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寵若驚
2024-09-14 19:47:55
作者: 遙于歸語
受寵若驚
池白回到家,身上的血把他爸媽嚇了一跳,他胡亂編了在路邊救人的事跡,救的那個人還是各科老師的愛徒,學生仰羨的學霸。
這事跡在教師圈中傳播,又在辦公室被談論,再傳到學生的耳朵中,成為慨嘆,不理解和八卦的聲音。
這幾天陸續有人帶水果來看葉流,但葉流心情不好,每次都裝睡。
林莉揪他的耳朵,把他痛醒了,「你老師來看你你都那麼沒禮貌,死了沒?沒死就給我坐起來!」
「啊啊啊知道了,你鬆手!」葉流甩了一下腦袋,看到是吳建,蒼天,混合雙打是吧?要不要人活了?「老師,我頭痛。」
「我給你帶了一點剝好的核桃,補腦的。」吳建放下盒子說。
「你別把狀元希望寄我身上,我已經被打傻了。」葉流拿起核桃盒,正想開,被吳建扯住了。
吳建年過五十,從沒見過這樣的事,他痛惜到極點:「你再說一遍?真傻了?」
葉流正要開口,「我……」
吳建:「我心臟不好。」
葉流霎間閉嘴,他抿了抿唇說:「我儘量補回來。」
「多吃點。」吳建長嘆一口氣,他在教師行業這麼多年,勤勤懇懇兢兢業業,就想教個狀元出來,怎麼就那麼難呢?
竟然沒挨罵,葉流怵得慌,幽幽說:「您別露出這副神情,我都要愧疚了。」
吳建張了張口,又閉嘴說:「照顧好自己的腦子,我還有課,先走了。」
「哦,老師再見。」葉流答應,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來看他的每個人都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什麼毛病?
林莉帶著警察來敲了敲門,葉流坐正了些,他還記得三年前,被勒昏過去後,醒來就是在醫院了,也不知道誰把他救出來,大概是警察吧。
警官問:「頭上的傷記得是誰弄的麼?」
葉流說:「不記得了。」
林莉:「手腕上的呢?」
葉流別開目光,弱弱說:「自己弄的。」
「自己弄的?」林莉聲音剎間變調,吼道:「你他媽想死麼?!」
葉流理直氣壯:「他們綁著我,我拿玻璃片割繩子,沒割准,割到自己了。我又不是故意的!」
「你!」林莉氣到發昏,一個字也聽不下去,她扶著牆往外走,坐到外邊的長椅上。
不知道為什麼,葉流看這背影有些落寞,甚至咂摸出了點在乎的意味,母愛不愧稱之為偉大,一點點,竟讓他受寵若驚了。
警官又問了一些問題,葉流如實說了。
結束後,他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等待著放學時間,於溯來看他。
雖然他寫不了作業,但看於溯寫作業也不錯,欣賞美人的雅興由來已久,如果把這機會比喻做一種財富,那他簡直是富翁。
於溯進來時,看到林莉垂著頭,背過身抹眼淚,他問葉流,「乾媽怎麼了?看起來很難過。」
「真的?」葉流看向門外,反思一下他又沒說錯什麼,咕噥:「不知道。」
這次割傷在左手,右手只是一點劃傷,好得差不多了,葉流還蠻想寫作業的,現在他桌子上的試卷一定疊得和小山一樣高了。
但於溯不給,「沒好全。」
「你很煩哎。」葉流看了看手腕,再拖幾天他真的焦慮了,浪費掉這些時間,到一周後的月考,該怎麼達到吳建的要求?他還想和於溯做同桌呢。
於溯望著他的眼眸,問:「發生了什麼?你想跟我說麼?」
葉流不在意道:「我跟警察說了,讓大人去煩心吧。」他拿起一塊核桃,抵在於溯嘴邊,「張口。」
於溯輕輕張了唇,「我擔心你。」
葉流:「明天和意外如果要來,一樣也避免不了。」
