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離審訊
2024-09-14 19:53:16
作者: 綏流
隔離審訊
有人看那道血影還在安保室裡面,大著膽子上去鎖門,不料那影子居然能在任何一個平面移動,它慢慢從牆上,順著安保室旁邊的玻璃,移動到了門上。
在眾人驚恐的注視下,它緩緩地,像是一張牆上滑落的海報,平鋪在了地上。
本章節來源於𝑏𝑎𝑛𝑥𝑖𝑎𝑏𝑎.𝑐𝑜𝑚
一落到地,那血影剎那間揮動纖細綿軟的四肢,在地上沿著直線慢慢爬行起來,它的目標正是這群擁擠圍觀的學生們。
剎那間,眾人作鳥獸散般向後逃竄,一些脾氣炸的甚至直接爆出了粗口。
「它要爬過來了!媽的,陰魂不散!」
「被它碰到會怎樣?和它變成一樣的怪物嗎!?」
「該死,剛才是哪個傻逼叫出聲的!」
「清理師怎麼還不來!這個夢閾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回大廳。」顏憶和王浩昌居然同時開口了。
他們互相對視一眼,在彼此眼中看見驚訝的神情,顏憶謹慎地看了一眼王浩昌身後的其他四人,閉上了嘴,示意王浩昌繼續說。
王浩昌推了下眼鏡,察覺到顏憶和他們五人之間的微妙氣氛,知道顏憶是想試探他們的水平,倒也沒有藏著掖著,直接說出了他的觀察。
「這個影子似乎只能沿著平面移動,要是做點什麼,或許可以讓他一直困下去。」
王浩昌慢慢向後退著步子,那在地上緩慢爬行的血影似乎也能聽見他的話。血影爬行的動作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接著更賣力地揮舞起四肢,但它前行的速度並沒有增加多少。
「沒錯,打開思路,我們只需要找到一些紙,把它拼成一個大型紙帶,只有一個面,像莫比烏斯環那樣。讓血影爬上去,它就只能沿著環不斷爬行。」顏憶已經指揮學生們向大廳西側走去。「那邊是服務台,應該有列印紙,你們快去。」
剛才罵髒話的是一個渾身上下穿著奢侈品的平頭,他一聽,撓了撓頭,瞬間對血影放鬆了警惕,不屑地撇嘴:「靠,這樣說,這東西根本就沒威脅,不過是個唬人玩意。」
接著他再看那血影,嘴角挑起一個輕蔑的笑。
秦予義沒有管這邊的騷動,他轉身向大廳中央走去,開始觀察起來。
圖書館大廳中央是一片很空曠的區域,只有一個半身銅像,占據絕佳觀賞位,所有從圖書館大門進來的人,都會第一時間向這銅像投去注目禮。
銅像上方還有頂燈,銅像是個光頭,臉又是個和藹老頭臉,被全方位環繞的頂燈照了個鋥光瓦亮,慈光普照。
除此之外,銅像造型算得上極有辨識度,他嘴邊叼著根長條物,不是煙,而是只長杆水筆。
無他,只因這人是一個小有名氣的文學家,筆名馬人古牛,十年前以寫合併戰役為原型的小說而出名,水筆是他標誌物,表示他不碰科技產品,幾年如一日地堅持純手寫。
這人原本只不過是個三流小說家,誰知道吃了一波合併戰役的紅利,以機甲駕駛員們為原型一口氣寫了十冊情愛小說,極其香艷,量大管飽,直接一躍成為最暢銷作家,洛陽紙貴,一夕之間躋身上流。
但這馬人古牛卻不滿足於自己暢銷作家的名頭,他有個抱負,就是擠進文學史,當個「記錄在冊」的文學家。
他稱自己開創了一門新的文學流派,難聽點叫杜撰死人博眼球,好聽點叫半虛構文學。
可文學圈根本不買他帳,不帶他玩兒,他沒辦法,只能打算自己努努力,轉型當個純文學家。
可這人文學造詣實在不怎麼地,從通俗作品轉向嚴肅文學後,寫得狗屁不通,口碑一滑再滑三滑直接泄氣,只好干起老本行。
那些自詡文學家的人有自己的小圈子,本就不待見這走暢銷路子發大財吃紅利的作者,聯繫批評家們抱團排擠他。
三年前冒出來個某大學教授,以他的筆名,寫了首極低俗的打油詩:
都說馬古人牛,糟糠橫吃不夠,編排死人發財,歸來仍是下流。
雖然人家教授總結得也沒錯,可這馬人古牛本就年事已高,一見這指名道姓的詩,當場氣得心梗。搶救了一晚上,還是沒挺過來。
可是外界沒想到,這馬人古牛死後,倒是一點沒貪,把自己所有資產卻都捐贈了給了西B區的各學校,無論什麼年級,什麼地方的學校,都受到了這暢銷大作家的饋贈。
一時間各學校以馬人古牛捐贈命名的校園設施如雨後春筍般建了起來。
什麼馬人古牛教學樓、馬人古牛圖書館、馬人古牛實驗室……秦予義他妹上的公益小學也有馬人古牛小禮堂,統共四十來平米,銅像就擺在發言台旁邊。校長上台講話都得往鞋底多墊幾公分,深怕自己比銅像矮,後排小學生個矮看不見,還以為校長沒到,是銅像在說話。
