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 45 章

  第45章 第 45 章

  深夜三點。

  西林街空無一人, 路燈昏黃寂寥。

  謝祈清抱著穗穗穿過朦朧燈光時，地上的影子被無限拉長。

  

  細看能發現他肩膀處的枕著一個圓乎乎小腦袋。

  一直在窗邊等著的謝沉翎第一時間回頭：「他們回來了。」

  兩位少年飛速往下沖，越過暈黃燈影直衝向謝祈清。

  謝沉翎看了一眼穗穗, 氣息不勻地問：「魔尊, 她怎麼樣？退燒了嗎？」

  「吃了藥，沒什麼事, 」謝祈清順手把藥給了謝沉翎：「都去睡。」

  謝沉翎腳步無意識放慢，盯著懷裡的藥袋不知道在想什麼, 臉色略顯沉重，過了幾秒，他兩步上前湊到謝祈清身側，語氣小心翼翼：「魔尊，醫生有沒有說，為什麼會發燒會吐？」

  謝祈清不輕不重地掃了一眼謝沉翎，卻是沒回答, 徑直上樓。

  謝沉翎問了個空，摸摸鼻子，腳步沉重。

  他早就習慣了魔尊的淡漠性子，更不是第一次被魔尊無視, 可是這一次心裡莫名不是滋味。

  甚至..

  還有幾分惴惴不安的慌張。

  謝沉翎當然不會讓其他人看破他的忐忑, 擡步, 狀似不經意地追上秦時的步伐, 和他肩並肩。

  半晌，他乾巴巴地道：「餵。」

  秦時沉默。

  「那個，」謝沉翎不自覺擰緊雙手, 萬分僵硬地道：「秦時？」

  「說。」

  「穗穗之前發燒，吐過嗎？」

  「今日第一次。」

  秦時兩步上樓, 推開半掩的門不忘提醒謝沉翎進來記得反鎖門，偏頭卻沒等到回應。

  他回頭才發現謝沉翎呆愣愣地停在樓梯間，眼底複雜，藏著一絲慌亂。

  秦時皺眉：「你怎麼了？」

  「謝沉翎？」

  謝沉翎回過神匆匆上樓，仿佛幾秒之前不安破碎的少年不是他，聲音懶洋洋的：「就想點事，著什麼急。」

  秦時：「什麼事？」

  謝沉翎撇撇嘴：「跟你又沒什麼關係，趕緊去睡。」

  「關門。」

  「知道知道，怎麼這麼囉嗦。」

  「去睡。」

  已是深夜，饒是秦時察覺到謝沉翎的不對勁，也沒什麼心思追問。

  翌日清晨秦時在生物鐘的習慣作用下醒來，看了一眼鬧鐘，才七點，只睡了三個多小時，大腦昏昏沉沉。

  隱約間聽到了一點動靜，秦時以為是隔壁鄰居，捂著枕頭想繼續睡，頓了頓，歪著身子看了眼上鋪。

  上鋪空空蕩蕩，床鋪整潔乾淨沒有褶皺，毫無睡過的痕跡。

  秦時輕撫太陽穴，想起昨夜謝沉翎的怪異模樣無聲嘆氣，疲憊又無奈地穿上拖鞋去外面找「穗穗的二哥」。

  按照輩分，算是他的弟弟。

  令人意外的是：

  謝沉翎就在客廳，且吭哧吭哧把客廳打掃得乾淨透亮。

  地板似乎剛被拖過一遍，在初晨的陽光下反射出水波粼粼的紋路。

  秦時愣住，對著正在擦桌子的謝沉翎道：「這是...？」

  謝沉翎擡頭，做家務的認真嚴肅神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藏功與名」的驕傲：「是不是震撼到了？」

