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6

2024-09-14 23:41:08 作者: 種瓜

  Chapter 36

  鍾晚到達醫院時, 睡裙也沒換,就披了件襯衫在外面,套了條寬鬆的褲子。

  甚至沒叫司機和保鏢, 她下樓打了輛的士就過來了。

  她也說不清自己為什麼會這樣著急,是擔心他真的出什麼事, 還是想見到他,確認他沒事。

  但唯一能確定的是,梁序之對她而言,並不是個無關緊要的人。

  大概是車禍後就近送的醫院, 這家醫院看著年頭久了,縱是梁序之在住院部頂樓規格最高的vip病房, 條件也沒法跟酒店, 或是烏繼山療養院中的那間診療室比。

  

  鍾晚進到病房時,裡面的人並不多。

  只有秦助理站在病床前恭敬地匯報事情, 還有以往就常見的幾位保鏢。

  鍾晚不由想到梁序之參加應酬或是在舌尖場合,走到哪都是一堆人圍著,梁家也是世代生活在港島的大家族, 梁序之現在出事受傷,身邊卻只有這麼幾個人。

  秦助理轉頭看到她進來, 又跟梁序之說了最後兩句, 似乎也著急去辦別的事, 經過鍾晚身邊時,只簡單交代說,梁先生剛剛做了復位的手術, 還要住院幾天觀察, 如果情況穩定,會轉到另一家私立醫院, 現在主要是止痛和抗炎,在輸液。

  鍾晚眉頭依然不自覺蹙著,「好,辛苦你了。」

  秦助理:「那我先去忙別的,這邊有什麼事鍾小姐您直接打我電話,隨時。」

  鍾晚微頷首,邁進門。

  看見梁序之穿著醫院病號服,靠在床上,一隻胳膊和同側腳踝被固定住,腳踝也正好是之前就有傷過的那一隻。

  病床上半段升起來一些,梁序之偏頭,看來人是她,目光停頓兩秒,嗓音有些沉:「你怎麼過來了?」

  鍾晚走過去,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林叔讓我來的。」

  梁序之轉回頭,語氣中沒什麼情緒:「那你回去吧,這裡有護工。」

  「……」

  鍾晚真不知道梁序之是故意的,還是他跟林叔沒商量好。

  林叔說醫院的護工跟他不熟悉,不方便照顧,現在她過來了,他又說醫院有護工。

  鍾晚看向他胳膊和腳踝處固定的石膏,深吸一口氣。@無限好文,盡在晉t江文學城

  算了,他現在是傷患,她忍了。

  梁序之似乎是注意到她的視線,眉頭微蹙,用另一隻沒受傷的手,將被子往身上拉了拉,蓋住有傷的那側。

  鍾晚默了一會兒,「沒事,我來都來了。」

  梁序之看向她,聲音涼颼颼的:「我說不用。」

  鍾晚胸口像是也堵著一口氣,和他對視片刻,開口:「如果您不想繼續,您可以直接告訴我,這樣以後我也不會聯繫您。」

  這話一說,梁序之的神色愈發冷了。

  鍾晚跟他在一起這麼久,看到他這表情和眼神,就知道他已經很生氣。

  她還是怕他,聲音也變得比剛才沒底氣許多,幾乎是嘟囔著道:「…我也不想給自己找不自在。」

  病房裡都是酒精和消毒劑的味道,鍾晚站起身,梁序之靠在病床上,就這麼無聲僵持許久。

  他嗓音極冷:「你覺得見我是給你找不自在?」

  鍾晚咬咬唇,小聲:「我可不是這個意思。」

  「今晚我也是擔心你受傷才大半夜跑過來的,剛過來你就讓我走。還有昨天的信息。我都不知道你是因為什麼生氣,是不是我的原因。」

  鍾晚覺得自己已經維持最大的理性在說這些事了。

  梁序之沒說話。

  她預感再說下去也得不到回應,內心嘆一聲氣,轉身:「我先去看看林叔,聽說他傷得比較重。」

  梁序之這才情緒不明地「嗯」了聲。

  .

