棧。

  打眼見著的是一桌一桌的殘羹冷炙,只有四五個桌邊還有客人吃酒。

  謝義山不解道:「怎麼不收拾收拾?」

  前頭走著的店小二立馬回頭,臉上已然堆出一個笑容。

  「客官您有所不知,今日有個打掃的老婆子沒來,又趕上我們鎮子大姓薛家開宴,這來做活的人就更少了,」店小二一甩手中白汗巾,喋喋不休道,「趕不巧的,半個時辰前還來了一鏢隊,我才招呼好,又得急匆匆地餵馬。等會兒小的翻出客房鑰匙,就給您收拾出來。客官您要是疲累了,不如先與那位公子湊一桌?」

  說完,小二手一指,指向一位吃酒的男子。

  男子一襲銀白衣裳,半束髮,發端那兒還有一條不顯眼的小小麻花辮。

  只見男子抿一口酒,吃一筷子醬牛肉,很是優雅。

  謝義山見了,二話不說上去一坐。坐在男子身側,就開始攀談。

  「這位公子,我與友人能否借坐片刻?」

  斐守歲驚於謝義山的臉皮,索性男子並沒有說什麼,只是微微頷首,算成默許。

  謝義山很快站起身,就朝著男子拱手。

  「多謝。」

  這樣一張小小的方桌,一共四面,坐得滿滿當當。

  等著店小二找房門鑰匙,謝義山已去收拾行李。剩下斐守歲與陸觀道兩人發呆。

  對坐的男子垂眸不語,耐心剝著花生。可憐的陸觀道飢腸轆轆,趴在桌上毫不避諱地盯著男子。

  陸觀道咽咽口水,時不時喝一口茶杯裡頭的茶,再去看著盤中花生。

  男子沉默許久,用一雙新筷子夾些醬牛肉,他將牛肉放在乾淨的碟子裡遞給陸觀道。

  小孩子猛地坐直身子,他看看牛肉,又看看斐守歲。

  「唔……」

  接過碟子,看了好一會,轉頭推給了斐守歲。

  斐守歲一時間不知說什麼,只能推回給陸觀道。

  「我不餓。」

  男子放下酒盞,語氣淡淡:「這位兄台不必客氣。」

  陸觀道眨眨眼又去看那碟子醬牛肉,他咽了咽口水,朝男子說:「謝謝!」

  說著也並不去吃它,就眼巴巴地看,仿佛能從牛肉裡頭看出個大千世界。

  等到謝義山拿來了鑰匙,這尷尬的氣氛才有所緩和。

  謝家伯茶是個愛說話的,他見到有碟牛肉便是猜著了來由。一屁股坐在長凳上,撣撣衣袍,翹起二郎腿笑說。

  「我姓謝,名義山。乃有情有義的義,高山流水的山。這位是斐兄,斐徑緣。那小娃娃你便叫他小猢猻也是無妨的。不知公子大名?」

  謝義山一口氣說下不少,又飲茶再道:「我與斐兄跋山涉水來海棠鎮,一路趕著腳程,能得公子賜座實在是感激不盡。」

  又是一拱手。

  那男子開口:「在下姓顧,一葉扁舟的扁舟。也來此地不久。」

  「哦?顧兄為何來此?」

  顧扁舟放下酒盞,給謝義山與斐守歲倒上一杯。

  「薛家大宴,來吃酒看熱鬧罷了。」

  「薛家大宴?」謝義山接過酒盞,也是不客氣,立馬就喝去一半,「是有什麼新奇事?」

  顧扁舟眯了眯眼,說話仿佛在打太極:「我看謝兄與斐兄不似常人,怎會不知。」

  謝義山與斐守歲對視一眼。

  「這……我等還真是不知。」

  「無妨。就是薛家夫人中了邪,薛家開宴請江湖術士來驅鬼。」

  又是薛家。

  斐守歲沉默不語,他早早聽聞薛家有女死而復生,只是沒設想已經鬧到這種地步。他一個妖怪要是混入修仙人士裡頭,可不是什麼好事。

  話語間,店小二收拾好了桌子。

  小二郎客客氣氣地走過來:「客官,桌子給您打掃乾淨了。」

  謝義山一看,確實幹淨,但眼下他更想聽聽薛家的事情,也就不想搬去坐。

  斐守歲知其意,從衣袖裡拿出銀兩打發了小二,隨即叫了些好酒好菜。

  一不做二不休,四人在一個桌上吃酒吃肉。

  三位大人說著薛家的事情,獨獨那個小猢猻陸觀道湊不上話,只能眼巴巴等著燒雞。

  聽顧扁舟云:「聽聞是薛家夫人的婢子先發的瘋,說她家夫人死而復生。」

  「死而復生?」

  「是如此,但我昨日去見,那薛夫人還好端端地站在那裡。」

  謝義山笑道:「就是那個婢子在說謊。」

  「不,」顧扁舟喝一口酒,搖頭,「那個婢子當場就瘋魔了,薛家人說給大夫看過,開了藥也沒什麼用。還瘋瘋癲癲地搶走了一隻繡花鞋。」

  繡花鞋?

  斐守歲一愣,想到樹林外哼歌的姑娘家。

  「而且沒過多久,薛家夫人也病倒不省人事。此事過去四個月,薛家夫人也在病床上躺了四個月。前幾日才貼了告示,為尋找江湖之中的能人驅鬼。我也是在隔壁州縣聽聞,昨日趕到的海棠鎮。」

  話於此,老妖怪記起之前小妖與他說的傳言。

  傳聞海棠鎮薛家有個鬼夫人,平日裡總喜歡穿大紅大綠的衣裳,衣裳繡繁瑣的花紋圖案,頭上墜著珍珠走起路來一晃又一晃。每當夜半三更就從床上坐起,在梳妝鏡面前梳頭,臉上還帶著笑。

  起初聽到此話,斐守歲嗤之以鼻。但後來流言傳久了,他就真的好奇起來。不然也不會千里迢迢趕來湊這個熱鬧。

  過一會,菜上齊了。

  小孩子開始專注在他的燒雞上,大人們則對著薛家不放口,尤其是謝義山,滔滔不絕仿佛能說個天昏地暗。

  提到薛家夫人,謝義山笑著給顧扁舟倒酒:「我從林子外的稻田走來,聽農戶說薛夫人是鎮子裡北家的姑娘。」

  謝義山說了謊,他們壓根沒有遇到什麼農家,來到海棠鎮時路上連個人影都見不著,唯一遇到的還是個瘋丫頭。

  他又說:「之前只知曉北家是此州的大族,不過近些年各州縣卻鮮少說起他們。」

  顧扁舟笑了笑。

  「北家早落魄了。」

  謝義山一頓,立馬打哈哈:「原是如此,還是顧兄神通廣大,我到只知些老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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