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的命令

  主人的命令

  於溯拖著行李箱下來了，林莉和叶音子都來送他，叶音子抱了一大包零食說：「小溯哥哥，這些給你吃。」

  於溯拿了一點，推回去說：「謝謝音子，但太多了我吃不完。」

  叶音子撇撇嘴，「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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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芝問：「流兒去哪了？」

  「房間。」可能在自閉吧，於溯聳聳肩說：「反正明天又見了。」

  秦芝揉了揉腦仁，對林莉說：「這段時間麻煩了。」

  林莉皺眉，呸了一口，「你這話也是夠生疏的，怎麼像要跟我絕交一樣？」

  秦芝微笑，擺了擺手，「走了。」

  坐在車上時，於溯一直望著後面的車窗，在飛馳而過的車燈中失神，他真的感激這段日子，那麼深刻，那麼難忘。

  他給葉流發消息：「我走了，你也不來送送我。」

  葉流看到消息扔了手機，埋在於溯的被子裡哭鼻子，由奢入儉難，他都沒有人抱抱了！

  於溯見很久沒有回覆，有些失落。

  秦芝忽然開口道：「小溯，你之前不是喜歡佳運麼？怎麼突然喜歡男生了？」

  怎麼突然問這個？於溯有些難以啟齒：「我不喜歡她，我一直喜歡葉流，只是那時葉流和我打架，我賭氣和她在一起的。」

  秦芝沉下神色說：「這樣不對，你這叫辜負人家。」

  於溯嘁了聲，「那是她的主意，她喜歡另一個女生，我碰巧答應了配合她而已。」

  「是麼？」秦芝淡淡道：「我聽說她後來又交了男朋友，性向也不一定是死的，說不定你還沒遇到喜歡的女生呢？你和流兒就是小時候一起玩久了……」

  「媽，你想說什麼？」於溯打斷她，隱約判斷出了不好的重點。

  秦芝嘆了一口氣說：「我不同意你和流兒在一起，你要找一個接受你的人。」

  於溯：「他接受我呀。」

  秦芝正色說：「我是說，你要找一個接受男生，接受同性戀這個身份，接受完完全全只和你在一起的人。」

  於溯愣了愣，納悶：「這很重要麼？」

  秦芝：「我問你，流兒怎麼接受你的？」

  「嗯…」於溯想了想，道：「就是周日那天晚上吵了一架，我出去得有點久了，他就突然說喜歡我。」

  於溯忽然沒了底氣，他對那晚仍是疑惑。

  「所以他主要是怕失去你，才接受你。」秦芝是過來人，對這些心路歷程不會更明白了，她又問：「他有沒有和你說過只是玩玩」

  於溯茫然：「有。」

  秦芝蹙眉：「那你怎麼想的？」

  於溯坦然：「我相信時間。」

  「哈。」秦芝被氣笑，要是林莉在這，不知道會作何感想，她說：「我告訴你，性向是一輩子的，時間是改不了的，哪天他遇到個喜歡的女生就能輕易地把你甩了，到時候你怎麼辦？」

