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禍

  災禍

  天穹籠上大片墨色，黑壓壓的雲層間電閃雷鳴，流光穿過濃雲，在半空中化成一道人影。

  黑斗篷融於暗沉天色之中，隨風獵獵翻飛，燦金面具也擋不住姬留璇陰沉的神色，紅唇勾起森冷的笑意，「我想了又想，還是覺著，不如回來吧。那陣法對我也沒太大的用處了，畢竟，天道的力量大都在我這裡了，餘下的那點力量不要也罷！」

  她異瞳現出厲色，伸手竟能將天上的雷電牽引至指尖，雷光將她的臉映得泛紫，有幾分駭人。

  擡手起落間，雷電隨著她的動作劈了下來，劈頭蓋臉朝明珠一行人直直襲來，恍惚間似乎連天地都在震顫。

  「小心！」

  幾人當即反應過來，分散躲避著驚駭的雷霆之力，雷電劈了個空，裸露的地皮焦黑，還散著陣陣煙氣。

  梅玄晏下意識護著明珠，明珠卻已經站在了他身前，低聲開口，語速極快：「神君，保護好你自己，我們另有打算。」

  語罷，她立即瞬移到風監身邊，接過了他手中的蒼尾，迅速收入玄靈寶盒之中。

  

  蒼尾神力被抽空，只剩下一顆神丹，附在新的小白龍身體上，沒有任何戰鬥力，它只能避戰。

  明珠側眸和風監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看向姬留璇，兩人身形如鬼魅，閃現到姬留璇身邊，以狩獵姿態火速出手！

  姬留璇瞳孔微縮，猛地提防格擋，看向兩人的瞬間，眼底綻出惡趣味的笑意，「那我就用三象神力陪你們玩玩！」

  她滿口戲言，守護神的神力在她眼中恍若玩物，成功激起了風監的怒意。

  風監身形變幻，拳下生風，裹挾著雄雄白虎之力迅猛出擊！

  他手上拳套驀地伸出虎爪般的利刃，姬留璇側身閃避，幾縷斷髮簌簌飄落。

  下一瞬，殺機充盈的劍意撲面襲來，靈乘劍橫斬而過，她浮在空中向後一仰，擡腿踢起劍面，隨即回身打出一道玄色神光。

  空中光輝閃爍不斷，明珠舉劍打散神光，卻被神力逼得後晃了幾步，眨眼間風監已和姬留璇打作一團，兩方力量此消彼長，難分伯仲，而明珠一時半會難以加入戰局。

  風監未曾被奪取過神力，如今雖是四象之中實力最盛者，可他為其餘三象療傷也消耗了不少神力，而姬留璇手中掌控著三種神力，還有天道之力，她若是認真對戰，風監必然會敗下陣來。