待到馬人古牛死去三年後,他千金散盡的福報才姍姍來遲。
如此重視教育的大慈善家,說出去只是個暢銷作家,太寒磣。所以馬人古牛每一座銅像前面的生平,筆名前的頭銜都是文學家。
也算得償所願。
秦予義在這銅像前面駐足了一會兒,仔仔細細把它前面的生平介紹看完。
或許是收了錢,上面寫得倒介紹是比這大作家的本人生平正經得多。
秦予義一開始還覺得挺有意思,但後來他又倒回去看了一眼,視線停留在「合併戰役」四字上。
忽然感到太陽穴一刺,鬼使神差擡頭看去。
只見那銅像老頭眼睛張開一條縫,眼珠向左瞥去。
秦予義默了一會,低頭,再擡頭,那老頭的眼珠這回又在右邊了。
秦予義:「……」
沒等秦予義做出反應,大廳西側,服務台那裡倒是先傳出興奮的歡呼。
人多就是好辦事,不出幾分鐘,那血影還在大廳與大門過渡的地方徘徊時,他們已經完成了莫比烏斯環的製作。幾人小心翼翼地共同提著血影的「牢籠」,帶著自信的神色向大廳南側走去。
圖書館裡的這些學生們擁在一起,恐怖的情緒分攤出去,平復了不少,也有不少勇氣直視血影了。
「我來!」那平頭渾身名牌的傢伙一馬當先,他沖在地上陰暗爬行的血影呸了一口唾沫。
「胡珂!」平頭顯然和這血影生前有過交際,手上握著紙帶,底氣都增加了不少,「你還是落我手上了!」
「你就是個瘋子!你能堅持到剛才我還納悶呢,結果你還是瘋了哈哈哈哈!」平頭按著紙帶往血影面前懟,紙帶面和地面貼得極近。
「你就困在這裡面吧!」血影猶豫了一下,它轉向繞開,可平頭張狂地笑起來,就像逗弄一直慌不擇路的螞蟻,不斷用手中的紙帶擋著血影的去路。
「像你這種精神病怎麼配繼承家產?我聽說夢閾裡面死了就是真死了,你放心。你再怎麼不待見我這私生子,你的東西還是要到我手上!」
「我只需要等下去,等到清理師把我救出去就行。而你的一切……哈哈哈……就歸我了!」
大廳南邊的騷動很響,引去大部分人圍觀,秦予義繼續探索這裡,沒有理會那邊的動靜。
他在大廳東邊注意到了更有意思的事情。
之前在觀察老頭銅像的時候,他順便看了眼圖書館的分布圖,一層大廳很空曠,除了西邊是服務台之外,大部分的空間都給了東邊的陳列展廳。
陳列展廳做了畫廊式的設計,由半面寬大的紙板牆隔開,最外面預留了介紹的展板。
只不過展板空白,這裡面沒有展覽。
但當秦予義繞過半牆,往裡面看去,他卻發現了很有意思的事情。
從外面看,展板是空白,那按照慣性思維,任誰都會下意識想——這裡面也沒有展覽品。
可事實並非如此,秦予義在牆上看見了畫。
裡面的布局類似「回」字形,每一面牆上,都掛著一幅畫,共八幅。
順著狹窄的入口進到其中。
牆面兩兩相對,中間夾出一條走道,地鋪紅絨長毯,參觀者只需要沿著小道轉上一圈,就能很輕鬆將展覽品參觀完畢。
那些畫都是些人像,甚至長得還有點眼熟。
然而沒等秦予義倒回去仔細辨認,就聽大廳的南側突然傳出一聲慘叫。
「啊!別抓我!」
「這該死的為什麼不進去!」
秦予義從畫廊出來,正看見那平頭被地上的血影纏住腳踝,生生拖入地面的一幕。
而那平頭還一把鼻涕一把淚,抓著已經皺破得不成樣子的紙帶,往血影身上塞。
可血影根本不吃這一套,平頭漸漸被他拽下去了大半個身體。
學生們困住血影的理想構建得很好,可是要落地,實施起來終究還是存在難度。
「為什麼啊!」
「為什麼!」
一群學生全嚇呆了,他們驚悚地看著眼前的一幕,像木偶似的全都緩緩倒退回去。
「怎麼辦……」
「我看見了,他只是鞋底碰到了一點點,真的就是一點點……」
「怎麼會被抓得這麼牢,完全掙脫不了……」
眾人看見,那平頭已經有半隻腿被血影抓到地上,原本立體的腿變成了一條黑色虛影。
顏憶忽然從人群中沖了出去,一道銀光閃過,刀鋒出鞘,她抽過藏在袖中的隨身短刃。
不料一人移動得更快,忽然閃身擋在她面前,她瞳孔一縮,戰鬥本能激活,她下意識提刀刺出——
鐺!
銳器以極高的速度相撞,擦出一串細小的火花。
只見秦予義反手提著消防斧,用斧刃擋下一擊。
「你攔我幹什麼?」顏憶眯眼,聲音中已經含著明顯怒意,「斷他一腿,至少還能活命,等他整個被拖進去可就沒命了!」
「斷他腿,忒修斯病毒怎麼辦。」秦予義冷靜地回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