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2024-09-14 20:00:05
作者: 酥小方
第八十一章
有家不能回的日子到底結束了。
辛時歸心似箭。翰林今日無事,才中午時分,便向西宮告假,早早閉上院門,摘牌牽馬。走上熙熙攘攘的神都大街,看著熙攘親切的行人,仿佛整個人都重新活過來,慢走片刻,經過自家裡坊不入,徑直往楊修元家中去。
到王宅門口,家奴見是辛時,上前殷切地替他牽馬。然而他們卻滿臉遺憾,知道辛時為楊修元而來,對他道:「阿郎,大王不在家。他一早應鄭嗣王、海淄王的約出門打馬球,奴這就過去通稟,告訴他回來。」
辛時問:「他在哪兒打馬球?」
家奴道:「在和崇坊的大正華寺。那裡地大,大王應過幾次約,都是往那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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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時點點頭。家奴迎著他往堂中入座,沒走幾步,卻又改變主意,道:「算了,不用叫他回來,路上耽擱好多時間,我與你一道過去。家裡有沒有便服給我套一件?」
家奴笑道:「當然有,阿郎的衣服大王一直叫備著呢。」說罷與辛時一道入內院換衣,收拾妥當,出門放風。
大正華寺離楊修元的王府不遠,不過三四坊的距離。辛時到時,一場球賽剛剛結束,眾人下馬擦汗,楊修元眼尖瞥見家奴,又瞧見跟在他身後的辛時,一驚一喜,拉住他忙不疊轉入球場邊換衣服的帷帳中:「你怎麼來了?」
辛時笑道:「聽說你在打球,過來看看。」
楊修元便歡喜,一邊脫下身上沾了灰塵的衣服,一邊與他說話。他把內衣也解下,圍掛在腰間,上半身身材勻稱而精壯,辛時輕輕往他小臂上一彈,道:「白了。」
迅速地把新衣套好,門帘被一把掀開。幾個嗣王郡王說說笑笑闖進來,沖辛時邀請道:「好久不見啊,辛待詔!剛要開新賽呢,你也來活動活動?」
眼前的年輕人過於活力四射,和他們比,格格不入。辛時微笑著婉拒道:「我不怎麼玩,恐怕要叫你們丟分,還是不了。」
「這有什麼,只圖個高興。」楊令延滿不在乎。「正好修元下場,你把他位置頂上。」
辛時於是轉問楊修元:「你不玩了?」
楊修元搖頭,剛要說話,楊令延大笑著搶答:「他衣服都換了,還玩呢!手底下杆子沒一點準頭,剛才和我搭檔漏了好幾個球,我不要他上場了!」
楊修元爭辯道:「明明是你把球打得亂飛……第一場就沒問題!」
辛時又笑,看堂兄弟兩人拌嘴,道:「大王既然有言,恭敬不如從命。」
楊令延大喜:「這就對了嘛。」拉著辛時出去挑馬,把馬上家奴趕下來,又問:「你會不會玩?要不要教你一下?」
辛時點點頭。他平常雖然沒太多時間遊樂,基本的馬球規則還是知道,馭馬也稱得上熟練。呃,好吧……和一幫沒事就黏在馬上玩樂的王孫公子比還是不太夠看。
半場打完,得分慘烈。辛時一抹額上汗珠跳下馬,將手中球竿遞給王府奴僕,滿臉歉意:「手上生疏,未能把握精髓,太對不起大王了。」
楊令延大度道:「沒事,反正比修元好太多!」朝堂兄擠眉弄眼地挑釁。楊修元沒理他,走上前拉過辛時輕揩鬢角亂發,道:「趕緊換衣服吧,秋氣深,別著涼了。」
辛時點點頭,望向楊令延,又讚賞一番他騎馬打球的英姿,這才道:「那我們先收拾東西回去了。」
楊令延道:「嗯嗯,下次再來玩。」
溜達回球場邊,又騎上馬繞圈。楊叔澄這時躥過來,伸長脖子往帷帳處一望,無不羨慕地對楊令延道:「辛待詔和修元關係真好。能回京多虧他出力呢,我也想這麼容易地和他相處,可惜不知道怎麼開口把他約出來吃飯。」
楊令延笑嘻嘻地冒出一個餿主意:「這有什麼難。二十七叔,你聽我的,明天物色一房美妾,娶新人不就有理由請辛待詔吃飯了嗎……」
「你小子!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敗壞我和阿陳感情!」楊叔澄滿臉通紅,抄起球竿打去,楊令延哈哈一笑踢馬開溜,兩人一個追一個跑,不一會球場上又開戰局。