  於溯不認同：「我覺得他喜歡我，他說會認定我一輩子的。」

  秦芝冷笑：「這話是他心情不好的時候說出來的吧？」

  於溯：「嗯？」

  秦芝沉下聲色道：「人在悲傷的時候最需要愛，他當然要抓住你，但這叫救命稻草，不叫愛人。」

  於溯怔愣，何止心情不好，那時還自殘呢，對他說認定一輩子的人是自己，對他說會殉情，難道只是因為缺愛麼？

  他竟然還惶恐地不敢受，於溯掐緊了手心，連著心口也痛了起來，「他還說對我是認真的！」

  秦芝說：「感情當然是真的，但流兒想當同性戀麼？」

  於溯怔愣，迷茫地搖了搖頭。

  秦芝說：「友情，親情，頂破天也不是愛情，除非你祈禱他一輩子遇不上喜歡的女生，但一輩子這麼長，可能麼？」

  紅燈，她踩了剎車，朦朧的燈光下，她仿佛看到了二十幾年前兩個青澀懵懂的女孩子，牽著手走過一條又一條的斑馬線，又哭又笑，彼此折磨。

  她悲然道：「到時候受傷的還是你自己，兒子，媽媽是為你好。」

  於溯輕聲：「可我喜歡他，喜歡得我都要瘋了，他不是真的喜歡我也沒關係，只要能待一起……」

  「你怎麼就不明白？」秦芝拍了方向盤，吼道：「我是說，現在你越陷越深，到時候他離開你時，你會接受不了！」

  「我可以。」於溯堅定道：「我不貪心，也不會後悔的，我發誓。」

  「呵。」熟悉的話語，熟悉的決心，結果呢？秦芝眼前浮現了林莉流著血的手腕，心口一陣刺痛，她咬牙說：「明天媽媽安排你轉學。」

  於溯急道：「憑什麼？」

  「聽我的！」秦芝不容商量道，她們花十年時間才治癒彼此的傷疤，怎麼能看著自己的孩子重蹈覆轍？

  哈，有些事就不需要講道理，於溯苦笑，冷冷說：「媽，你信我爬樓頂上去麼？」

  「你……」秦芝怔愣，將車靠邊停了，「你說什麼？」

  於溯終於明白了殉情的意思，它不需要什麼驚天動地，高尚無畏的理由，它只需要氣沖腦門的一時上頭，「你敢讓我分，我就敢跳。」

  啪！

  秦芝狠地扇了他一巴掌，全身顫抖，「你瘋了麼？！」

  於溯眼睛也不眨一下，他一字一頓，神情如立誓般決絕：「我說到做到。」

  ——

  無眠的夜晚，無眠的人。葉流望著夜空，那兒灑滿了璀璨的星點，書上說最遠處的星星是最想見的人的樣子，他似乎看到了。

  他從柜子里拿出畫本，一筆一筆地描摹於溯的樣子，左手畫得很慢，不知不覺竟一個晚上過去了，天光透過窗口，打在書桌的一角。

  葉流畫完了，對著晨光欣賞了一遍，情不自禁親了一口，完美！他簡直有藝術家的潛質。

  他得意地把本子放回柜子里，收拾書包去洗漱。

  叶音子被敲門時看才六點鐘，她控訴：「學校校門都沒開呢！」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從今以後哥哥督促你當第一個進校門的人。」葉流快速幫她扎辮子，說：「長大了你得感謝我。」

