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2024-09-14 19:02:03
作者: 托爾金之犬
第 43 章
漆黑的隧道中,蘿絲將鐵鍬遞給接班的人,自己向外走去,一邊用手背蹭去臉上的汗水。
索恩倚在隧道口,見她出來,上前俯身仔細地擦去她臉上的汗水。蘿絲笑著仰起臉,像一隻字面意義上任人揉搓的小貓。
「你應該去休息。」
索恩直起身,收起手帕,有些無奈道。
「我知道我知道,」蘿絲一邊點頭一邊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但是哈爾向我保證過,只要我們保持日夜不停的挖掘進度,就可以在十二天之內完成隧道的挖掘。那時候,我們甚至還能有時間分批送市民出城,不讓神殿生疑。」
「我的意思是,你並不是一定要一直衝在第一線的,好嗎?」索恩垂眼看向她發頂,嘆了口氣。
蘿絲伸手摸了摸他的頭:「放心啦,自從我被咬了之後,你看……」
她拉過索恩,解開他上衣,露出大片麥色的肌膚,和赫倫尼克雕像一般優美飽滿的胸肌,和橫亘其上的、刺目的白色繃帶。
索恩愕然,一下子紅了臉,按住她的手:「你幹什麼……」
「我記得你這裡受了傷。」
蘿絲抽出手,指尖從他胸口上纏繞的繃帶上划過,幾不可察地嘆了口氣。
銀光一閃,繃帶被挑斷,飄落在地,露出傷口。
當時,索恩被怪物的利爪劃傷,胸口的傷口幾乎有半尺多長,猙獰地外翻著。為了防止感染,索恩潦草地縫合了一下,反倒使傷口看起來更加嚇人了。
蘿絲擡起手,隔空按在他傷口上,另一隻手取出一塊魔法石。
精靈語呢喃,潔白的聖光自指尖閃出,一股奇異溫暖的舒適感流過索恩胸口。
蘿絲再拿開手時,索恩的胸口已經恢復如初,連傷疤也沒有留下。
「你看,我的魔力親和力提高了!」蘿絲興奮道,「現在我可以直接從魔法石中汲取魔力、釋放魔法,相當於只要有足夠的魔法石,我就可以恢復到我最強大的狀態!」
索恩由衷的笑了笑,摘下面具,揉了揉蘿絲的發頂:「雖然你付出了很重的代價,但只要收穫了你想要的結果,我就會為你高興。恭喜,嗯?」
「嗯……」
然後他就發現,面對他形狀完美的胸肌,蘿絲後知後覺地紅了臉……
「我們可能已經引起神殿注意了。」
暗星嘶啞地答道:「這是必然的。」
暗星、薇薇安站在水鏡前,另一邊是負責伊奇亞城反抗軍據點的黑袍人。他叫「白紙」,顧名思義,臉色像紙一樣蒼白。
白紙又道:「神殿的人開始陸續進入伊奇亞城,不僅是神殿騎士,還有十幾名神官乃至主教。甚至,據我們猜測,可能有大主教級別以上的神官也來到了這座城市。」
「他們準備動手了?」
「消息可靠嗎?」
暗星和薇薇安同時開口。白紙先向暗星點點頭道:「很有可能。據說,他們在準備的法陣需要長達數十天的準備。你的猜測是合理的。」
而後,他又對著薇薇安淡淡道:「我們的消息來源很可靠,請薇薇安小姐放心。」
「消息來源?」薇薇安忍不住揚起眉毛,「你們在神殿裡有眼線?」
「無可奉告。」
就在白紙冷冷說完這一句後,畫面外忽然傳來一個溫和的女聲:「白紙,我認為沒有關係。謝謝你的保護,但是,我認為坦誠才是合作的基礎。」
