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chapter54

  第54章 chapter54

  走出包間的時候, 溫茗被從走廊盡頭的窗子射進來的日光刺得一* 陣眼花，下意識地扶著牆穩了穩心神，正要邁步, 就見打那強烈的炫目日光里走出一個人，隨著他漸行漸近, 也將那光線慢慢地遮住了，露出一張略顯擔憂的臉來。

  眉眼清雋, 舉止端方，是沈舒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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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轉眼已經快步走到了近前，擡手扶住了她的手臂：「怎麼了？還覺得頭暈？要不要點一碗醒酒湯？」

  「不用。」點了醒酒湯豈不是相當於在腦門上寫了「我昨天晚上宿醉了」幾個大字，她今天大概也是受了宿醉的影響才會突然忍不住說出那麼多以下犯上的話來, 其實說了又有什麼意義呢, 只不過是為她們這個本就搖搖欲墜的家再添上幾道裂痕罷了。

  溫茗擡手推開他，站直身體揉了揉眉心：「只是逆光有點刺眼。我媽累了，待會兒送她回去休息吧。」

  「好，」沈舒臨從善如流, 卻沒有鬆開托著她的那隻手。

  兩個人再回到包間裡，謝寧韻已經整理好了情緒，大抵是剛剛和溫茗的那場對話給她的衝擊也並不算小，又或者想要了解的信息已經都了解到了, 前者的臉上確實顯出了幾分疲態, 因此，在溫茗建議送她回家的時候也很快答應了下來。

  等將謝寧韻送到溫茗自家的別墅外時，早已經有傭人等在門口了，溫茗和沈舒臨兩人將謝寧韻放下, 又往泛悅折返。

  溫茗靠在椅背上側著頭看安靜開車的沈舒臨。

  雖然同她說話的時候總是眉眼含笑，但這男人不說話的時候側臉其實是很有幾分清衿貴公子的冷淡感的, 溫茗知道以沈舒臨的敏銳一定看出了她和她媽之間的氣氛不對勁，但她不說，沈舒臨就不會問，這是他的體貼。

  「我媽以前是設計師，」也許是因為靜靜流淌著鋼琴曲的車裡實在太安靜了，又或者是因為宿醉後隱隱作痛的大腦叫囂著想要找一個出口，溫茗也不知道自己這個時候為什麼忽然要說這些，但她還是開了口，「十六歲生日的時候，她給我做過一條禮服裙。」

  「很漂亮的裙子，是那種看似簡約大氣，仔細看卻十分精緻的重工。聽說胸前的那片刺繡是她親手繡的，繡了很久。」

  「她從前在業內還挺有名的。只是後來結婚了，放棄了自己的事業。」

  「為了這條裙子，我和她求了很久，她才答應。」

  「那天的生日宴其實挺完美的，」溫茗說到這裡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看起來神色有些恍惚，「我那時候長得還不錯，又是宴會的主角，走到哪裡都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他們都誇我漂亮。」

  「可是後來有人把紅酒灑在了我的裙子上，白色的裙子，白色的刺繡，紅酒弄出來的污漬根本就擦不掉也洗不掉。宴會是在錦苑辦的，我沒有帶其他的禮服，只好穿著那條被弄髒的裙子一直到宴會結束。」

  「我媽氣極了，整個後半場宴會都沒有再給我好臉色。在回家的車子上，她給了我一巴掌，說我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失了溫家的臉面，也失了她的臉面。」

  「後來我才知道，那天參加宴會的人里，有她從前的授業恩師，一個很有國際影響力的大設計師。那時候她本是想借著那天的機會重返時尚界的，卻被我搞砸了。」

  「我其實就是那種連當個花瓶都當不好的人，」溫茗說到這裡，將頭側的比剛才的幅度更大，幾乎半個人都朝他轉了過去，定定地看著他那半個線條流暢漂亮的側臉笑了出來，「所以，沈舒臨，你真應該離我遠……唔……」

  話沒說完，開闔的紅唇就被一個柔軟的東西堵住，人也突然被勾著後頸擁入了懷中。

  清冽好聞的味道自鼻尖彌散開來，溫茗睜大了眼睛，猝不及防地望進了那人幽深的黑眸里，只一轉瞬，那人便垂下幾乎要和她的睫毛搭在一起的長睫來，又微微退開。

  溫茗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沈舒臨已經將車子停在了路邊。

  「抱歉，」那人明明垂下了眼，卻又擡眸來看她，又很快移開視線，「我只是想說，你不是什麼花瓶，你很好，那天的事情也不是你的錯。」

  這就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嗎？看來他現在是真的很喜歡她。溫茗坐在車裡沒動，「你又不在現場，怎麼知道不是我的錯？沈舒臨，我其實不是你以為的那種人。」