  「看來，在做家務這一塊，你沒辦法跟我比。」

  秦時：「你昨晚沒睡？」

  謝沉翎滿不在乎地道：「睡了。」

  在秦時質疑的目光里，他懶懶補充了兩句：「睡過了睡不著，反正今天歸我做家務，沒事就起來做了唄。」

  「怎麼樣，」謝沉翎環視四周，笑道：「乾淨吧？」

  一室窗明几淨，別說地板，就連桌腿都被擦了一遍。

  家具跟新的一樣，鋥鋥發光，整個客廳煥然一新。

  確實是秦時達不到的清潔度。

  秦時感嘆著點頭，視線落在謝沉翎身上時無意間瞥見他身前的豆漿、小米粥還有包子，微頓：「你買的？」

  謝沉翎甚是隨意地道：「客廳打掃起來實在簡單，還沒等我發揮出全部實力就做完了，還有時間就出去了趟唄。」

  秦時愣愣「喔」了一聲，感嘆於謝沉翎的勤奮。

  向來聰明的他一時忘了問「如果有時間，為什麼現在還在擦桌子」，洗漱完吃起了早餐。

  其實不僅是早餐，謝沉翎還給穗穗買了兩套玩具，甚至還去了一趟菜市場，買了一隻剁好的烏雞以及青豆、玉米之類的菜。

  秦時：「菜市場開門這麼早？」

  謝沉翎彎唇：「清晨的蔬菜新鮮，很多人去菜市場，沒見過世面吧？」

  秦時皺了皺眉，有點被謝沉翎的「勤奮」刺激到，吃完就開始學習，看得謝沉翎一臉無語。

  無語歸無語，他也學了會。

  只不過...學得有點困。

  昨日大家都睡得很晚，一直到八點五十三，穗穗才起床。

  謝沉翎隱約能聽到她的小奶音。

  「爸爸，快快開門。」

  「爸爸，爸爸。」

  謝沉翎把教材書豎著放在面前，昂頭狀似不經意地觀察小房間的方向。

  正看著，門開出了一道小縫，繼續是一隻小肉手。

  穗穗光著腳腳從門裡鑽出來，看到秦時和謝沉翎也來不及打招呼，迅速奔向洗手間。

  謝沉翎視線緊緊跟隨著她，穗穗的步伐有力迅速，表情也沒什麼不對，他暗自鬆了口氣，餘光瞥見隨後出現的頎長身影，放鬆的神經再一次繃直。

  他低了低頭，完美地藏在書本後面，擋住了謝祈清的視線。

  謝祈清一整晚都守著穗穗，時刻關注著她的體溫，一整晚沒睡，他漫不經心地掃過整潔乾淨的客廳，眼眸微擡，視線定格在正學習的兩位少年，淡淡收回目光，轉身跟著穗穗：「穿鞋，穗穗。」

