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2024-09-14 23:40:29 作者: 種瓜

  Chapter 4

  鍾晚收了那張名片,但並沒有動去聯繫梁序之的念頭。

  他這樣的人,不可能是慈善家。退一步說,就算他真的有仁心,救助對象也不可能是像她這種衣著光鮮、不愁吃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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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找梁序之幫忙,她也必然要拿出什麼可交換的條件。

  他什麼都不缺,她能付出的,似乎又只有她這個人。

  這個夜晚過去,鍾晚的生活又恢復正軌。

  電視台的比賽已經結束,但台里還通知了後續的一些工作,諸如採訪、GG片拍攝,再或者就是應酬。

  隔日拍攝完GG片,其他幾個選手又在化妝間裡你一言我一語談論起梁序之。

  跟上次不同,也許是跟他有過幾面交集的緣故,鍾晚雖沒參與八卦,但也對她們的議論內容多了些關注。

  「昨晚你們看見梁先生了吧?原來他長得那麼好看,我剛看到他進來的時候都驚呆了。上帝造人的時候可真是不公平啊,出生在這種豪門,偏偏還有副好皮囊。」

  「是啊。不過,也不算完全不公平,你沒看到他坐輪椅嗎,走不了路。」

  「噓…我聽說他最忌諱別人提這個。」

  「有什麼,他現在又不在這,咱們幾個也沒人能把這些話傳到他耳朵里吧?不過,殘疾又怎麼樣,人家身家上千億,除了腿,什麼都不差。唉,昨晚我好幾次都想去他旁邊刷個臉,但最後也沒敢。」

  「還是別去了。我聽說他從來沒有過情人或者女伴,說不定…殘的還不止兩條腿。」

  「……」

  再之後她們的議論,鍾晚就有點聽不下去了。

  都是些港媒曾經報導過的亂七八糟的消息,比如哪位富商不舉但玩得更花更變態,以及具體是如何變態的。

  鍾晚直覺梁序之並不會是有這些變態愛好的人。

  但也許,只是因為昨晚他隨口一言的提醒,再或者,是因為烏繼山教堂那晚,他坐在禱告台孤寂的背影。

  .

  待比賽告一段落,鍾晚在影視行業的路也並沒有因為拿了冠軍就比從前更好走。

  唯一的區別,大概就是在網上檢索她名字時多了幾條新聞和title,還有平時出門時偶爾有人會叫出她的名字,提出跟她合t影。

  其實,那晚在酒會,還有賽後的幾場應酬中,鍾晚也收到了幾家影視公司的簽約邀請。

  但像她這樣沒任何背景和靠山的年輕藝人,公司提出的簽約年限基本都長達十年。

  一方面,為她投入資源到變現需要較長時間,另一方面,也能更好控制藝人。

  鍾晚打心底排斥如此長期的「賣身契」。

  她人生的前十八年幾乎都身不由己,不想再把未來十餘年的生活和命運交到其他人手中。

  就這樣繼續以自由人的身份四處奔走試戲,順帶尋找機會打聽盧文茵的事,一段時間後,她接到了一個港島著名導演的動作電影,但只是其中很小的配角。

  月末,鍾晚進了《罪惡街區》劇組。她演上世紀港島臭名昭著的黑老大的情人,一共四場戲,最後死於兩個幫派的火拼中。

  雖然她戲份不多,但導演和幾位主角的知名度都夠高,出品方投資也到位,班底也是這位導演慣用的。

  拍攝期間,基本所有工作人員的注意力都在主角和導演身上,對他們這些新人呼來喝去,一旦出了什麼岔子,罵人的話更是不堪入耳。

  這個季節港島天太熱,拍攝的場地又在室外。

  鍾晚坐在日頭下等戲時,臉上蓋著一層厚重的妝容,熱得幾乎整個人都要蒸發,化作一團煙霧飄到天上去。

  她這場是和女二號徐拂菁的對手戲,女二飾演黑老大的原配妻子,大致劇情就是原配和情人私下扯頭花,中途透露一些幫派秘聞。

  好不容易輪到鍾晚,開始演之後,女二似乎不在狀態,再或者就是故意找茬,打架的戲ng了無數回,導演每次喊完卡,還只衝著鍾晚一個人發火。

  好不容易有一條過了,鍾晚兩隻膝蓋都磕成青紫色,一瘸一拐去邊上喝水休息。

  劇組裡論資排輩,等級分明,她也不是完全的新人,當然明白這些。

  在她旁邊坐著的是正在等戲的女武替王秋,看著年紀要大些,給她遞了張擦汗用的紙巾,好心道:「這行不好做啊,徐拂菁是謝總的人,這部戲謝總有投資,導演憋著火也不會說她什麼,別往心裡去。」