  林叔的房間就在同樓層不遠處,也是vip病房,但面積比梁序之那間要小一些。

  鍾晚進門,看見裡面許多醫生和護士,林叔幾乎四肢都有傷,打著石膏,額頭上也貼著紗布。

  這一把年紀,受傷應該更難恢復。

  鍾晚快步過去,剛靠近病床,就聽見一個跟林叔差不多年紀的女人緊皺著眉頭,在跟他吵架,大概是林叔的太太。

  林叔默默聽著,偶爾有氣無力地回應一句。

  林太太:「你現在都五十多了,開車這種事交給司機不就好了,一輛車五個座位,梁先生也不會介意你坐在副駕吧?」

  林叔虛弱道:「…都習慣了。」

  林太太聲音尖銳,又心疼又生氣的表情指著他:「我看你就是想把這身老骨頭都折騰散架了!」

  林叔艱難擡了下眼,脖子還被固定這,看到鍾晚進來,開口:「梁先生的人過來了,你先去外面買點夜宵吧…其他事我們晚點再說。」

  林太太呼出一口氣,轉身,經過鍾晚時,扯出一抹溫和周到的笑意,頷頷首算是打招呼,從她身邊走出去。

  鍾晚也客氣地笑點了點頭。

  林叔試圖坐起來些,扯著肋骨的傷處,皺眉「嘶」了聲,鍾晚忙過去制止:「您躺好就行。」

  林叔笑笑:「真是老骨頭了…要是年輕那會兒,反應更快,也不至於被撞成這樣。」

  鍾晚順著他的話問:「是怎麼出的車禍啊,您開車一直挺小心的。」

  林叔:「應該是有人蓄意衝著我們來的,這事還在查,估計很快就能有結果。」

  「欸…鍾小姐,您一會兒再碰到我太太別跟她說這些,讓她當成意外事故就好,不然她聽了更擔心。」

  鍾晚應了聲,幾秒後,扯扯唇角感嘆:「林叔,您跟太太感情真好。」

  她小時候那些父母恩愛相處的記憶也很模糊了,後來拜鍾重臨所賜,她也沒見過正常結婚多年的夫妻應該是如何相處。

  林叔也笑,「結婚快三十年了。」

  他沒多說自己的事,看著她道:「鍾小姐,您去梁先生那裡吧,他那邊每個人,我也不放心。」

  鍾晚抿抿唇,「…梁先生讓我回去。」

  林叔頓了下,壓低聲音:「還在吵架?」

  鍾晚自嘲般笑了笑,「原來我們又是在吵架啊。」

  林叔斟酌片刻,說:「應該就是太平山那天的事,當時我就看到你們臉色都不太對。具體是什麼事,就只有您跟梁先生清楚了。」

  鍾晚這時也不知道說什麼了,看林叔的身體也實在不宜多講話,醫生進屋過來檢查,她便先告辭出去。

  回到梁序之病房門口,鍾晚在原地徘徊許久,最終還是沒推門進去。

  搬家的事她依然不想妥協,但他現在傷著,再氣他多少有點不人道。

  鍾晚搖搖頭,還是下樓,到醫院門口時,找了處安靜的地方給太平山別墅的管家打電話。

  ……

  夜已經很深了,秦助理回了趟醫院,看望過林叔,去給梁序之匯報警察局那邊目前調查的情況。

  「目前根據道路監控,可以確定撞您那輛車的司機是故意的,但他傷得也不清,頭部受到強烈的撞擊,現在在昏迷,警察訊問至少需要等到他清醒之後。」

  梁序之吩咐:「繼續跟進,林叔受傷了,近幾個月都會休假,之前他就在查梁澤毅和梁昱豐的動向,你等他好些去問情況,然後接手這項工作。」

  秦助理:「好的。」

  會用這種方式襲擊梁序之的,最有可能就是那兄弟倆。

  梁序之又問過林叔的治療情況,看向他:「鍾晚還在他的病房?」

  秦助理愣了下,回憶幾秒才說:「鍾小姐…應該沒在,我剛才去的時候沒看見她。」