  幾番交手對戰，喘息的間隙里，姬留璇反手打出一團青光，強盛的青龍之力隱隱聚攏成一條威武龍形，蜿蜒幾瞬沖向風監。

  青光映射下，她異瞳凌厲，逼視著對面的人，「我怎麼覺得，你好像在針對我的外裳呢？」

  風監並不理會，揮拳往前衝殺，猛虎下山的威勢召出白虎虛影，與青龍虛形發生激烈碰撞，兩方神光暴漲數寸，刺目至極。

  姬留璇雙手結印，迸發出更多青龍神力，漫天的神光里夾著一聲冷笑：「你就算破壞了我這件掩天斗篷又如何？如今的天道不過是個空殼，還妄想利用它來打敗我？！」

  兩股力量拉鋸不斷，虎嘯與龍吟聲震四野，在蒼穹之中迴蕩。

  風監凌厲橫眉，譏諷道：「那你穿著幹什麼？有種脫下再來打！」

  「你——」

  姬留璇陰沉了臉色，擡袖召出另外兩種神力，磅礴的朱雀神力與玄武神力盤旋在青龍周身轟然而出！

  三色神力交雜成光柱，洶洶吞噬了威風凜凜的白虎，碰撞出劇烈的爆裂聲，姬留璇的唇角剛揚起，頭頂落下一股迫切的殺意。

  電光火石間，她驟然擡起頭，雙手聚起神力防護罩相抗，瞳孔里倒映著一張白皙的面容，以及一道雪亮的寒光。

  劍意澎湃，與渾厚的神力僵持許久，竟在神力防護罩上砍出了一絲裂痕，劍刃劈入防護罩的瞬間，明珠眼神一凜，將更多的靈力凝於劍上，一舉破開了神力！

  姬留璇驚愕地瞪大了眼睛，靈乘劍意的餘威卻在空中將她的身體重重擊落，倏忽向河岸墜去。

  眼見姬留璇在河岸上晃了晃身站穩腳跟，明珠執劍急追直下——

  就是現在！

  劍光大漲，幾乎刺得人睜不開眼，猛烈的劍風沖向姬留璇的面門，以千鈞靈力集於劍尖，恍似要擊破一切！

  姬留璇卻冷笑了一聲，神情冷冽，擡手祭出天道之力，迎面撞上靈乘劍，剎那間打散了劍威，激盪起巨大的風波。

  「刺啦」一聲，一襲黑斗篷被虎爪無情撕裂，如同破布般在風中飄揚開，姬留璇渾身一震，臉色微變，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中了計。

  明珠被風波掀翻了幾步，勉強穩住身子，緊盯著姬留璇的狀況。

  她那天罵風監的話不無道理，但在後來他們都認真想過，若是姬留璇不害怕暴露，為何一直都以黑斗篷示人。

  上古四象神自然清楚，天道再虛弱，也能慢慢收歸自己的力量。

  即便他們不清楚天道如今的狀況，也得冒險一試。

  掩天斗篷一掀，露出姬留璇打底的一身金絲墨袍，她怔愣在原地的間隙，風監猛地擡起頭，向天怒吼道：「天道！你給我睜大眼睛看清楚！是不是這個女人竊取了你的力量，打破了天道法則！」