  鍾晚接過紙巾道謝,彎彎唇,不甚在意地說:「我明白的,不要緊。」

  王秋的下一場戲也要等很久,又低聲繼續跟她多講幾句,「昨天回酒店的時候聽她們說,謝總看了你比賽的片段,當著徐拂菁的面誇你好看,還讓她穿跟你一樣款式的衣服。她應該是因為這個記恨上你了。」

  「……」

  王秋轉頭看她一會兒,問:「你這麼年輕,又是老天爺賞飯吃,怎麼,也沒找個男友?」

  她的用詞很委婉。

  鍾晚頓了下,只說:「也沒遇到合適的。」

  王秋笑:「對你來說,合適的多了去了,你這張臉,就是想找梁家的人也不難。在這行混,不論男女,身後沒個靠山可不行,走不遠的。」

  她朝著拿過影帝的男主角那邊示意了眼,更低聲地跟她說,他剛出道的時候跟過哪個富婆,後來又被哪個男導演看上,才拿到那部成名作的資源。

  鍾晚安靜一會兒,想到母親有幾封信里的內容,聲音輕輕的,像是在問自己:「是真的走不遠嗎。」

  王秋在這行待得久了,應該是聽說過不少事。

  抱著僥倖的想法,鍾晚話鋒一轉,順勢提:「以前有個挺火的電影演員,叫盧文茵,好像也沒聽說她背後有什麼人。」

  王秋一副「你太天真了」的表情看著她,說:「沒聽說不代表沒有,她火的時候我剛入行,當時圈裡都在傳,她跟紀家的大兒子走挺近,後來她拍完《茶園》沒多久就自殺,還有人在傳她根本不是因為抑鬱症,就是得罪人被害死的。」

  鍾晚深呼吸才控制住情緒,指尖扣著椅子,儘量平靜道:「那,會是這樣的嗎?」

  王秋搖搖頭:「那就不知道了。不過再後來也沒多少人關注這事。」

  她嘆一聲氣:「所以,就算要找靠山,也得找個厲害點的,厲害到讓其他人不敢動你,不然…有句話怎麼說來著,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

  鍾晚拍戲這些天,又找不同的人旁敲側擊聊起盧家,但並沒有獲取更多的信息。

  其實,無論她再怎麼打聽,聽到的也左不過是道聽途說的小道消息,沒什麼實際價值。

  待殺青後,她又去試了另一部,但負責選角的副導話里話外暗示她跟他過夜換角色,鍾晚只覺得這圈子真是爛到透了。

  暫時沒接到新工作,鍾晚在家寫了幾個腳本,自己拍攝幾條港島生活vlog發給吳邈。

  前陣子她選美比賽奪冠,雖然內地對這個比賽關注度不高,但她們的帳號也因此獲得了一波流量,順帶還接到了幾個國產彩妝品牌的GG。

  推廣費用加起來,甚至比她剛殺青那部戲的片酬還高一點。

  也難怪現在電影學院畢業的很多人都轉行去做直播或者自媒體。

  有盧文茵和當年學校話劇團指導老師的緣故,鍾晚對這表演這行還有些情懷。

  而且,如果她就這樣另謀他路,那豈不是更沒有途徑去查有關盧文茵的事。

  又是漆黑的夜晚,窗外陰雲密布。

  鍾晚站在窗台邊上修剪幾株綠植,似是有陣風吹開了雲層,可今晚恰是新月,那點月光也黯淡極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

  冷不丁的,她手機又響起,魏司瑩打來的電話,語氣小心翼翼的。

  「晚晚,你還沒睡吧?」

  魏司瑩算是鍾晚異父異母的姐姐,盧文茵離開後,她的便宜爹就帶著她去另一座城市,娶了魏司瑩的母親。

  她們兩姐妹小時候關係很差,長大懂事後有所緩和,尚算融洽,但也很難再到親密無間的程度。

  鍾晚「嗯」了聲,「還有一會兒才睡。你最近還好嗎?魏阿姨怎麼樣?」

  魏司瑩聲音有點啞,克制著什麼情緒:「我媽她…最近情況不太好。晚晚,如果不是真沒辦法了,我肯定不會來麻煩你。」

  說著,已經是壓抑的哭腔。

  鍾晚驚了下,問:「魏阿姨怎麼了?」

  魏司瑩哽咽道:「我媽她去年年底查出了乳腺癌,手術之後恢復得不好,化療好幾次了。之前家裡的錢幾乎都被鍾叔叔拿走了,現在我這邊能借的朋友都借過一遍…主治醫師跟我說,後續治療費用也不會低,讓我有心理準備,但我實在…」