  梁序之眉頭又蹙起來。

  這時,病房又有人敲門,秦助理過去看,發現是太平山別墅的管家,還帶著兩個傭人。

  秦助理問:「你怎麼過來了,林叔吩咐的,還是?」

  梁序之聽到管家回答:「鍾小姐一小時前打電話讓我帶人過來照顧的。」

  秦助理又問:「那鍾小姐人呢?」

  管家道:「應該是回去休息了吧,她在電話里說,明早還要拍戲,今晚不能在這照顧,所以才讓我們過來。」

  秦助理:「哦哦,這樣啊。」

  病房裡安靜下來,無人再說話,只有管家帶著傭人重新整理床邊柜子上物品發出的響動。

  梁序之心情愈發煩躁,讓管家將空調溫度再調低些,偏頭,看向窗外。

  夜空中陰雲密布,覆蓋住月亮和星辰,天上一絲光亮都沒有,沉悶得跟此刻的病房如出一轍。

  梁序之也不全然清楚他這煩躁的來由。

  明明是他讓鍾晚回去的,這會兒見不到人才是正常。

  -

  往後的兩天,鍾晚也一直心神不寧的。

  最近發生的事太多,拍完戲,她也不想一個人回酒店待著,跟宋越歆去參加了另一場聚會。

  說是聚會,其實比上次規模要小很多,場地只有一層宴會廳,為了慶祝某個建材公司和下游企業簽約成功,因此邀請了一些娛樂圈的名人,算是捧場,給他們也提供了額外的報酬。

  鍾晚原本就是順便跟著宋越歆過去,路上還想著梁序之的事。

  到了宴會廳,才發現那家建材公司的負責人是紀為南,公司也設在萬泰的旗下。

  紀為南年過五十,短髮利落地梳到後邊,滿頭白髮也沒有染,戴了副黑框的眼鏡,淺灰色西裝,氣質偏儒雅。

  不像是商人,更像是刻板印象中的文學專業教授。

  在社交應酬環節,鍾晚猶豫許久,端著酒杯,還是去紀為南那邊,走過場一般地碰了個杯,介紹了身份和姓名。

  倒是紀為南看見她的眼睛,視線停頓須臾,似有所思地道:「鍾晚小姐,看著有點眼熟,之前我們在哪裡見過嗎?」

  鍾晚靜了兩秒,扯出笑容,坦言道:「沒有,我去年才來的港島,沒在社交場合見過您。拍的戲也沒上映,您應該也是沒見過我的。」

  紀為南看到她說話時的舉止神態,思緒好似又飄到很遠的地方,過了會兒才回過神,「那是我搞錯了。」

  「鍾晚小姐跟我從前的一位朋友有些像。」

  他未再繼續往下說,禮貌性遞了張名片,同她說往後有代言或者商業活動可以聯繫,便先道失陪。

  鍾晚也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想到這人當年和盧文茵的往事,以及現在和梁虹姍的關係,在心中暗嘆了聲氣。

  她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

  .

  酒會結束不過九點,鍾晚回到酒店,例行整理房間時,本打算看看藥箱裡存放的藥是否有過期的,這一翻,看見了她之前膝蓋磕傷,梁序之讓人送來的那盒治跌打損傷的藥。

  她垂眸出神片刻,把藥收回去,起身,還是換衣服打車去了趟醫院。

  理論上還有一年,他們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

  而且,冷靜了兩天,她那點小情緒也散得差不多,對他們這段關係的理智也回籠。

  就像是吳邈邈那天說的,其實,她哪來的立場跟他鬧脾氣呢?