  他喘了一口氣，一字一句道：「她竊取神力天道之力數百年，殘殺上百人命，這些暴行只需一套掩天斗篷就能瞞天過海嗎？天道——一向手眼通天的你是當真毫無察覺嗎？！」

  「若你清醒著，趕快給本座收回她的力量！」

  他的聲音渾厚有力，在神力的擴散下悠悠送入蒼穹之中，或是更遠的地方。

  姬留璇氣得渾身發抖，對著風監狠狠咬了咬牙，露出怨恨的眼神，仰頭看向天幕時，卻紅了雙眼。

  她摘下了面具，露出一張美艷奪目的面孔，那雙藍金異瞳蘊著眼淚，宛若最晶瑩的琉璃寶石，模樣楚楚可憐。

  她向漾河邊前行了兩步，伸出纖瘦的玉手，撫上自己的臉頰，「主……你不要聽他們胡言，你看看我，為了這些力量奔波勞累的樣子，還不相信我在為你打理世間一切嗎？」

  她即刻轉換的小女兒家情態引得風監怒目而視，「荒謬至極！天道，你——」

  風監的話還沒說完，眾人耳邊突然傳來一道重重的嘆息聲。

  像是在山野間響動，又如同隨風送至，再或是水中蕩漾而來，無處不在。

  嘆息聲後，一道雄雌莫辨的聲音接著響起：「修真界如此龐雜，一人打理，太過勞累時興許會做出傻事，你們應當諒解諒解她。」

  不論是明珠一行人，還是潛伏在暗中的大能，都因這話震得驚心裂膽，仿佛不敢相信這會是天道說出的話。

  天道動情已然到了病態的地步，而修真界，即將墮入災禍之中。

  在場所有人，唯有姬留璇不著痕跡地勾起了唇角，趁著眼角還有淚花，繼續說道：「主，我會永遠心悅你。他們要同我切磋切磋，你可應允？」

  「允。」

  一字落下，恍若這世間最驚人的允諾，直擊所有人的心田。

  得到了天道的應允，姬留璇臉上綻出一個明媚的笑容，笑意里夾雜著濃濃的邪肆和惡意，緩緩朝風監和明珠轉過了身。

  她手中運起天道之力，似是為了呼應她，天幕上雷電連片，茫茫紫光籠罩了整片碧雪島和漾河。

  梅玄晏暗自在漾河中布好陣法，望著渾濁的天幕，思緒亂如麻，飛速思考著，總覺有什麼東西似乎能聯繫到一起。

  靈乘飛升遺留古墓、天道生情異狐奪力、而明珠轉世魂魄缺失……

  魂魄缺失——

  須臾間，梅玄晏豁然醒悟過來，天道生情，而明珠不通情愛，她恰好缺失的那一小縷魂魄，極有可能落入了天道！

  難怪，他先前以烏晏身份在玄武門為她找尋神魂，卻始終搜尋不到蹤跡。

  那時於他而言，她不過是個仇敵之女，所以一直不甚在意，若是他早些追尋，也能早些猜想到神魂藏在天道之中。

  必須儘快告知明珠，讓她取回魂魄，促使天道清醒！

  梅玄晏立馬轉過頭，想去告知明珠這個消息，然而姬留璇已經出手，雷霆倏忽降臨，震盪的轟鳴聲里裹挾著恐怖的威勢，追著明珠和風監兩人劈去。

  如今不是合適的時機，若傳音給明珠，反倒會致使她分心受傷。

  姬留璇沒了掩天斗篷，打鬥也不再束手束腳，引來的天雷將漾河激盪起滔天巨浪，吞噬了風監和明珠二人，姬留璇笑得狂妄，緊追著兩人轟出陣陣天道之力，逼得兩人狼狽竄逃。

  梅玄晏看準時機，飛身到翻滾的漾河上，朝兩人喊道：「往我這邊來！」

  混亂的雷鳴之中，兩人準確捕捉到了梅玄晏的話，迅疾沖他飛去。

  「下水！」

  三人當即閉氣，墜入漾河之中。

  漾河翻騰的水面上，一個巨大的法陣乍然顯現，散發出耀眼的光輝，而姬留璇來不及停步，腳下的水流猛然掀起一根擎天水柱，雄厚的玄武之力沖她席捲而來——

  纖瘦的墨袍身影飄浮在半空中，髮絲肆意飛揚，她神情冷酷，任憑水浪打濕衣裳，揚手操控天道之力，反將水柱重重砸回河中！

  她的身影消失了一瞬，竟帶著另一人影從河中閃現而上，她緊攥著梅玄晏的脖子，一掌打出天道之力！

  「你該不會以為，就憑如今虛弱的四象能打倒我吧？」

  她面容陰暗，打出的天道之力卻輕易破除了梅玄晏的神力防護，他瞳孔驚縮，當即噴出一口鮮血。

  幾點鮮血濺到她的側臉上，平添幾分病態的妖冶，姬留璇陰笑出聲，一腳將他踹出——

  接著是風監，他仍有餘力試圖反擊，姬留璇神色猙獰，周旋間折斷了風監的雙臂，骨斷聲清晰可聞。

  她在風監耳邊輕聲道：「你的手已經斷了，虎拳，也別打了。」

  虎嘯聲憤恨至極，令人膽顫，可她仍覺不夠，聚攏著天道之力，重拳狠狠砸向風監，巨大的衝擊力將他轟到漾河岸上，砸入了一個深坑之中。

  他口中鮮血不斷湧出，奄奄一息。

  最後是明珠。

  她身形如電瞬閃而至，明珠還沒反應過來，便已經被人掐住了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