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上次送的那些書，你是不是不太喜歡？」後來一次通話，霍辭這樣問過寧姿。

  聽後，她輕嘆了口氣，不好意思說自己是因為他沒回江城而感到失望，只好回答，「挺喜歡的，已經讀完一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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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好，本來還擔心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得罪你了。」霍辭誠實道。

  寧姿問：「整個假期你都不回來嗎？」

  「嗯，我一個朋友在溶河做生意，我留在這裡幫他。有一批鋼材出了些問題，我忙於奔波打理，脫不開身。」

  「原來是這樣，那你要照顧好自己。」她有點失落。

  「我會的。」霍辭頓了下，說，「寧姿……」

  「嗯？」

  「你是不是想我了？」

  他的問話直截了當，寧姿當即啞口無言，貼著手機的耳廓迅速發燙。

  見對面一直沒動靜，他又低聲道：「忙過這一陣，我會抽時間回來看你。」

  「不是看我！」寧姿羞道。

  霍辭的嗓音夾雜笑意，「其實，是我想你了。」

  話說完，電話被掛斷。寧姿頰上的紅暈還沒褪去，心池再一次被他攪亂了。

  假期後半段，寧姿待在家裡看書。霍辭寄來的那些書很有分量，看得出是他花心思一一甄別後送來的。一想到他事務那樣繁忙，還為自己花費時間、精力找書，無法見面的那股失落感就逐漸消散了。

  假期的倒數第二天，寧姿接到了霍老太打來的電話，邀請她去霍家老宅用餐。電話掛斷不久，一個不速之客出現在她家門口。鍾荔荔穿了一身白，手中抱著以粉色鬱金香為主，白玫瑰、滿天星作點綴的花束，一見她，臉上就揚起熱情的笑容，「姐，好久不見了。」

  「有什麼事嗎？」寧姿表現得十分冷淡。

  鍾荔荔討好地說：「我一直想登門道歉，之前那件事是我一時想偏了。和你分開的這段時間，我心裡的愧疚從不曾散去，想趁著這次假期來一趟，求得你的原諒。」

  寧姿冷眼看著她說這一大段話，毫無回應。鍾荔荔想握她的手，她迅速將手背到身後去。鍾荔荔表情尷尬，「姐，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吧，我們畢竟是血親啊。看，我還帶了你最喜歡的粉色鬱金香。」

  「你記錯了，我並沒偏好粉色鬱金香，只是你喜歡，所以我總是買來裝飾家裡。」寧姿表情冷漠，心裡更是厭煩。

  「都是我不好，表姐處處為我著想，我卻做出傷害姐妹情的事。可我年紀還小，不夠成熟懂事，能不能看在這一點上原諒我這一次？」鍾荔荔言辭懇切，五官擰在一起，表情愁苦。

  寧姿壓下眸底的譏諷，心裡起了一個念頭，原本冷若冰霜的神色轉變得親切友善，「親姊妹間哪有隔夜仇？其實今天你不來，我也想找機會去見你。以前的事都是誤會，不用再提。現在咱們雖然不住在一起了，但以後也可以常往來。」

  見她態度轉變得這麼快，鍾荔荔有些不適應，「表姐真的不怪我了？」

  寧姿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風，「當然，剛好明天我要去霍家拜訪，你隨我一道去玩吧。」

  一聽到霍家，鍾荔荔眼前一亮，「真的可以嗎？會不會太冒昧？」

  寧姿一手接過花束，一手牽起鍾荔荔，含笑說：「怎麼會，你是我妹妹，跟我一起去很合理。再說，霍亦辰少爺也一直想見你。」

  「霍少爺真那麼說？」鍾荔荔驚喜得眉開眼笑。

  寧姿笑著點頭，「時間不早了，你先回去，免得舅舅、舅媽擔心。記得明天早上來這裡。」

  「好，表姐，咱們明天見。」

  送走歡歡喜喜的鐘荔荔，寧姿的笑容瞬時消失，眼底流露出一抹輕蔑之色。

  翌日，霍亦辰的車停在了寧姿家門口。

  天空灰濛濛的，雲層重重疊疊壓得很低，細雨如織，紛紛揚揚灑下。霍亦辰撐了把黑色的傘，身型筆挺站在路邊等候。他特意打扮過，選了件挺括修身的休閒西裝，髮型打理得規整，正準備掏手機給寧姿打電話，伴隨一聲響動，鐵門開了。他擡眼，目光中不自覺流露出一分期待，卻在看見鍾荔荔笑臉的一瞬間，黯淡下去。