  到梁序之住院的樓層,門口有他的兩名保鏢,見來人是鍾晚,沒多問t,就恭敬地開門放她進去。

  鍾晚進門時,看到梁序之病床上支了個桌板,上面放著一台筆記本電腦,屏幕上冷白的光亮著,映在他本就沒什麼血色的皮膚上。

  他沒在掛點滴,未受傷的那隻手緩慢劃著名電腦的觸控板,應該是在看文件資料。

  病房還是如前天一樣冷清,除了秦助理也抱著台電腦坐在靠近衛生間的沙發上,其餘一個人都沒有。

  前天她叫來的別墅傭人也不知被打發到哪裡去了。

  秦助理先看到她,自覺放下電腦起身,朝門外走去。

  鍾晚走到病床邊,梁序之才擡頭。

  兩人對視幾秒,鍾晚輕聲問:「你…有好些嗎?」

  她把在樓下買的果籃往床頭的柜子上一擱,真像是來看望病人的。

  梁序之瞥她一眼,淡聲:「嗯,如果沒其他情況,明天會轉去另一家醫院。」

  鍾晚沒費神去猜他是否還記著她不肯搬家的事,先一步開口解釋:「我當時第一是確實怕麻煩,第二是聽說…」

  她做了做心理建設,其實這事直說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繼續道:「聽說前段時間梁家在跟永誠集團的謝家談婚事,我擔心撞上。」

  聞言,梁序之眉梢微動。

  他倒是沒想到,她會是因為這事。

  病房中寂靜須臾,梁序之擡手,示意她過去。

  鍾晚又靠近一步,傾身。

  他的手背觸到她的臉頰,緩慢摩挲,嗓音低沉,仿佛一顆細小的沙礫在她心尖打磨,「怎麼不直接問我?」

  鍾晚也刻意迴避去深想其中原因,生怕得出什麼更可怕的結論,選擇了另一種回答方式:「…你也不讓我問這些,你的私事。一開始就說好的。」

  梁序之放下手,陳述一個事實。

  「你知道的『私事』已經不少。」

  鍾晚抿著唇,沒說話。

  梁序之看著她,片刻後微張口:「我不會結婚。」

  「不管是跟謝家的人,還是其他人,都不會。現在有你,我也不會再有別人。我沒有同時找兩個女人的習慣,你不用擔心撞上任何人,明白嗎。」

  鍾晚心頭微動,卻說不上聽到這話是什麼滋味。

  她掩飾般笑了笑:「…才明白。」

  梁序之有傷行動不便,將她的手拉過來,籠在掌心,一會兒後道:「一年前定的規矩,看來現在得改一改。」

  鍾晚看向他,手心在溫度極低的空調房中居然出了一層薄汗。

  梁序之緩聲道:「以後有什麼想問的就直說。」

  「你都會告訴我嗎?」鍾晚意外地擡了下眉。

  「看情況。」

  「…好。」

  梁序之也沒再提讓她搬過去住的事,鍾晚再次琢磨不透他的脾氣。

  這半個月他好像都是因為這事晾著她,現在矛盾解決了,卻也不讓她搬了。

  這樣倒也好,她想。

  .

  明天的拍攝在下午,鍾晚也不著急走,梁序之讓她回的時候,她便說:「沒事,我多在這待一會兒吧。」

  也算是安撫他的情緒。

  否則這長達半個月的「冷戰」,他受傷住院的頭兩天她都沒陪著,在他心裡說不定還是根刺。

  另外,他們確實也有段時間沒像從前一樣,平靜地獨處。

  梁序之看她一眼,「算你還有點良心。」

  「……」

  鍾晚心虛地垂下頭。

  梁序之視線落回到電腦屏幕上。

  不打擾他看文件,鍾晚把椅子搬去靠窗的位置坐著,打開了手機明天下午的劇本,默背台詞。

  差不多到凌晨,她有點累了,身子向下挪了挪,靠在椅背上打算休息會兒眼睛,沒想到時間久了就直接睡過去。

  梁序之合上電腦時,轉頭,就看見她側臉靠在椅背上,將外套當被子蓋在身上。

  窗邊正好亮著一盞落地燈,暖黃的燈光映在她臉上,鼻樑像是一道明暗的分界線,長發自肩頭垂落,整個人輪廓也變得毛絨絨的。

  梁序之沒叫醒她,視線在她臉上停了許久。

  這半個月煩悶的情緒莫名就在今晚消散大半,也不知是否全然是她的緣故。

  又過了會兒,梁序之低聲叫她:「鍾晚。」

  鍾晚皺了皺眉,像是現在才意識到自己睡著一樣,一個激靈坐直身子。

  「啊…」

  梁序之看到她剛才的表情實在可愛,笑了聲:「隔壁房間是空的,過去睡吧,都重新打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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