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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2024-09-14 19:58:12 作者: 酥小方

  第二十章

  辛時知道,自己該拒絕。

  

  奴婢侵犯主人,這是大周朝律法上除卻謀逆最嚴重的罪。他應該果斷乾脆地甩楊修元一巴掌,嚴聲厲色,著阿慶將他拖出去打一頓,只要他想,無論怎麼處置,旁人都不會有異議。

  可是……這是楊修元……

  瞬間猶豫,已被占去先機。平常還算好說話的楊十二郎,此刻鐵了心一時倔勁上來,又無人能及。擡手想推搡,被握住手腕,張嘴想說點什麼,又被堵住口舌,連最輕的嗚咽,也消散在唇齒相抵中。

  那張臉離得太近,辛時忍不住閉上眼。這是楊修元——楊修元想做什麼事,他怎麼能拒絕。可這又是楊修元,他不應該……

  肩上一涼,衣領被驀地扯開,帶起輕輕一聲驚呼,向後倒去。辛時下意識伸手去抓楊修元,被抄著後背一把帶入懷中,於是這一主動,就再也沒可能拒絕了。

  鳥影飛散,梧桐落葉。芝奴和阿慶不見人影,死死守住旁院陣地。他們會想什麼,罵自己不知廉恥,還是終成正果?楊修元無暇去想,全部心思落在辛時身上,但見他低頭抵在自己肩上,兩道斜眉輕蹙,閉著眼——臉上是大片因熱氣而牽起的紅,卻只是低聲輕喘,連最後關頭也不過難耐地悶哼幾聲——他不想看自己,楊修元抱住輕喘的辛時,本欲去親他,意識到這點後默默挪開唇,忽然毫無緣由地慌亂起來,三兩下替辛時將衣服攏上,蓋住肩膀,支吾道:「我……抱你回去休息。」

  辛時不說話,許是透支了力氣,順從地趴在楊修元肩上,即不拒絕,也不答應。他這回不再閉著眼,卻仍不願意看楊修元,只是垂頭盯著地面青磚。

  室內被褥並未打理。楊修元在榻前站片刻,見辛時衣衫實在凌亂,想替他拿一身新的來。他走到靠牆的幾隻木箱前,猛然想起自己並不熟悉房中陳設,偷偷將最左一隻打開,眼見不是要找的衣物又立刻合上。他僵持著,正猶豫如何能避免翻箱倒櫃弄出太大動靜,聽見辛時的聲音終於從背後傳來:「在柜子下二格。」

  短短一句,聽不出喜怒。

  楊修元如蒙大赦,立刻拉開抽屜,取出摺疊整齊的新衣。他品味辛時的語氣,忍不住心底沮喪地暗嘆,正果成不了,大抵是一場孽債。

  折回榻前,那人沒有絲毫起身的意思,又不分給半個眼神。楊修元拿不準他是否在生氣,但既然是自己開的頭,又占了便宜,事後理應一併由他安撫,見辛時不動,認命地坐上榻將人小心攬起來,自作主張去解衣上的帶子。

  貼身的衣物很溫暖,楊修元的手微微有些抖。說來慚愧,他活十七八年,竟還是個毛頭小子,不如阿真萬分之一有經驗,但剛才的表現……應該還好?

  衣物褪至□□擦拭,耳旁呼吸忽然顫一顫,多出點起伏。楊修元下意識轉頭,便見那雙漆黑濕潤的眼眸不知何時也擡起來於他對上,心中一時空白,再回過神時,已經又吻了下去。

  靠窗的帘子未曾打起,早春的天色依舊易暗。天地無聲,只有喘息交融在一起,身下面容一時清晰、一時模糊,同不得不看向自己的眼睛一起,起起伏伏、明明滅滅。楊修元無比恍然,他最終還是邁出這一步,對著毫不相干的人動了心思,一時分不清自己是樂觀還是悲觀,高興還是難過。好在往後燈火灰暗、情迷意亂時,著眼於貪歡之間,誰也無心計較誰的身份是誰,楊修元近乎絕望地自欺,他就當他的年少友人,短暫地在這一刻還魂。

  阿汝……

  「你剛剛喊我什麼?」

  語氣涼如雨絲,瞬間將朦朧悸動澆滅,夢醒過來,碎了一地。楊修元一時連呼吸也忘了呼吸,心中只留下大寫的兩個字。

  完了。

  他究竟要有多忘形,才能把房事中最深的忌諱,把另一個人的名字喊出來……

  我還有救。巨大的危機之下,思緒轉得前所未有飛快,楊修元努力尋找破解之道。我還可以解釋,阿汝這個名字如卿卿一般,無特別所指,只是……

  還未等他說話,聽得一聲輕嘆,辛時吃力地坐起來,挽住楊修元的脖子。他沒看對方,只是令兩人肌膚相貼,枕在肩頭,喃喃道:「算了,我不裝了……」

  楊修元麻木地未開口。他半張開手臂,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聽辛時繼續自言自語:「什麼安危計量,再不濟就是掉兩個腦袋的事情,反正這單相思的苦我是受夠了……」