於溯:「我是說心理。」
葉流剎間怔住了,他眼眶發熱,「你覺得我心理有問題?抑鬱症還是精神病?」
於溯搖了搖頭,「我還記得你那天坐在蛋糕前的神情,或許你自己沒意識到,你……」
葉流推了於溯一下,他被踩到了不堪的痛點,不得不露出尖銳的刺,維護他敏感又脆弱的自尊心,他氣說:「滾!」
於溯啞聲:「流兒。」
葉流拿起桌上的果砸過去,「我說滾蛋!」
——於溯垂眸,把地上的果撿起,走了。
他們就這樣冷戰了,雖然還見面,但連著幾天,不再說一句話。
葉流提前拔了針頭,回學校上課,他坐在角落裡埋頭寫字,避免去想這僵硬又尷尬的關係。
班裡的人出奇地順著他,生怕他有一丁點的情緒不穩定,就犯病了。他明白了那份欲言又止的意思,不能接受,卻被迫接受。
秦芝的甜品店開業了,林莉要帶他和叶音子去捧捧場,他不願意去,「沒空,後天月考了。」
林莉蹙眉,她早就看出了不對勁,不過一直忍著沒說:「你是不是和小溯吵架了?」
葉流拿上書包回房間,「沒有。」
林莉拉住他,用盡畢生的好脾氣道:「去祝賀你乾媽的,你乾媽平時對你那麼好,住院那幾天還變著法給你做吃的,你一點感恩之心都沒有?」
葉流想了想,糾結:「人好多。」
「人多就對了,人多說明生意好。」林莉推他走,散發少有的母愛光輝道:「你還那麼難受?」
葉流聽得不適應,「你關心我?」
林莉額上的青筋亂跳,她皮笑肉不笑說:「凡事都要適應一下,忍一忍就好了,不舒服就跟媽說。」
?!!
葉流後退了一步,這話竟然從林莉口裡說出來,不正常,太不正常了,「媽,你怎麼了?」
林莉微笑:「我怎麼了?」
葉流放鬆了戒備,黯淡說:「自從住院那天起,每個人都對我特友好,媽,你也覺得我有病麼?」
林莉的笑容僵在臉上,咬牙說:「怎麼會?聽我的,你沒病。」
葉流:「可他們都怕我想不開,你呢,你也……哎呦!」
林莉忍無可忍,抓起牆上的雞毛撣子就打下去,「我也?老娘在你身上投資了那麼多,一點回報都沒有,就要血本無歸,我打死你都不解恨!」
「想不開,你怎麼敢說這三個字?你知道我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錢?付出多少精力麼?誰給你的膽子想不開?!」
「再給我矯情兮兮酸了吧唧,抱怨連天任性胡作,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林莉狠甩下去,直接把雞毛撣子打斷了,才稍稍泄了這幾天的憤恨。
葉流抱著腦袋蹲在地上,身上火辣辣地疼,他上次被打那麼凶還是因為拿了床頭櫃裡的錢,那時候才五六歲。
現在近十一年過去了,那份畏懼降低了,屈辱卻增添了不少,他痛得深吸一口氣,道:「媽,你是不是忘了?我已經到了有手有腳餓不死的年紀。」
呵,拿這威脅我?林莉冷哼:「你要滾現在就可以滾!」
葉流冷冷地擡眸,面無表情說:「我不滾,但我會滾,如果你心疼錢,現在就可以不養我了,只要你開口。」
「你!」林莉喉頭哽住,一時無言。
葉流繼續說:「你不開口,總有一天我會走,到時你虧得更多。」
林莉盯著葉流的眼眸,荒唐,太荒唐了,她仍然一個字也沒說。
葉流逼問:「為什麼不說話?及時止損的決定你不會做麼?」
「我聽你的是把你當媽媽,我也知道你養我是把我當什麼。」
他一下一下點著自己的心口,哀求又諷刺道:「要打要罵隨便你,但某些話你可以別那麼直白地講出來,我求你,我不需要你裝樣子騙我,但我真的求你,不用特意地告訴我!」
他踢了一腳周圍的椅子,衝出門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