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威脅

  生死威脅

  夜色被熾光照亮大片，狂風大作，將濃霧陣陣驅散，使得界中人視野更加清明。

  曉月回頭看著那沖天光焰，在一瞬間感受到積蓄已久的神力噴薄而發，心中有幾分猜測，忍不住露出震驚之色。

  她擡起劍尖，直指齊擇鈺，「齊擇鈺，我沒想到你甘願做謝聞宗的走狗，竟連玄武門的守護神都敢囚禁？！」

  齊擇鈺抹了一把嘴角滲出的鮮血，迎上她的質問，「先不提謝聞宗和我不過是同類地位，另外我也沒想到，一向溫柔的曉月長老，談吐會這般粗俗難聽。」

  「那我這句走狗還真是罵對了，」曉月眸色微沉，揚劍起勢，「神君既已出世，你們的好日子便該到頭了！」

  「終局未至，豈能輕言勝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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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擇鈺也執劍作勢，抵步沉穩，眸中並無畏懼之意。

  漩渦中心處於後山深處，三人對峙，毒藤漫天而起。

  半空中的人揚手揮出一股玄光，光輝如同沙粒般從天而落，洋洋灑灑，凡觸及玄光的毒藤皆瞬間枯竭，再無生息。

  謝聞宗臉色微變，後退了兩步，卻出奇地沉靜下來。

  他望向半空中那個血淋淋的男人，瘋魔似的大笑起來，「梅玄晏，你該不會天真地以為，你能逃出去吧？」

  明珠仍在承受著強大的威壓，強撐著仰頭才能看到浮在空中的男人。

  梅玄晏？

  明珠腦子嗡嗡作響，一片混沌，莫名聯想到白日裡徐弦立下心誓，被消音的姓名部分似乎是三個字，最後一個字就是「晏」字。

  那麼徐弦呢？他就是真正的徐弦嗎？

  梅玄晏長發飄飛，遮眼白紗束在腦後，居高臨下地望著謝聞宗。

  明明已經剜挑出他的雙目，可謝聞宗還是沒來由地生出一陣強烈的被凝視感，仿佛無處可逃。

  梅玄晏揚起暗淡蒼白的唇，似笑非笑的面容里自帶一股睨睥之意，「本座既能涅槃重生，要你的命，不過是順手一帶的事。」

  謝聞宗聲音嘶啞狂放，眼中紅芒微微閃動，陰笑道：「你如今只是一具殘破的空殼子，想要我的命，便是神，也得掂量掂量自己！」

  他拂袖重新設下結界，復低眸望向面前無法起身的明珠，「明珠，你太讓為父失望了，等為父處理完要緊事情……再來收拾你——」

  他話音未落，半空中的身影突然如鬼魅般閃至身前，赤拳帶風，迅猛而出！

  謝聞宗斜身躲避，赤拳大張為掌，彈射出數道毒刺，他又及時祭出靈力屏障，將毒刺一一擋在身前，驀然轉守為攻，指甲暴漲數寸，抓向面前的身影。

  梅玄晏靈巧避過攻擊，連連揮袖抵擋，在謝聞宗喘息之際，迅速向後掠出一段距離。

  謝聞宗的臉陷於陰影之中，得意陰惻的神情更顯晦暗不明。

  正當他要哂笑眼前人的虛弱時，梅玄晏忽然伸出手，合掌相擊兩下，數道身影閃電般出現至謝聞宗身周。

  他們身形高大，步伐一致，戴著青銅面具，手執利劍而目露凶光，皮膚泛著死氣沉沉的暗灰色，愈發接近謝聞宗，隱隱呈現圍合之勢。

  除去一個熟悉的人——

  徐弦。

  明珠難以置信地打量著徐弦，大腦一片空白。

  他不似先前那般有活氣，身體分明破了個血洞，仍在汩汩往外流血，可他像是感知不到疼痛似的，面無表情地圍在一側，蓄勢待發。

  「傀儡術？！」謝聞宗猛地轉過頭，眼珠暴凸，死死盯著梅玄晏，「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他桀桀笑出聲，顫抖的氣聲里卻帶著絲絲怨怒和諷刺，「借傀儡之軀分流神力，還能潛伏宗門搜尋解救之法，難怪她說你的神力流失得極快，難為你堂堂玄武守護神卻要動用這邪魔外道了！」

  梅玄晏神情漠然，唇角微微一扯，譏誚道：「你身為玄武掌門都走火入魔了，本座改用一下這旁門左道，又有何不可？」

  他指節屈伸而動，無形絲線從染血袖擺中穿出，密集纏繞在十指之間，連接至所有傀儡的後背。

  謝聞宗聽罷，下意識看向角落裡的明珠，有一瞬露出慌張的神情，仿佛被人踩到了痛處，躬身捂頭思考起來。

  「是你、是你血口噴人！我沒有走火入魔！」謝聞宗身體劇烈顫抖著，瞳仁徹底化作鮮血般的赤紅，聲嘶力竭地咆哮起來，「身居高境，掌控力量享受權力，受盡尊崇和愛戴，天人五衰任誰也不能接受！我不過是追求壽元無量，我何錯之有！！」