  叶音子不服氣，「我想要小溯哥哥。」

  「想要就有？我還想要呢。」葉流幽幽說：「刷牙洗臉去，準備出門了。」

  「哦。」叶音子嘀咕，又忍不住提醒，「我的生日你記得……」

  「知道了知道了祖宗。」葉流推她進衛生間，關上門，「快點啦。」

  葉流在路上買了包子和豆漿，送叶音子去學校後又調轉車頭，往另一個方向去。

  於溯住的小區是這吧？葉流喘了一口氣停在門口，確認了一遍豆漿沒灑，才給他打電話。

  於溯：「餵？」

  葉流蹬了兩下車輪說：「一起上學吧。」

  「？」

  於溯下來時，葉流在啃包子，微風穿過衣袖很舒服，他招了招手，「給你帶的早餐。」

  莫名地殷勤呢，於溯接過說：「謝謝。」

  謝個屁，葉流心道，時間還早，他們沒有急著去學校，而是慢悠悠地喝豆漿。

  「好喝麼？」葉流問。

  「嗯。」風大了起來，吹過發梢又吹翻了衣領，於溯半眯起眼睛，開口：「流兒，問你個問題。」

  葉流：「什麼？」

  於溯頓了頓說：「你那時為什麼突然答應要和我談戀愛了？」

  「呃……」葉流斟酌，好難回答呀，那時只是一時衝動，他害怕於溯走。

  於溯說：「怕失去我麼？」

  「嗯？嗯！」葉流眼睛發亮，狂點頭，世界上怎麼會有那麼貼切的詞語啊，「對！我害怕失去你！」

  於溯的神色瞬間暗了，他深吸一口氣說：「現在呢？也怕我離開？」

  「當然了。」葉流皺了皺眉，有種不好的預感，他問：「你幹嘛說這種話？你要去哪？」

  「沒有。」於溯黯淡地扯了一個笑，雖然做好了心理準備，但還是會難過啊，他轉移話題說：「你怎麼突然能騎車了？」

  葉流笑說：「我厲害呀，單手也能騎可快了。」

  於溯說：「我不信。」

  「瞧不起我？」葉流勾他的脖子，威脅：「我騎自行車比賽可是得第一名的。」

  「你騙鬼呢。」於溯被壓著笑出聲，心情好了一點，「你的自行車還是我教你的，你摔了一個學期才會。」

  「啊！這種黑歷史就不要說了，」葉流晃他的腦袋，「我真的能騎。」

  於溯：「真的麼？不考慮考慮？」

  「考慮什麼？」葉流蹬了兩下給他看，小菜一碟。

  怎麼就聽不懂呢？於溯故作不經意拍了拍車座，嘆了一口氣說：「那行吧，我昨晚特意加了車墊，某人竟然不給面子，只能我自己去了。」

  「？！！」

  葉流幡然醒悟，攔住他的動作，訕笑：「我不行，我手斷了。」

  於溯沉著笑揶揄：「哦？剛才誰說能騎的？那我們各騎各的唄。」

  這麼好的機會怎麼能放過？葉流抱住他，懇求，「我錯了，我騎不了，哥。」

  於溯心下一動，湊近了些，「沒聽清。」

  「哥哥哥哥……」葉流抱著他狂蹭，「求你了，我真的想坐。」

  「哈。」於溯揉著葉流的頭髮，被搖晃著，有些幸福的暈眩感，及時行樂有什麼不好的？他一點也不認同秦芝因為怕受傷，就要逃走的處事方式，那樣太軟弱了。

  學校必經之路上，學生很多，於溯看腰間的手一直沒松，問：「走在路上被同學看到，你不怕麼？」

  「有什麼好怕的？」葉流不懂。

  於溯說：「這樣別人會以為你是gay。」

  「你怕麼？」葉流抱緊了一些說，他差不多明白了秦芝對gay的接受度，就沒那麼在乎出櫃與否了，可他怕於溯在乎，於溯在乎他就得鬆手，他不想松。

  他戳了一下於溯的腹肌說：「慫包，不許怕。」

  「哈？」於溯驚訝：「你說誰？」

  除了你還有誰？葉流心裡嘀咕，他看到楊昊往他們這個方向來，默默鬆開了手。

  楊昊興奮說：「流哥，段考的排名昨晚出來了，我得第三名。」

  呵，不要和葉流提段考這兩個字，一提他就想打人，他握著車座邊說：「哦。」

  「嘿我不是來跟你炫耀的。」楊昊笑道：「沒有你我考不了這個分，你總得給我個機會報答你，從今以後，你說什麼我做什麼。」

  葉流想了想，叶音子的生日禮物還差好多錢，他說：「那你借我點錢。」

  楊昊說：「好說，多少？」

  「兩百。」

  「告辭！」

  他的話音剛落，楊昊就一溜煙跑遠了，葉流呆愣，沒情義，太沒情義了，這個世界一點都不友好……

  他又抱住於溯說：「果然還是你最好。」

  於溯扯了個笑，問：「你要錢幹什麼？」

  葉流說：「叶音子要禮物，我沒有。」

  「送那麼貴麼？」於溯思索，他本來想去娃娃機夾幾個玩偶就搞定的。

  「便宜了，她上次扔的玩具上千塊呢。」葉流的額抵在他的肩上，悶聲說：「要不你借我唄，五十就夠了。」頂多以後吃土唄。

  於溯說：「我給你，我的就是你的。」

  哈，這話說的，葉流舔了舔唇，笑說：「你也是我的麼？」

  於溯：「當然了。」

  這話確實很讓人心動，但葉流並不明白於溯，以至於真摯的情話也變成了騙人的鬼話，他說：「你說起謊來臉不紅心不跳的，很可惡哎。」

  於溯蹙眉：「我沒說謊，你為什麼總是不相信我？」

  因為你太渣了，葉流心道，於溯喜歡他多少，都是有待存疑的，偏偏還要說這些情動的話來捉弄他的情緒。

  他說：「要我信你，你就得跟我談戀愛，這都做不到就少騙人了。」

  「行啊。」於溯這次答應得很爽快，他在路邊停了車，回頭，「那你也得對我說。」

  葉流：「說什麼？」

  於溯盯著他的眼睛，無比認真，「說，我是你的。」

  「我……」葉流擡眸，對上於溯的目光，腦中竟然出現了「主人的命令」幾個大字，完蛋了，於溯不會有那種愛好吧？

  於溯捏他的臉， 「快點說。」

  「我，我是你的。」葉流偏頭躲開，有些臉紅，危險，太危險了，他結結巴巴：「我，我可不是那樣的人！」

  於溯怔愣：「哪樣？gay」

  這怎麼說得出口啊，葉流咬了咬唇，其實於溯要是真喜歡，他也勉強能配合一點，當然，只是一點啊！

  他勉為其難道：「我可以順著你，但要有分寸。」

  終於還是明白地說出來了，於溯仿佛聽見了自己心碎的聲音，他揉了一下葉流的腦袋說：「知道了，我又沒要很多。」

  「那就好。」葉流重重舒出一口氣，天吶，太突然了，他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