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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2024-09-14 19:58:39 作者: 酥小方

  第三十五章

  一出含宸殿,神後走得飛快。

  辛時知道她動怒,不敢說話,只是努力跟緊腳步。他跑得氣都喘了,才堪堪沒掉隊與神後一前一後步入長極殿,還沒看清什麼,便見一白花花的東西徑直朝自己面上奔來。

  他躲閃不及,也知萬不能躲,一聲脆響後被突至的疼痛與眩暈砸得眼前發黑。神後大概在注視他,辛時看不清目下光景,不顧腳下有滿地碎瓷,一聲不吭直挺挺地跪下。

  「你從哪裡弄來的宋王后代?為什麼費盡心思送到御前?」神後語速飛快,神色嚴厲。「別拿糊弄天子那套糊弄我,說實話!」

  辛時伏下身。鋒利的瓷片嵌入膝蓋,疼痛比額上更甚,令人背後止不住地冒冷汗。他察覺自己的雙腿在微微打顫,一股淡淡的血腥氣瀰漫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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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幼失怙恃,無所憑依,幸得宋王收養,方長大成人。」他深深吸氣,極力保持神智的清醒和語氣的平穩。「宋王待臣有父母之恩,其子與臣亦有兄弟之情,見其有難而不助,枉為人酬恩、忠義之道。」

  神後怒極反笑。

  「好啊,好得很,好一個忠義的說辭,罰你反倒成我的不是。別忘了是誰讓你今天有資格在這裡說話!一個本該死在教坊的罪人之後,如今錦衣華服、風光無限,日日朝見天顏,這一切是誰給你的,怎麼不見你報我的恩情!一個不忘舊主,一個惦念親故,總歸你們都偉大得很,只有我是害死所有人的惡人!」

  她猛一拂袖,將桌面上一應筆墨、捲軸、金器都卷到地面。硯台中未乾的墨潑在地上,劃出一道觸目驚心的濃黑,案幾從高台上滾落下來,幾經翻轉停在辛時面前。

  面對暴怒的質問,辛時將身體伏得更低。是的,若無神後,他不會有今日種種機緣。為什麼不報這份知遇之恩?因為他先遇見了楊修元,才遇見了神後;因為當年天子諸親的劫難,離不開中宮國母在背後推波助瀾……神後說得不錯,她心知肚明,政事本來就是一件人人心知肚明又粉飾太平的東西。

  辛時無話可說。他做了很嚴重的錯事,背叛神後,沒有任何可辯解的餘地。他只能叩頭下去,道:「欺君罔上,臣死罪。」

  神後冷冷地看著他。

  「滾出去。」大周國母的語氣寒涼,如寒冬臘月時瓦檐上的尖銳冰棱。「別讓我再看到你。」

  辛時勉強起身,腳下一歪,險之又險地沒有跌在地上。青磚上殘留著血跡,沾在破碎的白瓷上觸目驚心,他不知這是否會惹來神後更進一步的怒火,但已經無力顧及更多。數通往高台之下的無數台階更讓他眩暈,一連往下栽好幾步,過往宮人道路以目,皆低著頭,不敢往他滿身血跡上看,更遑論上前幫忙。

  辛時踉踉蹌蹌地回到翰林院,未進門,被來上值的李台遙遙看見。李台還不清楚早上發生了什麼,見辛時渾身狼狽地見血,滿心驚駭,飛奔過去扶住他,連聲道:「辛郎?你怎麼了?」

  見到熟人,辛時鬆一口氣,身體頓時卸力,全靠李台拖回翰林院。他靠著柱子滑坐在欄杆上,大口喘氣試圖緩解疼痛,勉強提起聲音,對李台道:「李七……麻煩你,幫我到宮門牽下馬……我實在頭暈,走不動了……」

  「牽馬?這個樣子你還想到哪裡去?」李台急得團團轉,不辨乾淨與否,往滴漏壺中投下手帕打濕。他替辛時擦洗額上血跡,將他被血粘黏的髮絲撥到一邊,又替他把散開的衣領扣回:「你這個樣子到外面去,人家都要以為你撞了邪!」

  辛時牽動嘴角,勉強扯出一個慘白的笑:「我現在看起來……很嚇人嗎?」

  「何止嚇人,簡直跟死人一樣。」李台說著,看到辛時衣擺上大片濃郁不乾的鮮血,驚惶不定。「到底什麼事?你……行不行?我喊個懂醫的過來給你看一看?」

  辛時搖一搖頭。他攀著廊柱站起來,面如金紙,氣若遊絲:「耽誤不得,有機會再和你細說吧……神後叫我滾出禁中,我得立刻遵循聖令,有多遠……滾多遠……」

  他往後門口禁軍值屬抄近道,鮮血淋漓的模樣將留值禁衛同樣被嚇一大跳。好在他們夠講情義,還是借馬將人送到門口,辛時兩股顫顫地換上自家坐騎,才出宮門,頭疼得視物模糊。

  後面的事便記不大清了。似乎有衛士把他攔下,大概是他的樣子實在怪異,引起路上行人驚恐。恍惚中,辛時不確定自己胡言亂語過些什麼,只知道有人替他牽住馬頭,朦朦朧朧聽見「到家」二字,又在徹底暈過去前的最後一刻,聽到一聲悽厲驚恐的尖叫:

  「阿郎!」

  再度醒來時,天色昏暗。

  辛時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見窗外一片漆黑,大概夜幕已深。跳動的燈火中,兩個家奴跪在床前,眼中皆是不知所措的惶恐。芝奴還算沉得住氣,阿衡跟在他身後,眼看是嚇得不輕,低著頭偷偷拿袖口抹淚,鼻翼輕抽。

  身上依舊痛意不減,並且蔓延百駭,四肢沉沉如灌了鉛,又好像散架了似的。好在比起昏迷前神智少許恢復,辛時惦記幾件重要的事情,強撐住精神,對芝奴道:「扶我坐起來些。」

  阿衡從桌上拿來水,沾過筷子要餵主人喝。辛時只覺胸口泛起一陣噁心,令他想吐又吐不出來,推開阿衡的手,道:「你們……收拾楊修元的東西,給他打包。」

  「阿郎,十二郎人呢?」芝奴焦急地問。「他和你一起入宮,怎麼就你一人回來?」

  這人本就是大理寺出來的,不會又惹事去了吧?並且在宮裡被逮了個現行?

  「不能再叫十二郎了,楊修元,他。」一陣疼痛如海浪般席捲頭腦,辛時閉上眼睛,雙眉因不適蹙在一起,聲音時斷時續。「他,是天子宗親,現在恢復身份,要稱呼大王……他不來最好,如果來,就送他到升業坊宋王舊宅那裡,讓他回自己家去住……如果王府沒收拾好,隨便哪個招待官員的公舍,他現在是親王,總有人收留他,反正別讓他進家門,我暫時不想看見他……」

  楊修元是宗室?他竟和天子姓到一家?芝奴大為驚懼,主家先前待其的種種不同頓時合理。他想到自己從前對楊修元不甚尊敬,只拿他當身份相當的奴僕對待,心中一陣懊悔,一陣害怕。

  好在芝奴還能記得正事,愣神一會見辛時似乎又要昏睡過去,抓住重點急忙問:「十二郎既是親王,身份尊貴,奴怕攔不住他。萬一他倔勁上來,一定要闖,怎麼辦?」

  「攔不住硬攔,攔不住……」辛時喃喃,覺得意識又開始渙散,再也無力應對。「那你也不用待在家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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