  她腳步輕躍，小跑著鑽到他傘下，自來熟地牽住他的袖口，嗓音甜到發膩，「亦辰哥哥，好久不見了。」

  霍亦辰眉頭一皺，正想開口，不經意間瞥見一道纖細柔美的身影從鐵門後款款而出。

  寧姿穿了件白色長裙，到小腿位置，外面罩了件妃色針織外套。明媚的色彩襯得她素淨的臉蛋更加嬌俏動人，眨眼間仿佛雨絲都在為她作配，點染出一副生機靈動的美人圖。然而美人的神色依然如冰霜般拒人於千里之外，她手裡撐著把透明的傘，淡聲打招呼，「有勞霍少爺來接我們了。這位是鍾荔荔，我表妹，霍少爺見過的。她趁著假期來我家裡玩，隨我一起去老宅拜訪，我想霍伯母不會介意。」

  話說完，她兀自上了車后座，收起傘，把門也關上了，撂下一句話，「荔荔，你容易暈車，坐前座會好些。」

  「好。」鍾荔荔歡喜應答，害羞地瞟了眼霍亦辰。然而他並沒有為她開車門的意思，甚至毫無紳士風度地撐著傘繞去駕駛座，留她一個人站在雨里。她只好趕緊打開車門，鑽進副駕駛座。

  這件事並沒影響她的好心情，一路上，抓緊一切機會向霍亦辰獻殷勤，嘴幾乎沒停下過。

  「亦辰哥哥，你渴不渴啊？我帶了水，你喝點？」

  「不渴。」

  「想吃東西嗎？餅乾和酸梅，我都帶了。」

  「不餓。」霍亦辰每次都回答得很簡短，語氣充滿不耐煩。

  鍾荔荔毫無眼色，繼續找他搭話，「之前就聽說霍家老宅布局精妙，依山傍水，無論從風水學看還是建築美學上看都是數一數二的寶地，今天終於有幸一飽眼福了。亦辰哥哥，你可一定要帶我好好參觀。」

  霍亦辰煩躁得想叫她閉嘴，忍了忍，憋住了，透過後視鏡偷瞄后座的寧姿。她悠然地闔起雙眼，在閉目養神，好像前座的一切她都漠不關心。再一看，正好瞧見放在手邊的禮盒，霍亦辰搭話道：「寧小姐太客氣了，人來就行，何必買禮物？」

  寧姿是真不想理他，眼都沒睜，淡道：「這是作客的禮數，應該的。聽說霍伯母近來睡眠情況不太好，服用西洋參可以改善，還有補氣養陰、清熱生津的功效。」

  「你真是個細心體貼的女孩子。」霍亦辰稱讚，又故意說，「可惜這些禮物里沒有一樣是給我的。」

  寧姿冷嗤一聲，「你們霍家家大業大，霍少爺想要什麼東西沒有。」

  「有是一回事，你送是另一回事。用心挑選出的禮物，我一定會非常珍惜。」霍亦辰笑了下，說。

  寧姿緘默不語，故意讓場面冷下去。他嘴角的弧度漸漸落下，場面十分尷尬。倒是鍾荔荔迫不及待問：「亦辰哥哥喜歡什麼？下次我一定給你準備合心意的禮物。」

  她的殷勤和寧姿的不屑形成鮮明對比，霍亦辰情緒往下墜，被耳邊的聒噪煩擾得頭腦發沉。

  經過熟悉的盤山路後終於到了霍家老宅，鍾荔荔坐車坐到頭髮暈，臉色蒼白，趕緊含了顆酸梅，但仍捨不得浪費在霍亦辰面前表現的機會，一下車就擠出副做作的笑臉往他跟前湊，「霍家真是風景如畫，建築宏偉大氣。好羨慕亦辰哥哥每天都生活在這樣高級的環境中，我好喜歡這裡。」