白紙重重嘆了口氣,咕噥了一句「你們這些神殿的人」,起身讓出座位。水鏡中水面蕩漾了一下,一個女人出現在水面中。
「你你們好,我是瑪麗安,和你們一樣,是蘿絲的朋友。」
「瑪麗安……瑪麗安?」薇薇安眼前一亮,「你就是那個幫助蘿絲逃出來的瑪麗安?」
瑪麗安微微一愣,隨即笑了:「既然你能知道我的名字,說明蘿絲已足夠信任你。我很高興,她能找到值得信賴的朋友。」
薇薇安也笑了:「如果不是你們的幫助,我也不會遇到蘿絲。」
「談正事。」暗星嘶嘶地低聲道,打斷了二人的敘舊。
「好的,暗星小姐。」瑪麗安坐直了些,「我們的確有眼線在神殿中,為了保護他們的身份,我不能透露相關的消息。不過我向你保證,他們絕對可靠。」
「而我們得到的消息是,神殿會安排二十四神罰天火,完成獻祭。」
「也就是說,天火和法陣會在不同的時間,由不同的人完成?」薇薇安摸摸下巴。
「是的,」瑪麗安臉色凝重了些,「聽說,教皇會親自完成神罰的儀式,但不確定是真是假。這段時間裡,伊奇亞城可能會進入戒嚴狀態,你們要小心。」
瑪麗安離開後,暗星又和白紙交談了很久,對話中滿是薇薇安聽不懂的術語和代號。她覺得有些無聊,便走出去,在篝火邊坐下,一邊烤火一邊慢慢喝著酒。
月明星稀時分,暗星終於從洞窟中走了出來,一言不發地坐到篝火邊。
「你要嗎?」薇薇安向她舉了舉酒壺。
暗星搖搖頭,伸出手烤火。
沉默了一會兒,薇薇安又開口道:「會魔法真好啊。」
暗星知道她指的是水鏡,不冷不淡地「哼」了一聲,沒說什麼。
「魔力低微的魔法師,一樣保護不了想保護的人。」
過了許久,暗星突然開口道。
薇薇安挑眉,認真道:「如果你想的話,可以把你的故事說出來。你大可以信任我,我的嘴很嚴。」
暗星低著頭,表情隱藏在黑色的兜帽之下,叫人無從琢磨。只聽見她「嘁」了一聲,道:「這不是睡前故事,我也沒有信任一個僱傭兵的必要——儘管你有蘿絲大人的信物。」
薇薇安毫不在乎地聳了聳肩,仰頭灌了一大口酒:「你別說,我還真有點好奇那個信物——這樣吧,我給你講個故事,你告訴我那枚戒指上面為什麼是宮廷小丑,行嗎?」
「無聊。」暗星說著,卻沒有動。
薇薇安低頭輕輕一笑,換了個姿勢盤腿坐著,胳膊肘支在膝蓋上,手托著臉頰:「其實不是一個故事,而是,五個完全不同又彼此交織的故事。」
「很久以前——老套的開頭——有一個小男孩,他們一家很貧窮,全家的財產幾乎只有一匹農作用的馬。但他的家人們很愛彼此,所以他們的生活依舊幸福。
突然有一天,神殿新增了一項賦稅條目。這筆稅款過於沉重,小男孩一家怎麼也湊不齊這些錢。於是,憤怒的騎士來到了小男孩家裡,把所有人拖出家門,又一把火燒了房子。
騎士們還想搶走那匹馬,好在,聰明的小男孩早晨帶著馬去了隔壁的鎮子,躲過了一劫。當他回來時,才發現自己的家已經沒了,年邁的奶奶也因為驚嚇和氣憤一命嗚呼。而神殿依舊不打算放過他們。沒有辦法,男孩的家人們只好讓男孩帶上這匹馬,從此流浪天涯。
最後,為了生計和家人,男孩成為了一名僱傭兵。
這是第一個故事。」
薇薇安抿了口酒:「又有兩個男孩,他們是一對雙胞胎。
雙胞胎從小就是孤兒,無依無靠。他們的母親是個站[伊露維塔]街女郎,在他們三歲時就因為花柳病而死去。
