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狼之詞

  虎狼之詞

  似是沒料到她會突然這麼問，梅玄晏愣了一下，聲音清潤：「當然。」

  不論是靈乘玄女本尊，還是靈乘劍的繼承者，必然是能在日後一鳴驚人的可造之才。

  「神君為何會覺得我是靈乘玄女？」明珠緩緩站起身，終於問出心中疑惑，「我不是石頭精嗎？」

  梅玄晏解釋道：「只是有所懷疑，我從未見過能充當傀儡寸心的石頭。」

  明珠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腦海里時常浮現出風監說過的話。

  喜歡的姑娘、心愛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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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君竟然真的喜歡她？

  明珠盯著梅玄晏的臉，目光閃爍不定，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感受到她的視線，梅玄晏抿了抿唇，「怎麼了？」

  算了，如今不是合適的時機，還是回頭找機會再問問吧。

  明珠搖頭，只是問道：「那我們接下來去哪裡？」

  梅玄晏並不知她心中所想，「這幾日，我派出其他傀儡排查了許多異瞳之人，唯有西南方的一處懸湖村尚未探查，我們就去那裡，一探究竟。」

  兩人收拾好，同風監陵瑕簡單告別後，就以飛劍踏上了路途。

  兩道流光環繞一側，在浩大的天穹中划動，往西南方向而去。

  腳下掠過數座城池，密密麻麻的小巧房屋在雲霧間被推拉成片片殘影，兩人御劍行進了許久，梅玄晏的聲音忽然響起：「離懸湖村不遠了，御劍入村太過引人注目，底下有一處驛傳，我們就在此處落下，租一輛車馬行路。」

  「好。」

  兩人慢慢降下飛劍，落步驛傳之中，租了一輛馬車繼續上路。

  兩人出來之前，都特意喬裝打扮過一番。

  不算寬闊的馬車之中，明珠放鬆地坐在一側，如瀑青絲盡數挽起，簪著珠翠步搖，一雙翠玉銀杏葉墜子襯得嬌容精緻，穿著一襲貴重的金絲繡花長裙，一眼望過去，就像閨閣家養尊處優的夫人小姐。

  她換了新身體，無需易容，而梅玄晏則在臉上作了簡單的偽裝，玉冠束髮，雪白直襟長袍上繡著精細的雲紋，腰間垂掛一枚玉佩，猶似一名盲眼貴公子。

  兩人相處了這麼久，同坐一輛馬車卻是頭一遭。

  明珠並未留意到沉悶的氣氛，百無聊賴地打簾張望，又從干坤袋裡取出先前簡送溪送與她的話本《採花記》，翻開書頁開始仔細閱覽。

  那本《採花記》太過惹人注意，即便梅玄晏在養神，也還是注意到了她手上的話本。

  神力外視的目光聚集在明珠身上，梅玄晏看著她的神情從疑惑不解到皺眉再到震驚，變化豐富多彩，終是忍不住將神力探到她的話本內容之中：

  【他的喉嚨滾動了一下，目光落到菁菁的粉唇上，兩片唇瓣小巧柔潤極富光澤，誘人無比，趙凡心中更是意動，卻聽菁菁直率發問：「趙大人，你是不是心悅奴家？」】

  【未料想到她會這般心直口快，趙凡不免一愣，可苦於職責在身，不得耽於兒女情長，只得道：「菁菁姑娘，你怕是誤會了。」】

  【他這樣說著，心中卻不住地否認自己的答案，菁菁姑娘並沒有誤會他。】

  【他多想大聲地告訴她，他心悅她，思念她，想要狠狠地要了她！渴望親吻那兩瓣粉嫩的唇，渴望和她在床褥間日夜纏綿，共赴巫山雲雨。一想到她會同其他男子說話，他就嫉妒得發狂！】

  【然而菁菁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一下撲到他懷中，埋首在他胸前，聽著裡邊擂鼓般的心跳聲，嗔道：「趙大人，你的心出賣了你。」】

  寥寥數行故事，多為虎狼之詞，梅玄晏險些當場咳嗽起來，卻見明珠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心中大震。

  她在想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但他也不敢出聲制止，誰知明珠先看向他，「神君，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梅玄晏下意識頭皮一緊，面上卻強裝鎮定，道：「你問。」

  她思忖了一會，似乎在整理措辭，而後睜著清澈潤亮的眸子看著他，「神君，你想狠狠地要了我嗎？」

  梅玄晏：？？？

  縱然梅玄晏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此時仍然被明珠的話嚇得嗆咳起來，耳後漸漸浮出紅雲。

  他的手緊緊攥在馬車座椅上，指節都因用力而泛白，他咬著牙，露出一抹牽強的笑，「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明珠放下了手中的話本，突然起身往梅玄晏身側坐去，一下貼近了他。

