慫包

  慫包

  風箏往他們這邊飄，漸漸落在腳邊，葉流撿起，擡頭看見了在巷子遇到的那個人，正往他們這邊走。

  

  前面跑來一個扎著高馬尾的女生，禮貌說：「這是我的。」

  葉流還她。

  趙全走近了，他盯了葉流一會兒說：「汽水喝多了不健康。」

  葉流一臉問號，你是誰？關你什麼事？

  「弱不禁風的。」趙全俯身拍了拍他的肩，勸道：「有空練兩塊肌肉，能保護自己。」

  葉流皺眉，拍掉他的手，「滾。」

  「禮貌這方面也要學。」林莉怎麼養成這樣？趙全搖了搖頭，拉趙欣說：「走了。」

  趙欣抱著風箏，回頭看了一眼問：「爸，他是誰」

  「誰也不是。」趙全打了個呵欠，囑咐說：「我給你安排的轉學，過幾天就能去上課了，這是大城市，不是老家，要刻苦一點……」

  「知道了知道了，你都說幾遍了？」趙欣放開風箏，跑起來。

  她對新的環境新的生活抱有的幻想不多，學校在哪都一樣，此刻更想讓她的風箏飛高一點，「爸，你看。」

  趙全給她豎起大拇指，又望向葉流那個方向，沒有人了。

  生活如沾滿墨跡的紙飛機，只是往空中拋下的方向不同，故事翻轉摺疊的方式也不同。

  幾天後，葉流回到家，剛放下書包，就看到叶音子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電視機，手中還一點點將布偶娃娃撕斷。

  他走近，發現電視機沒開，有些瘮得慌，「小音子，你又受什麼刺激了？」

  叶音子盯著黑屏的電視機說：「我看到爸爸了。」

  葉流扶額：「你又隨地認了哪個爸爸？」

  「我說爸爸，我看到爸爸了！」叶音子大吼，將娃娃砸在地上，「我叫他他不應我，他還推我!」

  「他說他不要我了！」叶音子哇哇大哭。

  「……」葉流怔在原地，半響才有了反應。

  他不明白葉常隸為什麼能不留情面地放下，他清楚地見過葉常隸有多愛叶音子，那種捧在手心怕化了的疼惜與珍愛，曾讓他羨慕又嫉妒，最後，竟憤恨了這個家。

  他沒資格共情，因為他沒體會過這種巨大落差，也沒資格同情，因為叶音子現在還有林莉，更沒資格幸災樂禍，因為所謂的「災禍」一直發生在他身上。

  他能說什麼呢？能做什麼呢？他只感無力，連憤怒都是無力的。

  「媽媽去哪了？」他回神，艱難呼出一口氣問。

  叶音子沒得到想要的安慰，猛然停了哭聲，她撿起地上的娃娃，邊扯邊賭氣說：「不知道。」

  「小音子，我被你搞得心情不好了。」葉流看了看手機餘額，一分也沒了，「借哥十塊錢。」

  叶音子不給，「不，我難過你都沒有安慰我！」

  「嘖。」葉流環視一圈，看到柜子上有兩瓶紅酒，也不知道多少錢，好想發泄一下啊，他拿起一瓶，去找杯子。

  叶音子說：「我也要。」

  「滾。」葉流倒了半杯，他喝不慣，但還是咽下去了，這玩意兒到底憑什麼那麼貴？

  房間門忽然響動了一下，葉流嚇一跳，還沒來得及收。林莉就站在他身後了，她冷笑：「你知道這個多少錢麼？」

  葉流結巴：「我，我以後還你。」

  「你要還我的可多了。」林莉哼了聲，想了想又問：「怎麼不去找小溯了？」

  「他要和乾媽忙裝修店面的事。」葉流嘀咕道。

  林莉：「我去幫她，你們可以待一起。」

  「算了，我心情不好。」葉流落寞躺下，他癱在沙發上，無比迷茫。

  林莉眸色一動，試探道：「你不需要他安慰你？」

  葉流狐疑擡眸，他老媽的重點總是抓得奇奇怪怪的，「你就不關心關心我為什麼麼？」

  「我這人現實得很，只考慮實在的結果，不想聽你那矯情的原因。」林莉站起來，拿上包：「去不去？」

  嘶~見秦芝總要有點心裡建設，他可沒準備好，葉流猶豫說：「不去。」

  林莉不耐，敲著他的腦殼道：「臭小子，你乾媽還沒鬆口呢，我去給你說話你都不願意？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我……」葉流不知道該怎麼說，他扭頭，「我才不要你管。」