  謝沉翎偷偷擡頭看了一眼，只看到了謝祈清的背影。

  似乎與往日沒什麼區別。

  秦時：「你在幹什麼？」

  謝沉翎微繃，從書的左側探出腦袋問：「什麼？」

  秦時皺眉：「語文書拿反了。」

  「啊？」

  謝沉翎看了看倒著的語文書，一臉死寂。

  *

  穗穗刷完牙隨意抹了一把嘴，嘻嘻跑到秦時和謝沉翎身邊，還沒來得及說話，一路追著她的謝祈清面無表情地給她擦臉。

  「唔！唔！唔！」

  幾秒後，謝祈清帶著毛巾離開，小臉濕漉漉的穗穗扒拉了一下貼在額間碎發，脆生生地問：「哥哥許習？」

  「是的。」秦時道。

  「二哥許習？」

  謝沉翎想了想，搖頭：「你怎麼樣，還難受嗎？」

  穗穗嘻嘻：「我舒糊著嘞。」

  「昨天爸爸給我喝橙汁。」

  「橙汁？」

  謝祈清走過來：「那是藥。」

  穗穗昂頭：「現在（可以）喝藥藥嗎？」

  「一下喝完，我全喝完。」

  謝祈清：「吃完早餐喝。」

  謝沉翎安靜聽著。

  他第一次見到如此愛喝藥的人類幼崽，乖乖的，即便生了病也活潑開心。

  想到這，他連忙把早上買的兩套玩具送給穗穗，一套是芭比娃娃套裝，兩個娃娃，好幾件裙子，還有梳妝檯、鏡子之類的小家具。還有一套葫蘆娃的卡片。

  謝沉翎不懂穗穗的喜好，只能根據近一天的接觸，嘗試著買兩套。

  「喜歡嗎？」

  穗穗：！

  「喜歡，我最最喜歡。」

  她嘻嘻笑著，圓眸閃亮，一手拖著芭比娃娃套裝，一手抓著小紙袋去了沙發邊。

  那裡是她的玩具樂園。

  謝沉翎看著她，唇角微彎，紅唇齒白，少年笑意舒朗。

  笑得極真誠，不摻半點虛假。

  「什麼時候買的？」

  謝沉翎下意識看向說話的謝祈清，頓了一秒，笑容微斂，起身恭敬站好：「魔尊剛才問什麼？」

  秦時冷不丁道：「他早上買的。」

  「他昨晚睡不著起來做家務，早上有空去買了早餐和菜。」

  謝祈清拿起一杯豆漿，喝了兩口。

  謝沉翎擠出一個笑容：「魔尊，如果您喜歡，我明日再去。」

  謝祈清擰眉：「你有錢？」

  「當然。」

  「我還有七百一十八塊。」

  謝祈清擡手。

  「給我。」

  謝沉翎：？

  他愣了兩秒，隨即乖乖「哦」了一聲，在秦時「同情」的目光里，雙手奉上所有零花錢。

  謝沉翎試探地問：「那明日，還買豆漿嗎？」

  謝祈清：「不買。」

  「以後都不用。」

  「喔。」

  被沒收了所有零花錢的謝沉翎，和秦時窮成了一個樣。

  還好是在家裡住，吃喝都不用花錢。

  穗穗今日狀態不錯，謝祈清隔一段時間就給她量一次體溫，沒有發燒過，精神也很好。

  午後，在家裡被關了小半天的穗穗吵著要出去玩，抱著謝祈清的腿說：「爸爸，我不玩水水。」

  謝祈清：「也不能吃東西。」

  「嗯！」穗穗嘻嘻笑著：「爸爸，我不吃。」

  謝祈清拍拍她的小腦袋：「去換鞋。」

  「噢耶~！」

  正要出門，家裡的座機響了。

  謝祈清接完電話皺了皺眉。

  謝沉翎秒懂：「魔尊，出事了嗎？」

  「什麼事？我去解決。」

  往日在魔界都是這樣的，謝沉翎習以為常，他上前一步道：「我現在就去」

  謝祈清在謝沉翎和秦時之前掃了一圈，沉聲道：「不用。」

  「秦時，跟我去趟店裡。」

  謝沉翎愣了愣，小聲問：「我幹什麼？」

  「陪穗穗去玩，看著她，別讓她吃東西。」

  謝沉翎雙手揉搓著衣角，雙眸淡淡，卻仍笑著：「好的。」

  等門被關上，他才真正低落起來，垂頭不語。

  好像，他已經不再是魔尊的「左膀右臂」，即便不能繼承魔尊的「衣缽」，那種受過重用又突然被拋棄的感覺，說不失落是不可能的。

  他對現在的魔尊，一無所知。

  「二哥。」

  穗穗搖搖他的衣服，雙眸彎彎：「去玩。」

  謝沉翎微頓，隨即一笑：「走，玩去。」

  「嗯！」

  **

  樓下，淮陽、時瑾、硯枝、松松都在。

  他們正在一起吃西瓜，看到穗穗，松松熟練開口：「妹妹，吃瓜啦。」

  謝沉翎忙道：「她生病了，不能吃。」

  松松媽媽聽到好奇上前，本欲詢問，看到謝沉翎話音一轉：「你是穗穗的...」

  謝沉翎禮貌點頭：「我是穗穗的二哥。」

  「魔..謝叔叔是我的叔叔。」

  松松媽媽：「這樣。」

  「穗穗怎麼了？」

  「她昨晚發燒，吐了。」

  至於吐的原因...

  謝沉翎抿唇。

  好像跟他買的醬香餅有關，思及此，他羞愧又不安地低下了頭。

  松松媽媽瞭然，囑咐幾個小孩不要再給穗穗東西吃。

  小夥伴們歡歡喜喜吃著西瓜，只有穗穗什麼東西都沒有，她很饞，但是她會用別的東西轉移話題。

  「哥哥給我買玩具。」

  「芭比。」

  「葫蘆娃卡片」

  淮陽：「他這麼有錢？」

  穗穗昂頭，驕傲得意：「哥哥好多好多錢，給我買玩具。」

  話音剛落，另外四個小豆丁炯炯有神地盯著謝沉翎。

  謝沉翎：？

  「哥哥，你有錢？」淮陽聲音稚嫩，態度乖乖的。

  穗穗以為小夥伴們是在質疑「哥哥給她買玩具」這件事，皺巴巴地認真道：「有錢！」

  她才不騙人呢。

  「哥哥，對不對？」穗穗扯著謝沉翎的衣服問：「穗穗沒有騙人。」

  穗穗的目光過於認真，以至於看得謝沉翎十分不好意思，他不自在地看向別處，下意識摸索了一下口袋，莫名摸到了兩枚硬幣。

  他驀地想起早上買早餐老闆找的那兩塊錢，頓了頓，頂著穗穗真誠的目光，羞赧地掏出兩塊錢。

  「就..」

  這麼點。

  後面的話沒說出來，另外四位小豆丁飛速圍了上來。

  「哇。」

  沒見過世面的小豆丁們齊聲道：「哥哥好多錢。」

  謝沉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