哥哥從小就發誓要保護弟弟。但是,在弟弟十一歲那年,反倒是哥哥差點被騙走,賣去做孌童。
兩個孩子不得已,殺了人。從此那座城市沒了他們的容身之處,他們只好難結伴流亡,當上了僱傭兵。
這是第二個故事。」
「第三個故事也很短,」薇薇安的聲音越來越輕,幾乎和篝火的噼啪聲融為一體,「一句話就可以說完。
一個男人被徵召入伍,打了十幾年的仗,從血氣方剛的小伙子變成了疲憊的老男人。而當他回到家時,他的父母和妻子早已死去。
男人失去了生活的方向,零零碎碎打了幾年雜工後,選擇成為了僱傭兵。
這是第三個故事。」
「至於第四個故事……算了,我還是留給他本人來講述吧。」
「那你的故事呢?」一直正襟危坐默默無言的暗星突然問道。
「我的故事?」薇薇安垂眼輕笑,擡手把酒壺扔過去,「來一口?」
暗星接住酒壺,仰頭喝乾,將酒壺扔回給薇薇安,仿佛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好酒量!」薇薇安讚許一聲,又有些遺憾道,「可惜你喝完了。好吧,我的故事。」
「這個故事是關於小女孩的。有一個小女孩,她有兩個妹妹。
這種世道下三個女孩的家庭總是過於艱難,為了不被早早嫁出去,也為了妹妹們不被早早嫁出去,最大的那個女孩決定離開家,去做一份掙錢的工作。」
暗星幾乎是自嘲地搖頭笑笑:「對於女孩而言,掙錢的工作只有那麼幾個——最該死的幾個。」
「是,但女孩找到了不同的道路。她成了一名僱傭兵。」
「的確不同,恭喜你。」
「謝謝,我也恭喜這個女孩。
於是女孩踏上了僱傭兵的旅程,很久都沒有回家,只能按時給家裡寄錢。幾年後,一次押送貨物的任務把她帶到了家鄉附近,於是她想,要不回家看看吧。
可是回到家,她發現自己最小的妹妹不見身影。原來,她愛上了一個小伙子,想要和他結婚。而殘暴的領主看上了她的美麗,強行行使了……初[伊露維塔]夜權。
小妹妹死在了床上。他媽的,那個時候她才十五歲!
……然後,女孩什麼也沒做。她什麼也做不了。領主身邊環繞著騎士團與大魔法師,一個小小的僱傭兵去刺殺他無異於以卵擊石。她的隊友也不忍心看她白白送死,攔下了她,約定以後成為了最強大的僱傭兵小隊,就去找領主復仇。
但是,那個該死的爛貨混帳王八蛋沒能等到復仇。他死了,因為過於肥胖。
這就是第五個故事。我的故事。」
薇薇安用一根樹枝捅了捅篝火,又往前坐了些,像是想要更多地擁抱這一份暖意。暗星沒有說話,她又繼續道:「我們雖然是僱傭兵,是不能見光的人,是為了錢出賣靈魂的受詛咒者,但我們也曾有過生活與家庭。我們也同樣憎恨著神殿,哪怕是以卵擊石,也想在死前讓這崩坍的大廈給我們墊背。你可以信任我,信任我們,因為我們是有同樣目的的人。」
「我現在可以理解為什麼蘿絲大人會選中你們了。」暗星道。
「那當然,」薇薇安輕輕一笑,眼眸中映出篝火的光,「她有眼光。」
「哼。」
「現在,我講完了。到你了。」
暗星整了整衣袍,語氣變得更加嚴肅:「宮廷小丑紋飾是反抗軍的標誌,也是我們的暗號。知道的人,都必須加入反抗軍。你還想聽嗎?」
「願聞其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