  「你？！你慫是不是？」林莉愣了半秒，倒了半杯酒餵他喝，哄道：「來，酒壯慫人膽，再喝半杯，一會兒爭氣點。」

  給我爭個女婿回來就好了，林莉眉眼彎彎，她和秦芝之間的羈絆就是越深越好，最好到了彼此粘連的地步，撕開會掉層皮的那種。

  「唔。」葉流被灌了半杯酒，味道很沖，他皺著眉咽下去，狂咳。

  「怎樣？」林莉拿著酒瓶，作勢再倒：「不夠再來一杯。」

  「夠，夠了。」要死啊，葉流攔住她的手，偏頭深吸一口氣。他從沒想過林莉會這麼在意這個事。

  叶音子撒嬌說：「我也要去見小溯哥哥。」

  「下次，這次媽媽給音子帶蛋糕。」林莉摸了摸叶音子的小腦袋，把葉流拉走。

  於溯來到甜品店時，發現這兒已經有一位客人了，他放慢了腳步，「陳佳運？」

  陳佳運拿著畫筆扭頭，驚喜道：「想我麼？我集訓回來了。」

  於溯看了看牆壁，難以評價的畫作，「你集訓及格了麼？」

  「你這人，說話怎麼還是這樣？」陳佳運笑了笑，隨意擦了兩下手說：「那麼久沒見了，抱一下唄。」

  「不必，你怎麼找到這的？」於溯打開了小隔間，沒看到秦芝。

  「我看見阿姨的朋友圈想裝修牆面，就毛遂自薦咯。」陳佳運走近，攔在他面前說：「她出去置辦東西了，從進門到現在，你似乎都沒有正眼看過我。」

  於溯停下腳步，靠著牆說：「有事就說。」

  陳佳運笑道：「我的帳號粉絲已經五千了，再拍個微電影肯定能火，你來當男主角好不好？」

  於溯：「不好。」

  「哎呀，你考慮一下嘛。」陳佳運拜託拜託道，「我給你五十塊。」

  於溯無語說：「不要，學生該好好學習，你怎麼天天想著當網紅。」

  「我求你了~」陳佳運晃著他的袖子說。

  於溯扯開，提醒說：「藝術生也是要高考的，你還有半年時間。」

  「我知道，我就是覺得沒希望才另闢蹊徑嘛。」陳佳運頓時泄氣，紅了眼眶說：「我媽說我肯定沒大學上了，你覺得呢？」

  「我覺得你有這時間難過，不如多背兩個單詞。」於溯在柜子里拿出紙筆，默寫了二十個英文詞說：「背吧。」

  嘖，無趣。陳佳運接過，在桌子前坐下了，她背著背著又伏了台，「困了。」

  於溯：「……」

  秦芝領來幾個快遞箱，於溯幫她拆時，看她後背濕了一塊，問：「為什麼不讓我去？」

  秦芝淡淡說：「我能做。」

  於溯：「你需要我麼？」

  秦芝手指霎間僵住，盯著他的眼眸看了又看，苦笑：「這話該我問你，你長大了，還需要媽媽麼？」

  於溯頓了頓，開口道：「需要，需要你開心一點。」

  他的話音未落，脖子卻被猛然抱住，葉流壓在他身上，蹭了蹭說：「找到你了。」

  林莉扶額，這酒量怎麼跟沒有一樣，「芝芝，和我去喝杯咖啡。」

  秦芝摸了摸葉流的腦袋，笑說：「幹嘛了這是？」

  「慫包，灌醉了才敢來。」林莉拉住她的手，「走吧。」

  店門大開著，葉流咬著於溯的耳朵說：「騙子，喝醉的感覺一點都不好。」

  「誰跟你說好了？」痒痒的，於溯扯開他，讓他站好了，「我給你倒杯水。」

  沒等他轉身，陳佳運就接來了，她放在桌面上，驚訝道：「嘿你倆關係這麼好了？之前還一見面就打呢。」

  「一直很好。」於溯捏了捏葉流的臉，餵他喝水。

  「我信你個鬼。」陳佳運翻了個白眼，好歹葉流也是學校的明星，因為顧忌於溯的情面，她竟然都沒說上過一次話！

  葉流喝不下去，水流了一臉，於溯擦了擦：「還要麼？」

  頭好暈，葉流挑起眼，恍惚看到了另一個人，高一時他最嫉妒的人，他向於溯揮出拳頭，「靠，你背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