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家可歸

  無家可歸

  「操。」林莉掐緊了柜子的一角，仰頭深吸一口氣，她晃晃神看向一旁嚇哭了的叶音子，張開雙臂說：「音子，讓媽抱抱。」

  「媽媽，你別生氣了。」叶音子哭著走近，抱住她。

  林莉摸著她的頭髮，嘆聲說：「媽媽愛你。」

  開業第一天，甜品店的生意還不錯，秦芝看了一圈，發現都是些年輕孩子，有幾個還偷偷往他們這邊拍照。

  她思索了一會兒，把於溯推走，「你到外面去。」

  於溯：「為什麼？」

  秦芝給他系上店服說：「去幫我招攬生意，在裡面別人怎麼看得到？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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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溯站在門口，眺望了一會兒路的兩邊，他機械地說著歡迎光臨，希望看到某個人的身影，但沒有。

  陳佳運看到秦芝第二份半價的朋友圈，便來蹭個便宜，她看見於溯無比落寞的樣子，奇怪：「你咋了？」

  於溯瞥了她一眼，輕聲：「沒什麼。」

  陳佳運笑說：「你這狀態，像失戀了一樣。」

  於溯皺眉：「閉嘴。」

  「小溯，你怎麼站外面？」於溯聽到林莉的聲音，眼神亮了亮，他扭頭，又瞬間失望了，「我媽讓我招攬生意。」

  林莉點點頭，正要進去，卻被拉住了袖子。

  於溯問：「乾媽，您跟流兒說了麼？」

  林莉眸色暗了暗，道：「說了，他不願來。」

  於溯低頭，想破個冰又在聊天框頓住了，「他的手機不見了。」

  「呵，我才不會給他買，高中生需要什麼手機？一天天的，再給就翻天了。」林莉咬牙切齒，擺擺手說：「不說了，我找你媽去。」

  於溯站定，又看向陳佳運，「你怎麼不進去？」

  陳佳運笑道：「你要是失戀了，我可以上位麼？其實我是個雙性戀。」

  於溯接話：「我不是，我純gay。」

  「啊？」陳佳運呆滯了一秒，尖叫：「啊！！！！」

  「嘶~」於溯耳朵疼，無語：「顧客都被你嚇跑了。」

  陳佳運的房子要塌成廢墟了，她悲然道：「真的？」

  於溯剛想點頭，陳佳運雙手卻猛然一拍，她斷定：「我知道！你騙我呵~這是你拒絕人的手段。何必呢，我就隨口一說，又不會纏著你，哈哈！不用解釋，拜了。」

  她捂著耳朵跑了，於溯聳聳肩，望向別方。

  手機在口袋中被捏緊，他站了一會兒，覺得裡面忙不過來，又進門了。

  葉流坐在對面便利店的角落啃麵包，他托著腮，盯著右前方，忽然不見人了，可惡，看看都不給，真是小氣鬼 。

  他吃完麵包，又往學校走，想翻圍牆，但左手不敢使勁，放棄了。

  大門處，保安大叔在吃泡麵，葉流躡手躡腳地走近，正想溜進去，卻突然被叫住。

  吳建騎著電動車買菜回來，問：「葉流，你回學校幹什麼？」

  自然是因為無家可歸，葉流撓了撓頭，訕笑說：「我卷子忘拿了。」

  吳建就隨口一問，他打開袋子說：「我買了馬蹄糕，拿一盒去吃。」

  「這麼好？為什麼？」葉流接過，知覺是因為腕上傷的原因，扯了一個笑說：「老師，我討厭你們的同情。」

  吳建糾正道：「這不是同情，是關愛。」

  葉流把馬蹄糕還他：「我討厭你們因同情產生的關愛。」

  吳建嗤了聲，他即使見過各種各樣學生的心理狀態，但還是被幼稚到了，「關愛只是關愛，或許有同情的誘因，但不是主因。」

  葉流聽不懂，「那什麼是主因？」

  吳建從他手上收回盒子，扭動車把說：「這馬蹄糕特好吃，我想讓你嘗嘗，就是主因，不要算了。」

  葉流：「？？？」

  他雙手空空，望著吳建遠去的背影，心裡一萬個後悔，「啊啊啊早知道不那麼多話了，我都沒吃過馬蹄糕！」

  他仰天長嘆，沒走幾步，吳建又倒了回來說：「後天月考是市模擬，認真一點複習。」

  葉流瞥了他一眼：「哦。」

  吳建把馬蹄糕給他，催促說：「拿了卷子就趕快回去，天要黑了。」

  葉流抿抿唇，忽然叫住他，「老師，你說的是真的麼？」

  吳建停了電動車，「什麼？」

  這麼重要的事怎麼可以忘了？葉流正色說：「月考考得好就把座位換回來，什麼樣才算好？」

  吳建愣了半響，明白了一些，他思索說：「去年高考狀元的分記得麼？考到就換。」

  葉流點點頭，「行。」

  吳建又怕他壓力太大，囑咐說：「別那麼軸，考不到也沒啥。」