  「鍾小姐是第一次光臨老宅，喜歡的話就四處多逛逛。」

  霍亦辰難得給了她好臉色，她受寵若驚，害羞又欣喜地點頭。

  「花園裡仿照蘇州園林建了假山和水池，還有一處納涼用的小亭子，頗具古意，你應該去看看。」他冷淡道。

  鍾荔荔不解，「可難道我們不該先去拜訪霍老夫人嗎？」

  「奶奶正在午睡，還沒起。」霍亦辰不耐煩，催促她，「順著這條路往下就到花園了，你快去吧。」

  「亦辰哥哥不陪我一起嗎？」鍾荔荔眼也不眨期待地盯著他，露出自認最甜美天真的笑容。

  誰知霍亦辰完全不買帳，「這裡是我家，難道我還有參觀的必要？你到底去不去？」

  「去。」鍾荔荔悶聲委屈道，心不甘情不願踏上霍亦辰所指的那條小道，走兩步，忍不住回頭看了眼。他站姿挺拔，目光深沉地凝在寧姿臉上，並沒在看她。

  鍾荔荔咬了咬牙，朝花園走去。寧姿正打算跟上，霍亦辰卻率先邁前一步擋住她的去路，「寧小姐來霍家已經不止一次兩次，難道霍辭沒帶你去參觀過花園嗎？我看就不用跟過去了。」

  寧姿不客氣道：「的確，霍家的花園我已經觀覽過，但多看一遍總好過杵在這裡和你大眼瞪小眼。」

  霍亦辰輕笑一聲，「看來你上次說的話不假，你是真的很討厭我。」

  寧姿沒半點否認的意思，「霍少爺知道就好，晚上回去的時候就不勞煩你親自送了。」

  「奶奶沒跟你說嗎？她的意思是留你住一晚，明早再離開。」他腳尖在地面上一點，目光玩味地投向她，「寧小姐總不好辜負老人家的一片好意，執意提前走吧？」

  寧姿細眉微蹙後又舒展，直接道：「這一點你大可放心，我願意留下。我有能力屏蔽掉自己討厭的人，直接把他當作空氣就可以。」

  「但你一直沒說原因。一開始你我才是被長輩看好的聯姻對象，雖然在一所學校，但我們從未有過接觸，彼此不熟悉。」霍亦辰把心底的疑問問出了口，「為什麼你突然執意要和霍辭訂婚，還這麼討厭我？」

  寧姿半眯眼，笑道：「霍少爺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喜歡一個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同理，討厭一個人也不用。或許是我這雙眼睛太過世故，穿透你虛偽的皮囊，窺清你骯髒的靈魂也說不定。」

  「寧小姐說話真是太有意思了。但我怎麼覺得你是在搪塞我？」霍亦辰忽然朝她逼近，她下意識隨之後退幾步，直到單薄的脊背貼在冰冷牆面上，昂起頭倔強地瞪視他。孤男寡女在綠蔭道上對峙，他的壓迫感使她忍不住屏住呼吸。

  她抿了下唇，心中暗道不妙，硬碰硬並不是個好主意，於是擠出一抹漫不經心的笑。霍亦辰愣了下，只見女孩柔美純潔如雨後梔子的臉上忽然漾開抹明媚的笑意，秋日暖陽透過樹冠枝椏間隙灑向牆邊，女孩沐浴在光中，纖長的眼睫毛被鍍上一層輝芒，美得生機勃勃，令人忍不住凝視。

  她略偏了下頭，嬌嫩的唇瓣湊到他耳邊，輕聲說：「想知道我討厭你的原因？現在可不是好時候。晚上在這裡，我們不見不散。」

  說完話，手指抵住他的胸膛，忽地一推。霍亦辰退後幾步，二人間拉開了距離。

  他深吸一口氣，狼狽地清了下嗓子，才從剛才的驚艷中回神。

  這一幕落到躲在角落的鐘荔荔眼中，她捏緊雙手，上牙咬住下唇，氣得身體發抖。

  寧姿這賤人，明明已經和霍辭訂婚了，竟然還勾引霍亦辰！

  她深呼吸幾次，走出去時已恢復平靜的笑臉，「亦辰哥哥，我參觀完了，花園精緻秀麗，真是富有詩情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