  兩人的衣角交疊在一起，明珠驀然靠上他的胸膛，梅玄晏身體僵硬了一瞬，就聽到一道矯揉做作的嬌嗔：「梅大人，你的心出賣了你。」

  他的心像是受了極大的刺激，滾燙起伏，咚咚跳個不停。

  明珠注意到梅玄晏緊抿的唇角和僵硬的身體，發出陣陣歡笑，肆意調皮地笑倒在他懷裡。

  梅玄晏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明珠竟然也學會了捉弄他，不由得生出了一股惱意。

  想要懲罰她的惱意。

  任由她仰面笑倒在自己膝上，梅玄晏一把捉住她的兩隻手腕，明珠立刻止了笑聲，眨著眼睛問他：「幹什麼？」

  她的眼眸亮若星辰，臉頰兩側霞光瀲灩，正毫無防備地躺在他膝上，兩瓣飽滿的紅唇微微張著，甚至可以看到裡頭的粉嫩舌尖，將掩未掩，似蠱惑更似邀約。

  他心下悸動，喉嚨有些發乾，「罰你。」

  梅玄晏稍稍傾下身，貼近了她的臉，與她鼻尖相抵。

  車廂中的氣息越發粘膩緊張，兩人靠得如此之近，發燙的呼吸相互噴薄，梅玄晏卻在這一剎看清了她眼中的澄澈和懵懂，心中旖旎盡數消散，連忙停住了動作。

  不，她魂魄缺了一角，對於情事，什麼也不懂。

  還需再等等，再等一等，等所有事情解決，等她的身世大白，等那一縷失蹤的魂魄回歸。

  不能再冒進。

  正當梅玄晏要起身時，不遠處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馬車猝不及防地停了下來，車廂猛一震顫，他的身形也隨之一晃，薄唇陡然壓了下去。

  兩片柔軟相撞，梅玄晏呼吸一滯，明珠也瞪大了眼眸，驚愕地看著他。

  乍然親上思慕許久的姑娘，梅玄晏怔愣著遲遲沒反應過來，直到明珠用力咬了一下他的唇，才刺得他醒過神，立馬鬆開了她的手腕起身。

  唇瓣被咬破，滲出一點鮮血，梅玄晏舔了舔唇，心中難以自控地升起一絲竊喜。

  再看明珠，她已經退回角落裡，捧著臉咂咂嘴，臉頰似是染上淡淡的粉意，眼神奇異地盯著他。

  這一切都發生於短短几瞬，兩人還沒緩過神來，外邊的馬車夫便叫道：「公、公子，有山匪……」

  話未盡，下一道粗獷的喊聲傳來：「裡面的人聽著，有錢交錢，沒錢交命！」

  明珠和梅玄晏對視一眼，梅玄晏先掀開帘子，回身道：「我去處理就行。」

  他剛跳下馬車，又見明珠掀簾鑽了出來，顯然是要跟他一起，便扶著她下車。

  那群山匪圍住了車馬，提刀亮劍，見兩人富貴扮相，一人賊笑道：「看來是兩個流油的……那小娘子生得真好看啊，將她帶上也不錯。」

  隊伍中一個瘦子走到領頭人身旁，「老大，這小娘子是個金丹期呢。」

  領頭的山匪膘肥體壯，臉上帶著一道刀疤，看起來十分兇狠。

  他瞥了一眼兩人，神色輕蔑，嗤笑道：「一個築基修為的瞎子，一個金丹前期的女娘，我可是金丹中期，弟兄們雖是練氣，但勝在人多經驗足，怕她個什麼勁？！」

  其中一個山匪提了提手裡的鐵籠，附和道：「就是，老大，我們今日運氣真好啊，捉了只白毛狐貍，還遇上了兩頭肥豬！狠狠宰下他們！」

  他們旁若無人，明珠的目光挪到那人手中的鐵籠上，一隻渾身雪白的狐貍蜷縮在籠子裡，它似乎是受了傷，身體微微發著顫。

  領頭的山匪舉刀指向梅玄晏，喝道：「最後說一遍，有錢交錢，沒錢交命！」

  那山匪刀尖一轉，指向了他身旁的明珠，「你身旁的小娘子，我也要帶回去當壓寨夫人——」

  眼前閃過一片殘影，轉瞬一剎，咽喉已經被人扼住，大刀掉落在地，領頭山匪感到自己的身體慢慢懸空，慌忙用靈力攻擊身前的盲眼公子，可靈力每次打在他身上都如同吞雲入海，毫無蹤跡。

  他眼珠暴凸，慌忙摳著自己頸項間的奪命之手，「咳咳你……」

  「老大！」

  其他山匪驚慌失措地上前，一柄輕盈雪亮的寶劍如同流雲般在身前划過，劍意逼人，赫赫劍威將所有人阻攔在外。

  明珠緩步上前，看向其他山匪，笑吟吟道：「交出你們身上所有靈石，否則你們老大，就死咯——」

  眾人對這兩人的實力之深震驚不已，手足無措之際，梅玄晏繼續用力掐緊了領頭山匪的脖子，淡聲道：「你們再猶豫，他的命就要交代在這裡了。」

  瞥見金丹中期的老大毫無反抗之力，且那柄修長寶劍劍意驚人宛若神品，眾人不敢再耽擱，七手八腳地拿出自己的錢袋子，將靈石交給了明珠。

  明珠看了眼山匪手中的鐵籠，補充道：「還有那隻狐貍。」

  被點到名的白毛小狐貍將一雙小眼珠從爪間露出，透過根根鐵欄杆，充滿懼怕和好奇地打量著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