  「一派掌門，囿於貪念，可笑至極。」

  梅玄晏猛然扯動指間絲線，隨著他的牽引，場中數名傀儡立即爆出一陣驚人的殺氣，朝著中央的謝聞宗一躍而上！

  謝聞宗也迅速反應過來，旋身抽劍而抵，靈力蓄於腿腳，猛烈踹開兩名傀儡，同剩下的傀儡激烈打鬥起來。

  刀光劍影，鏗然相撞，磅礴的靈力與渾厚的神力數次交戰，猶如龍爭虎鬥，激得這片天地風雲狂亂。

  神尊和大能的打鬥那樣狂烈，威壓必能直接碾死許多修為低下的人，可明珠不僅沒有吐血，反而還覺得身上的威壓輕了不少。

  她看著不遠處的男人，凌亂長發披散於身後，隱約可見散發後俊挺的側臉輪廓，袖擺中露出快速操縱絲線的雙手，瘦得骨節分明，病白宛若玉瓷。

  天人之姿，即便蒙上了雙眼，渾身浴血，依然給人一種不可褻瀆之感。

  是他在保護她嗎？

  既然知恩圖報，暫且不算他為壞人。

  此地太過兇險，明珠心知這不是她能插手的鬥爭，不能久留，於是盯緊戰況，悄悄地往暗處挪位。

  若是可以，她想立馬趕到烏師弟身旁，讓他兌現承諾，可眼下聽玄武神所言，烏師弟也極可能是他的一名傀儡身，況且如今沒有逃跑的時機，只能躲在暗處再等等。

  激切的刀劍相接聲在夜空中迴蕩，傀儡力量強大不知疲倦，為不死之身，一個能抵上一位化神修士有餘，又能以量取得優勢，拖得謝聞宗幾近力竭，身上多出數道傷口，盡數沾染了傀儡的死氣。

  死氣還在鑽入他的筋脈骨髓，企圖侵蝕他的心脈。

  謝聞宗喘著粗氣，側眸看向自己臂膀上的傷口，這一處傷得極重，深可見骨。

  再這樣下去，他極有可能會死在這裡。

  傀儡只會自盡而死，與傀儡鬥爭無用，必須要制住傀儡師，才能斷絕威脅。

  那麼就得暫且突破眼下的傀儡關口！

  梅玄晏手下動作不停，絲線顫動間，所有傀儡身形如電，迅疾齊發，幾人封鎖走位，幾人激打進攻，刺目白光一閃而過，數道劍鋒朝著謝聞宗兜頭斬落下來——

  利劍交合成囚籠，豎劈向中央的謝聞宗，然而傀儡們握劍的手逐漸發顫，也沒能斬落下去。

  就在此時，中央靈光大盛，「轟」的一聲，排山倒海般的靈力當場爆裂，將所有傀儡炸飛出去，濃濃煙氣中飛出一道身影，風馳電掣地襲向梅玄晏。

  梅玄晏聲音冷沉：「找死。」

  他十指頓時一松，玄光凝聚一瞬，揮袖打出神力。

  不料，謝聞宗沖他虛晃一招後當即收勢，直接沖向躲至角落裡的明珠！

  梅玄晏瞳孔猛縮，往前疾掠追去。

  眨眼一瞬，明珠根本來不及反應，一隻尖利可怖的手已經掐住了自己的脖頸，指甲嵌入皮肉之中。

  暈眩和疼痛陣陣襲來，她喘不過氣，雙手胡亂地抓住了謝聞宗的手腕，眼角無法自控地流出淚水，滿臉漲得通紅，額頭青筋暴凸。

  謝聞宗緊緊掐著明珠的脖子，沖梅玄晏嘶吼道：「你若再靠近半步，我便直接殺了她！」

  梅玄晏停了腳步，但手上還控著一團殺氣四溢的神光，平穩道：「她是你的女兒，不是本座的。」

  謝聞宗嘴角還流著血，面露諷意，「我的女兒？明珠，你說說看，你是我的女兒嗎？！」

  他突然仰頭大笑一陣，眸底盈滿怨恨的淚水，「是啊……我的女兒，我的親女兒怎麼會背叛我將你放出來？怎麼可能？！她說得對，這不是我的女兒，不知是哪個不要命的孤魂野鬼占了我女兒的身體！」

  他的情緒越發不穩，神情似崩潰似癲狂，手上力道卻加重了幾分，尖利的指甲嵌入明珠脖頸，鮮血絲絲溢出，窒息感鋪天蓋地而來，她滿臉爆紅，雙眼凸出，幾近氣竭。

  謝聞宗轉過頭，看著梅玄晏緊抿的唇角，猩紅的眼眸里流露出猖獗的笑意，「但是我猜得沒錯，你果然在乎她，在乎這個孤魂野鬼……」

  梅玄晏另一隻藏在袖擺里的手緊握成拳，指甲也深深嵌入掌心，克制地顫抖著。

  謝聞宗瞬間換了一副可怖的嘴臉，面目猙獰無比，狂笑道：「你把神光收起來，我就鬆開一些。」

  梅玄晏毫不猶豫地收起了神光。

  謝聞宗驚詫地笑起來，手上力道稍稍一松，勉強能讓明珠大口呼吸，她淚流滿面，胸口劇烈起伏，頸上傷處仍血流不止。

  謝聞宗抓著明珠，神色狠厲，「操控你所有的傀儡自盡。」

  他目光陰鷙，緩緩說道：「否則，我馬上讓她死在你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