  葉流攥緊了手心，向吳建鞠了一躬，跑走了。

  晚上十點鐘，甜品店的人漸漸少了，秦芝記著帳，對於溯說：「這裡我一個人就行了，先回去吧。」

  「嗯。」於溯應聲，他的手指轉著招財貓，看著帳本問：「今天收入怎麼樣？」

  「還行，第一天生意好。」秦芝翻出另一個帳本，喃喃：「不過這地段房租確實貴點，去掉幾個人工錢，我算算還剩多少？」

  於溯脫下店服，把招財貓擺正說：「媽，我先走了。」

  秦芝：「回去早點睡覺。」

  「好。」

  晚上十二點，萬籟俱寂，於溯在柜子里翻出一張身份證，是在外地當混混時，有個大哥落他包里的，因為沒有聯繫方式，後來轉學了也沒能還回去。

  他穿好衣服，輕輕打開房間門，確認秦芝已經睡了，將房門合上。

  大街上商戶緊閉，只有街頭的一個小網吧還亮著微弱的光，於溯停下，猶豫了十幾秒，走進去。

  前台：「身份證。」

  於溯張開手心，遞出。

  前台確認了好幾遍，「是你？」

  於溯神色自若：「不上鏡，不開我換一家。」

  「行行行。」前台給他登記，推出價格單，「上多久？掃碼。」

  於溯付了六個小時的，他來到機子前，輸入遊戲帳號，「滴滴滴，大神竟然上線了！」

  「好久不見，上我車隊！」

  「［邀請你加入房間］來一局麼？」

  敲動鍵盤的那一刻，是一股久違的頹廢感，於溯沒想到他還清楚地記得這種感覺，每天沉溺在酒精和遊戲裡的初中生活，只為逃避葉流的影子，太不好受了。

  以至於當聽到葉流和他一樣不好過時，他不知道該開心還是難過，慶幸還是感激，他根本無法去想。

  好友消息越來越多，他查了一下市場價，發送：「25一局。」

  「陪玩啊？那加個微信？」

  於溯輸入帳號，收到了很多請求添加好友的申請，他一個一個地點擊通過，開始敲動鍵盤。

  葉流拉開教室的電閘，亮起了一條白熾燈，他勾起筆，能做的只有一點點，且這一點點已經是拼盡全力了。

  天空灰濛濛地亮起，月亮隱沒在逐漸泛白的雲層中，早起的螞蟻從窩中出行，接住了青草尖的露水。

  秦芝被生物鐘叫醒了，她揉了揉眼睛起來洗漱，正想把她兒子叫起來，大門的門鎖卻響了一下。

  她探頭，發現於溯從外面進來，驚訝：「去哪了？」

  於溯打了個呵欠，鬆了松肩膀說：「起早了，出去跑了兩圈。」

  「坐下吧，媽一會兒給你做個早餐。」秦芝道。

  「嗯，我回房間躺會兒。」於溯扭了扭脖子，年紀輕輕不會得脊椎病吧？

  他一躺便睡了過去，但沒睡多久，秦芝便將他晃醒，「怎麼了這是？不舒服？」

  於溯閉著眼睛，睏倦說：「昨晚沒睡好，媽，幫我請個假吧。」

  秦芝擔憂道：「真的只是困了？」

  「真的。」於溯吐出兩個字，便又進入了夢鄉。

  葉流在教學樓的小隔間挪好桌子，勉強睡了一晚，醒來腰酸背痛的，好在天氣還是秋老虎，他也不是招蚊子的體質，不然他就得回去跟林莉磕頭認錯了。

  一晚上沒回家，不知道他老媽會不會擔心他一次，估計都發現不了吧，啊，蒼天，葉流仰起頭髮誓：下輩子一定要換個媽……

  直到早讀時間，於溯的座位竟然還是空的，葉流第一節課心不在焉的，看向無數次那個方向，心想：生病了麼？

  他想發消息問問，卻苦於沒有手機，只好去問吳建。

  吳建也說不清楚，「家長只說睡著了，要請假，可能是不舒服吧。」

  怎麼會？昨天明明好好的，葉流低頭，默默回教室了，他在惴惴不安中又度過了第二節課，直到大課間的三十分鐘，他問吳建要出入卡，「我手疼，得去換個藥，」

  吳建：「要多久？」

  葉流：「兩小時。」

  吳建蹙眉道：「醫院離這才十分鐘。」

  葉流眨了眨眼睛，懇求：「一小時，好麼？」

  「半小時，上課前回來。」吳建把出入卡放他手上，提醒：「第三節我的課。」

  要死，葉流衝出教學樓，坐上公交車，這個點車上的人出奇地多，嘰嘰喳喳很是吵鬧，他抓著把手，快要窒息了。

  可是難受麼？未知的擔憂分明大於這種難受，終於到了於溯家的小區，葉流快步衝出車門，奔向六樓。

  房門被急切地敲個不停，秦芝還沒去甜品店，她開門，「流兒？」

  「乾媽。」葉流彎下腰，喘了一口氣問：「他怎麼了？」

  「你說小溯？只是困了。」秦芝皺了皺眉，抽了幾張紙給他擦，「這孩子，怎麼跑得一身汗？」

  葉流：「他沒事？」

  秦芝：「沒事，昨晚沒睡好。」

  葉流不安心，徑直往裡走，「我看一眼。」

  他進門時，於溯已經醒了，坐在床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