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

  回憶

  久違的窒息感鋪天蓋地襲來，明珠梗著脖子，臉色漲得青紫，藏在袖擺下的手暗暗調動靈光。

  姬留璇一手掐著明珠，獰笑道：「天賦異稟又如何？靈力在神力和天道之力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擊。」

  殺機迫近，她擡掌就要轟出天道之力，腦後忽然刮來凜冽風聲，她神色一凜，即刻鬆開了明珠。

  好不容易得以重新呼吸，明珠當即退得極遠，拼命喘著氣，寬袖下的指尖閃著靈光，還在不停舞動手指，指揮著靈乘劍刺殺姬留璇。

  寒刃現形出其不意，但姬留璇身法極快，躲避著靈乘劍劍影，直衝著明珠襲去。

  明珠急急召回靈乘劍，飛速向後掠步，然而姬留璇轉瞬即至，那張美艷的臉龐如同修羅面，霎時間逼近了她。

  「撲哧」一聲，灼人的天道之力附在人拳之上，一舉捅穿了她的胸膛。

  靈乘劍恰好從姬留璇身後急閃而過，剛在她肩上割出一道血痕，整柄劍就在空中不穩地晃蕩了一下，雪亮的劍身上映出一張煞白的臉。

  明珠臉色慘白，嘔出大口鮮血，遲緩地低下頭，看到了連接著自己身體的手臂，也清晰地感受到身體內的那顆石心正在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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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留璇張大了嘴巴，故作驚訝道：「真是不好意思，人總是要比神脆弱些的。」

  她笑容癲狂，從明珠的身體裡抽出一條鮮血淋漓的手臂，冷笑著看她從高空中墜下去。

  「明珠——」

  梅玄晏遍體鱗傷地倒在漾河河岸上，半睜著眼睛，看到這一幕，目眥欲裂地嘶喊出聲，唇間溢出殷紅。

  他緊緊扒著地面，往漾河邊挪去，指節用力到泛白。

  身體帶著撕裂般的痛楚，眼前視線逐漸變得模糊，耳邊的風聲和神君的嘶吼聲卻格外清晰，明珠清楚地感覺到自己在墜落，從空中筆直砸入冰冷的河水裡。

  水面上浪花四濺，明珠霎時沉入漫無邊際的河水裡，鮮血卻在水中大片大片暈染開。

  她的感知近乎麻木，冰冷和黑暗包裹了她，僵硬了她的身體。

  好黑啊……

  她這是快要死了嗎？

  她似乎聽到了梅玄晏墜入水中的聲音，可她無法回應，意識和身體一同往下沉去，一切聲音和景致都變得模糊，仿佛落入了遙遠的夢境之中。

  ……

  「你看到了嗎，蓬萊仙山上面，有位大能在登仙台上渡劫！」

  「是那位修煉奇才，靈乘劍法的開山鼻祖！！」

  「我知道她！我仰慕她已經很久了，簡直是仙女，聽說她是悟道飛升的，自修真界開創以來的第一人——」

  「誒我們要不靠近些，說不定還能沾染一下大能飛升的靈氣。」

  「你傻啊，看到這天雷了嗎？只怕你沾到那靈氣也沒命享用了！」

  浩瀚的蒼穹布滿陰沉之色，雲霧間雷光陣陣，天威浩蕩，仿佛醞釀著一場極大的風波，隨時都會劈下天雷。

  自修真界開創以來，眾人還是第一次看見這般浩大的天雷，整片天幕黑沉如大軍過境，恍若即將降下世間災禍。

  四象守護神也被這動靜吸引了去，各自在宗門之中抹開一面水鏡，看到了蓬萊仙山上孑然挺立的一道纖細身影。

  蓬萊仙山上，靈乘立在登仙台上，仰頭望著電閃雷鳴的天穹。

  高山之巔，狂風將皚皚白雪吹散開，裸露出原本嶙峋的山石，在漫天泛紫的光亮中，顯得分外壓抑。

  她早已凝出靈氣護罩定在周身，迅速吞下數顆丹藥，握緊了靈乘劍，緩慢地眨了眨眼。

  天雷，要來了。

  第一道天雷降下時，轟鳴聲響徹大地，紫色的巨大雷電當頭劈了下來，威勢將離蓬萊仙山極遠的一眾修士都嚇出一身冷汗，煙氣散去後，仍能看到山巔上那道身影，背脊挺得筆直。

  靈力護罩已經碎在散在狂風中，替她扛下了第一道天雷，接下來，她都要自己扛。

  第二道天雷須臾又降下，她迅疾舉起靈乘劍抵抗天雷，然後天雷直接突破了靈乘劍的防禦，將她劈了個焦黑。

  接著是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天雷……她的姿勢從站變為坐，看得眾人心驚膽戰，生怕這靈乘玄女當場殞命。