  「我在。」沈舒臨卻輕哂了一聲，回答道：「茗茗，我第一次見到你，就是在那場生日宴上，只是你根本不記得了。」

  其實一開始收到邀請的時候，他是不打算去的，畢竟一場豪門千金的生日宴，閉著眼睛都想像得到有多無聊。但那時候他家的大堂姐沈泊嵐在和溫家的繼承人處在友情以上、戀人未滿的極限拉扯當中，為了師出有名，也不顯得自己那麼勢單力薄，硬是強把他拉到了錦苑湊數，去參加所謂溫氏大小姐的生日宴。

  他最不喜歡與沒必要的人社交，偏偏又是自帶吸睛的氣場，走到哪裡都有人過來寒暄，不勝其煩之下終於在錦苑宴會廳歪的花園裡尋到了一個清淨之處，坐在樹牆掩映的長椅上玩手機。

  聽見腳步聲的時候，他也並沒有起身，畢竟他坐的位置有些微妙，是那種隔著茂盛樹牆的縫隙能看到對面的雕花涼亭，但涼亭里的人看不見他的地方，可是一旦他起身離開，反而會被涼亭里的人發現。

  一開始來的人是一個女孩，身形瘦削，看著很單薄，身上穿著一條精緻的白色禮服裙，只是胸口處猩紅一片，遠遠看著就像一朵綻放的薔薇。那女孩皮膚很白，頭髮和眼珠卻是少見的純黑，嘴唇又紅得水艷，強烈的色彩對比顯得五官格外清晰，一個人坐在爬滿了藤蔓的白色涼亭里，就好像……童話書里形容的那種唇紅齒白的公主。

  他一眼就認出了對方，知道她就是今天這場生日宴的主角，那個叫溫茗的大小姐，長得確實很漂亮，待人接物也落落大方，笑容總是溫婉乖巧得恰到好處，一眼看過去就是那種長輩會喜歡的大家閨秀，身邊總跟著一個帶金絲眼鏡、看起來年長她幾歲的高個男孩。後者他也是知道的，是城東裴氏的二少爺裴知易。

  他原本以為自己大概不小心撞見了青梅竹馬小情侶的月下私會，正琢磨自己要不要趁現在起身離開，免得等一會兒裴知易也來了他再走更尷尬，視線里就又出現了幾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看起來是被她約過來的，因為那幾個人一過來，為首的一個女孩就開口問她「溫大小姐把我們叫到這裡來幹什麼？」。

  那女孩語氣其實很不善，但溫茗卻還是穩穩地坐著，擡手拔掉了一直拎在手裡的紅酒瓶塞，一面慢慢地把擺在面前桌上的白瓷茶杯依次倒滿了酒，一面語氣平淡地問她：「剛剛為什麼要把酒潑在我身上？」

  「我是不小心的，不是已經和你道過歉了嗎？」幾個女孩中為首的那一個沒有將她的話當一回事，臉上的表情有幾分不屑，嘴硬地辯解。

  但溫茗卻似乎並不在意她的答案，聞言只是輕笑了一聲，擡手將酒瓶放在了桌上：「是嗎？不小心？難道不是因為，你喜歡鄭洪宇，但鄭洪宇一直在對我獻殷勤，惹得你嫉妒發瘋，所以想要毀掉我的生日宴嗎？」

  這話就連坐在樹牆另一端的他都覺得有些過分直白，更不要說突然被戳破了心思的女孩。後者聽到這話情緒突然就激動了起來，猛地拔高了聲音，尖叫著喊道：「那又怎麼樣？你有裴知易整天圍著你轉還不滿足嗎？憑什麼吊著鄭洪宇，又對他愛答不理的。」

  溫茗卻還是一副平靜的樣子，甚至饒有興致地擡手撐住了下巴，直接無視了她的問題，又問道：「聽說鄭洪宇喜歡那種溫順乖巧的小白花？他應該不喜歡你這種嫉妒心很強的女生吧？」

  「關你什麼事？！」大約是被戳到了痛處，為首的那個女孩的聲音越發地尖銳，情緒也越來越激動，又口不擇言地罵了幾句髒話，正要上前一步去扯溫茗的頭髮，就聽「嘩」地一聲水聲，被溫茗用紅酒迎面澆了一個透心涼。

  那女孩的裙子瞬間也髒污了一片，因為是被溫茗對著臉潑下去的，妝容也花了，滴滴答答的紅酒順著她的頭髮往身上淌，看起來十分狼狽，手上的動作也忘了，只僵在原地不可置信般地失聲尖叫起來。

  一旁原本站在她身後的幾個女孩也嚇了一跳，見狀便往兩人之間聚攏過來，只是還沒邁開步子，又聽「嘩」、「嘩」兩聲，為首的那個女孩又被一連潑了兩杯紅酒，而溫茗手上拿著第四杯，涼涼地朝幾個人掃了一眼：「怎麼，你們也想感受一下？」

  幾個女孩頓時被她冰涼的目光駭住了，腳步也僵在了原地，在被潑了酒的女孩回過神再次衝過來之前，溫茗忽然偏了偏頭，對著空氣說道：「看了這麼久，還不打算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