  而後一陣暖風,酥酥地、麻麻地吹入耳中,伴隨兩個同樣輕飄飄、帶著鄉音的字: 「阿元。」

  血脈張涌,發出浪潮一般的巨響,一瞬間化為實質,席捲視線。楊修元顧不得下手輕重,一把將辛時按翻在床上:「你是……」

  語氣顫烈。楊修元努力睜大眼睛盯著辛時,眼中充滿震驚、駭然、和不可置信。他才吐出幾個字便說不下去,胸中心跳狂如擂鼓,仿佛下一瞬就要跳出嗓尖。

  猝然被摜在床面,辛時發出一聲悶哼。楊修元渾身一抖收了力氣,下一刻又死死按住他的手腕叫他動彈不得,生怕他逃脫似的,依舊壓抑住語氣中的顫抖重複:「你是……你真的是?」

  「很明顯了不是麼?」辛時受他壓制,聲音微悶,很難得地語含埋怨。「誰會一而再,再而三地縱容你啊……你覺得自己說話做事很招人喜歡是嗎?」

  楊修元無視辛時的指責,只是呆呆地望著他。半晌,他伸出手想要碰一碰辛時的臉,觸碰到的一瞬又如被燙到般彈開,如此往復幾次,才終於把手貼上辛時的臉頰,依舊沒魂似的地望著他,道:「這麼多年,我以為你早死了。所以就算覺得像也不敢認……沒想到你還活著,真是你,真是你,太好了……」

  「不然呢?」辛時反問,也去扣楊修元的指尖。「不然呢?我冒著欺君的風險救你,只因為家裡缺個護衛?還說別人蠢,自己也沒好到哪裡去,說什麼信什麼。」

  好吧,他承認是有第一個因素,他確實是看楊修元模樣俊偉,心生喜愛。但那也因為前提是……他是楊修元。

  就算他形貌可怖、狀若惡鬼,只要是楊修元,他就一定會不留餘力地救下他。

  「我當然信啊。」楊修元說著,突然也覺得一腔委屈無從訴說,數十年孤苦伶仃一齊湧上心頭。「從來沒有音訊的,你又裝得那麼像。我哪裡敢多想……」

  哪裡敢多想,你還活著。

  話未說完,一把將辛時拉起抱入懷中,力道之大似是要融於骨肉。在看不見的背後,楊修元吸一吸鼻子,好像是哭了,於是辛時也不由得眼眶熱熱,往楊修元懷中縮一縮,小聲道:「還成我的不對了。」

  「怎麼會是你的不對,都是我有問題,做事莽撞,把你搭進來。」楊修元的聲音蔫蔫,帶著一點恃寵而驕的置氣。「要不是我莽撞,哪裡能見到你?」

  辛時不由得破涕為笑:「這麼理直氣壯,那你別哭鼻子啊。親友相認,多開心的事,被你現在這麼一哭,攪得好像……唔……」

  楊修元忽地回頭過來,將辛時吻住。兩人撲倒在榻上,於是那本用作藉口的感染風寒,如今要真起不了床。

  次日日上三竿,辛時睡飽時辰,滿足地睜眼。有人躺在身邊,熱源充盈,他轉身欲喚身邊人,一看卻是嚇一跳。楊修元側身枕在枕上,眼底紅絲明顯,略顯憔悴,端得是徹夜未眠。

  辛時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臉,問道:「你怎麼眼睛這麼紅?之前晝夜熬翻了,還是在我這兒睡不著?」

  「我不敢睡。」楊修元聲音緊張。「我怕我是在做夢,睡醒你就不在了。」

  辛時「撲哧」一聲,笑他:「你睡一覺看看,這是不是夢。」

  楊修元不答。他看著辛時,片刻道:「你的聲音真好聽。」

  辛時一時呆滯,道:「啊?」

  楊修元繼續道:「你小時候不會說話,做什麼事都只能比劃,或拿紙筆寫下來。我不止一次想過,要是你能說話,會是什麼樣……怎麼也想不出所以然。現在切實聽到,雖有些出乎意料,卻覺得和你的人一模一樣,十分般配。」

  辛時被楊修元赤誠的語氣說得有些面熱,忍不住想要背過身去躲避他的目光:「好聽什麼……生來帶來的。」

  隨後被一把拉回。

  「你是怎麼能說話的?」楊修元問。「我記得母親也曾想替你醫治,請來的醫家個個束手無策。是哪裡來這麼神奇的靈丹妙藥?」

  辛時道:「我……沒吃過藥。大概是與書卷打交道久了,古人之言鍾靈毓秀,受其薰染,某一天突然就發現可以開口說話。」

  楊修元道:「這麼說你在御中供職……」

  他頓一頓,突然反應過來:「對了,你還沒和我說——」

  楊修元一把扯住辛時,語氣變得有些急促:「阿汝,你還沒和我說,為什麼你會向那個妖婦供職?她是不是威脅你,你是不是有什麼難處?你和我說,我們一起想辦法。」

  辛時卻不像之前一樣回答這個問題,眼神垂下來,四處游移。楊修元見他不回應,心中突然有不好的預感,道:「你難道是……自願的?」

  辛時苦笑一聲。他將手從楊修元掌中抽回來,道:「是,神後沒有逼我。實不相瞞,阿元,我能有今日,完全是因為神後當年力排眾議,一手提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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