  鍾晚站起身,皺著眉焦急道:「怎麼去年沒跟我說?」

  魏司瑩:「她不讓,其實…我也不好意思。我問朋友借錢也是瞞著她的,你也知道她這個人,我媽如果知道,肯定就不會治了。」

  鍾晚問:「之後大概還需要多少?」

  魏司瑩報出一個數字。

  鍾晚闔上眼,倒吸一口涼氣。

  片刻後,平靜地說:「我來想辦法吧。」

  掛斷電話之後,鍾晚撐在窗台邊,對著窗外的夜空望了許久。

  如果沒有魏阿姨,也不會有現在的她。

  她和魏司瑩高中時,魏阿姨辭了學校教師的工作,在家專職照顧她們倆,輔導她們的功課。

  更小的時候,她誤以為是盧文茵拋棄了她,每晚躲在被子裡偷偷哭,也是魏阿姨過來安慰她。

  恩易償,可情卻難還。

  鍾晚毫不猶豫地,把卡里剩下的餘額幾乎全部轉給了魏司瑩,但也是杯水車薪。

  這半年她在港島四處折騰,好一段時間,都是入不敷出的狀態。

  鍾晚又在手機通訊錄里劃了個遍,沒找出能一次性借她這麼大一筆錢的人。

  分開來多問不同的人湊湊,或許能湊出那個數目。

  她先打開吳邈邈的聊天框時,輸入一行字,頓住,又全部刪掉。

  鍾晚閉上眼,想起當年她的便宜爹被催債的場景,起先他就是問老友都借了一遍錢,朋友也都變成了仇人。

  那時家裡每天都是來要債的他的舊友,讓她潛意識排斥這個局面。

  正覺窮途末路時,像是什麼命運的指引,身後啪嗒啪嗒一陣響。

  不遠處的衣架,有個手包沒掛穩,連包帶裡邊的東西全都掉到了地上。

  鍾晚心煩意亂地過去撿,看到了跟口紅、鏡子一起攤在地面上的,那張黑色燙金邊的卡片。

  ……

  她實現落在那兩行字上,緩緩蹲下身,靠在牆角坐在毯子上。

  須臾後,還是撥出了那串電話。

  欠一群人的,不如只欠一個人。

  鍾晚指尖冰涼,說不上此刻是什麼心情。

  對面遲遲未接,耳邊只響起有節奏的滴聲,像是倒計時的宣判。

  快要響起忙音時,耳邊終於安靜。

  電話已經接通。

  鍾晚清了清嗓子,先開口:「您好,梁先生。」

  熟悉又陌生的聲音響起,低沉冷冽,仿佛很遙遠,「你是?」

  「我是鍾晚。」

  對面沒聲音,時隔近一個月,顯然沒想起她這號人。

  或許,梁序之本來就不知道她的名字,只是一時興起丟了個聯繫方式。

  鍾晚咬了下唇:「月初t在萬泰的酒會,我跟您見過。在酒店門口,您讓司機給了我一張名片。」

  她可能真的道行不夠,涉世還未深,骨子裡又帶著不知哪來的清高氣,只是這樣一句話,竟已感到不適。

  梁序之:「嗯。」

  大概是記起來了的意思,而後,等她的下文。

  鍾晚再次鼓起勇氣:「我遇到一些困難,可能需要您幫忙,不知道還方不方便。」

  可能,他能解決的,還不止是錢這一件事。

  她繼續道:「如果您需要我做什麼,您可以提,只要我…能做到。可以嗎?」

  電話那邊沒馬上出聲,安靜的房間中,鍾晚仿佛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梁序之沒回答是否可以,情緒不明地說:「等我空了,會讓人聯繫你。」

  電話掛斷,鍾晚如釋重負一般,靠坐在牆邊抓了下頭髮。

  問題似乎得到了解決,可她心裡像是懸上一顆更大的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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