  世間最高的修為不過渡劫期，從煉虛突破到渡劫期的修士需要經歷四十九道天雷，而渡劫飛升需要經歷的天雷，人們至今未知。

  只等靈乘玄女開創先例。

  靈乘坐在登仙台的山石上，滿頭烏髮已被天雷電得捲曲，渾身散著焦味，手臂上露出一節森森白骨，她嘴角滲出血跡，盡力用靈力包裹著心脈。

  第五十道、第六十道、第七十道天雷……可怖的紫光倒灌在她的身體裡，雷電經行之處皮開肉綻，撕心裂肺的疼痛蔓延全身，靈乘死死咬牙強忍，額角青筋凸出。

  天雷一道接一道地劈下來，每一次都帶著毀天滅地的威勢，靈乘被劈得痛不欲生的同時，也察覺出這是對筋骨的淬鍊。

  黑雲漫天，紫光在雲層間穿梭閃現，威壓比先前的八十天雷更甚，聲勢驚天動地。

  第八十一道天雷劈下時，在天幕上閃現的雷電清晰可見，宛若一條威嚴的紫龍，帶著雷霆萬鈞之力吞噬一切！

  天雷壓頂，纖瘦的身影剎那間被紫光淹沒，激盪起茫茫塵土，山巔上的滾石簌簌跌落下去。

  這一劈過後，天雷隱入了雲層之間，似乎銷聲匿跡了。

  滾滾煙塵里，靈乘伸出一隻裸露白骨的手，撐著地面艱難爬起了身。

  她挺過去了嗎？

  可是……怎麼還沒有飛升？

  她止不住地咳嗽起來，匆忙間吞下一顆丹藥，揮手間換了一身完好的衣裳，至始至終仍留在原地，未曾飛離別處。

  不僅如此，她還驚恐地發覺，自己體內的靈力正在消散。

  透明的靈氣不斷往外溢出，靈乘試圖吸納回去，可她的丹田卻像漏了洞似的兜不住靈氣，只能任憑靈氣從指間傾瀉出去。

  怎麼回事？！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看著自己的指尖，似乎也變得虛幻了幾分。

  她的心霎時涼了半截，從登仙台上站起身，靈乘劍直指天幕，冰冷的聲音隨靈力擴散入雲層之中：「天道，修煉的盡頭並非渡劫成仙，而是魂歸大地吧？！」

  天道並不回應，靈乘壓抑著滿腔怒意，冷聲道：「你膽敢傳言入夢，欺騙世人！我便拼死與你對抗，寧死也要將你扒層皮！」

  她看著自己開始消散的身軀，急急向友人傳音：「容況，告訴世人不要再修煉飛升！渡劫之後不是飛升，而是死亡——」

  靈乘飛速思索著對策，從干坤袋中取出鎖靈衣穿上，又拿出各種法器拼命減緩修為的流失，提起靈乘劍就飛入了天穹之中，喊道：「你為何欺騙世人！為何讓世人修煉，回答我！」

  天道宛如一灘死水，逐漸變得沉黑，除卻天雷的響聲，再無其他聲音。

  離蓬萊仙山極遠的地方，眾人看著煙塵之中飛出一道人影，遙遙往更高處飛去，忙喊道：「飛升了飛升了！靈乘玄女飛升了！！」

  爆滿喜悅的人聲之中，有人提出疑惑：「奇怪，那為何天雷隱有重出之勢呢？」

  靈乘飛在重重雲霧裡，聚攏周遭靈氣，手執靈乘劍祭出道道煞人的劍氣，聲音迴響在天幕里：「天道，回答我——」

  她竭力保持著鎮靜，仗著靈乘劍朝天穹砍去，驚若翩鴻，婉若游龍，身姿輕盈曼妙，打出的劍威卻帶著極強的殺心，劍氣化形，排山倒海般劈向天幕。

  天雷轟然作響間，雲層里傳出一道飄渺的聲音：「吾並未欺騙世人，開闢仙界，需要犧牲數位先行飛升的修士，你們體中散去的天地精華至純至淨，可為後世的所有修士鋪作飛升的橋樑，這是你們前人的責任所在。」

  靈乘的動作不曾停過一瞬，繼續深入天穹，氣勢洶洶祭出浩蕩劍氣。

  「天道無力開闢仙界，還需大能獻祭？莫不是將我們這些人當成了傻子！」

  她的劍氣洶湧，使得天幕震盪不已，天道的聲音再次平穩傳來：「靈乘，不論你是否遵從，這便是你今日的命數！」

  「開闢仙界，是天道的法則天道的責任，不是我們這些無辜修士的！」

  天雷隱有捲土重來之勢，靈乘卻怒氣沖沖，凝聚起靈力揮劍再劈，勢如破竹。

  紫光閃現而過，轟鳴響徹耳邊，靈乘的身體變得越發透明，她握緊了劍柄，爆發出一股極強的力量。

  靈巧的身影在層疊的雲霧中穿梭，她近乎是在同天雷競速，即便是劇烈燃燒著她的壽命，她仍然蓄足了力氣，避過道道天雷，直達天幕深處劈砍而去——

  濃雲烏沉，她鬢邊髮絲隨狂風飛揚，眼神凌冽無比，雙唇微啟，一字一頓道：「日、月、同、輝——」

  磅礴的靈力凝於靈乘劍上，爆出一陣刺目的青光，靈乘劍現出巨大虛影，高高舉過頭頂，往深處迅猛斬落！

  猛烈的巨大劍氣帶著地崩山摧之勢，斬過重重天雷，轉瞬抵達天幕深處，竟生生豁開了一道裂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