跑過一場球,身上全沾著馬球場上揚起的灰塵,楊修元那頭重新回入帷帳,一邊陪辛時換衣服,一邊等人收拾東西。他站在一邊,接過脫下的衣服抖兩抖,舉起來看看對摺又遞給家奴,問:「你什麼時候做的這件衣服,顏色這麼舒心?我好像從來沒見過。」
辛時笑道:「這哪裡是我的衣服,明明是你準備的。我從你家來,當然穿你家的衣服,怎麼你這主人一點不記事。」
楊修元不好意思地笑。王府中家奴眾多,衣服這種小事向來是只要開口就會有人料定,根本無需他多費心,遂道:「好久之前叫做的了。家裡東西太多,我總記混。」
辛時於是也不說什麼,慢悠悠將楊修元的秋衣套回身上,嘴角噙著笑,道:「偏是我穿的衣服,又比別人好。」
楊修元一把挽住他的胳膊,十分認同的模樣,一邊往寺外走,一邊道:「不是你穿的衣服好,而是你好——所以你的用度也不尋常。」
晃出大正華寺,日色還早。現在回去似乎有些浪費時光,辛時想了想,提議道:「要不去哪裡吃點東西?」
楊修元道:「可以哎。你有什麼想吃的嗎?」
說到這個辛時來了勁,笑道:「冷天吃羊雜最合適了。我知道東市有家食肆做羊雜做得很不錯,帶你去嘗嘗?」
楊修元稍顯失望:「我還以為什麼呢,羊雜啊……為這一口,不如回家裡吃呢,反正家裡也有養羊,新鮮現殺現燉,比外面乾淨好多。」
辛時連連搖頭,一雙眼神靈活現盯著楊修元看:「這不一樣,家裡做不出他們的味道。那戶人家從神都初建後不久開始在東市賣肉,大鍋火煮了十幾年沒斷,真正的濃湯實料……啊,好吧,這麼聽起來好像是不太乾淨,你一個嗣王去市井混坐也有失體面……算了,回去吧。」
話中隱隱含上失落。楊修元見狀,立刻改變主意,主動往東市走:「沒關係,吃頓飯而已,我以前也沒少和你往集市上竄。走吧走吧,聽你說得我也饞了,既然味道正宗,順便過去偷下師,好容易出來一趟,多逛會。」
那食肆不僅賣羊肉,還有豬與其他家禽鳥類,兩丈見方的地,生意好到不行。楊修元一到鋪子門口,立刻聞見一股濃濃的油香,鬧市中聽不清辛時和自家家奴在說什麼,過會等食盒端上來一看,一盤切得細碎的羊內臟,撒著鹽與蔥花,底下湯汁比冒出的熱氣還濃郁,以及兩碗澆著赤濃肉醬、蓋著豬膏的米飯。
那豬膏切得方方整整,在鍋中煉過一回,肥嫩恰到好處,隨著碗碟的起落微微彈動,美玉一般。光是看著就能想到其中又咸又鮮的滋味,楊修元心中剩餘的最後一點出門吃飯的不情願頓時全沒了,將肉醬攪開,樂呵呵地問:「你怎麼這麼會吃?找到這麼一個好地方。」
辛時同樣把油膏搗碎,又把羊雜攪進去,笑道:「我那些同僚會吃,他們老神都戶,城內角角落落都摸得門清。先前我與一個共事的朋友住業德寺,平常一起上番,節假日就跟他出門吃飯,認識了好些地道的小食肆。哎,那時候我連馬匹都沒置辦呢,下雨天步行去內宮,可狼狽了。」
他是真的很喜歡神都,說起點點滴滴的往事,尤其提到吃食,眉眼中一瞬間蓄滿光彩。楊修元望著辛時瘦伶伶的手腕,忽然卻有憂愁,流連片刻,感嘆道:「你明明不挑食,怎麼就沒吃胖點。」
吃完飯,天色尚且明亮,然而離閉市之時已經不遠,市場中也明顯冷清許多。很多鋪面準備著打烊,夥計與奴僕進進出出地整理東西,街邊零星還逗留著幾個挑擔子推車的商販,抓緊最後時間叫賣。
楊修元沒有再挎辛時的胳膊,卻依舊與他擠在一塊,五指牢牢扣住手心。一出坊市門,便問:「你回我家去吧?」
辛時笑道:「其他事不見熱衷,天天惦記叫我去你家住。」
沒有拒絕。他終於能從內宮出來,今天就是衝著來和楊修元兌現承諾團聚的,當然要回宋嗣王府。
一回家中,楊修元立刻不安分,摸摸這裡親親那裡,動手動腳地明目張胆。辛時踹了鞋子滾到榻上,身上衣服被扒拉的同時,也去扯人腰帶。
流程逐漸熟悉,親吻與浪潮一般的衝擊同時襲來。迷迷糊糊中,辛時無不滿意地想:他這個人到底悶了些,不善巧言。比其信口拈來的情話,還是大刀闊斧的實幹……比較適合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