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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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前擔心這些也沒有意義，這是三人達成的共識。

  這也就是為什麼兩人此刻在這裡一鏟子一鏟子地挖土。

  為什麼是兩個人？因為精靈可以浴血奮戰，可以鍛鐵煉鋼，但絕不、絕對不會幹挖土這種活兒！

  半精靈站在一旁，緊閉雙眼，試圖用精靈血脈出眾的靈感天賦感應稀薄的靈性，並指揮著蘿絲和索恩不斷地嘗試挖掘地點。蘿絲和索恩則任勞任怨地在可能的地方挖掘。終於，蘿絲感到自己的鏟子碰到了什麼堅硬的東西。

  「希望不是岩層，唔。」

  索恩也提著鏟子過來幫忙，在兩人合力之下，地底下埋藏的珍寶一點點重見天日。

  那是一隻巨大的口袋，系帶處打了個歪歪扭扭的死結。割開死結，袋子裡的東西傾瀉而出。

  「綠色曼陀羅、雪滴花、鳶尾花、鳳尾蘭，」萊雅俯身一一查看袋子裡的花草，「這些都是象徵光明和神聖的花。還有獨角獸尾、橄欖石……毫無疑問，這是用來取悅光明父神的祭品。」

  蘿絲好奇道：「這麼多光明材料，不會對吸血鬼造成傷害嗎？」

  萊雅思考了一會兒：「有可能不會。這些材料上的靈性過於稀薄，很難直接殺死一隻吸血鬼。」

  蘿絲點點頭，又問道：「就這樣嗎？這麼大的貧民窟，難道它們只埋藏了這麼些嗎？」

  「不一定。但是，我們不需要把所有材料都挖掘出來，」萊雅解釋道，「這種複雜的大型魔法成功率很低，我們只要帶走這些就足以降低儀式成功的概率了。更何況，我們還能守住教堂，這樣法陣能成功啟動的概率就更低了。」

  「唔，這樣啊。」

  雖說如此，蘿絲卻還是感覺到心頭疑慮重重。

  顯然，一個魔法陣放大到一座城市的大小後，其精確度不可避免地會降低許多。如果這些材料只要能擺在大致的範圍的話，為什麼不再法陣啟動前扔到相應的位置就好？或者藏起來？這樣大費周章地襲擊一個地方，不是更容易引人懷疑麼？

  除非，吸血鬼的襲擊還有其他目的……

  這時，他們聽見了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貧民窟本就破爛狹窄的道路上揚起一陣陣塵埃。三人都不由得擡手掩面。

  塵煙中，一前一後跑出兩匹馬。前面的人看見他們，露出欣喜的神色，回頭道：「坎德拉大人，找到他們了！」

  坎德拉？

  索恩和萊雅都挑了挑眉，想也不想就能知道兩人面上肯定都帶上了冷笑。只見阿爾弗雷德坎德拉示意那人退下，隨後翻身下馬走到幾人面前，向他們深鞠一躬。

  「抱歉，早上的事情是我太武斷了。關於你們說的提供保護的事情，我們可以再談談嗎？」

  從教堂的側門進去，進入禮拜堂時，蘿絲吃了一驚。「尼克？」

  「蘿絲大人——小姐！」

  聽見男孩的聲音，坐在長椅上的二三十人齊齊回過頭來，帶這些小心和好奇看向她。看見她身後皺著眉的阿爾弗雷德時，他們又低下頭去。他們大部分人都面黃肌瘦，膚色黝黑，但身上的衣服卻儘可能地做到了乾淨整齊，可以看出這是他們已經穿上了自己最好的衣物。

  「蘿絲小姐，」看見蘿絲，尼克臉上帶上了由衷的喜悅，「我照您說的，把大家都帶過來了！所有願意來的人都在這裡了！」

  他的手中還攥著她的那枚小小的護身符，將他的黑眼睛映得亮亮的。蘿絲一笑：「你做得很好，尼克。大家就放心待在這裡吧，我們會努力讓大家都安頓下來的。」

  萊雅向角落裡長出一口氣的彼得老人點點頭，隨後向蘿絲道：「我和彼得來安置他們。」

  「好，麻煩了。」

  一直走到那間告解室中，阿爾弗雷德才開口道：「蘿絲小姐，您關於收容所有人的計劃，是認真的？」

  「不然呢？」蘿絲反問道，「您難道覺得我是那種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用虛假的希望欺騙人們讓他們心甘情願交錢的人嗎？」

  「不，請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我是說，您應該考慮這樣的後果和成效。比如糧食和空間問題，以及您還應該爭取新議會的認可——」

  「坎德拉先生。」蘿絲出言打斷他，聲音不輕不重，卻不知為何極具威懾力，讓人不自覺地想要闡述自己的罪惡，乞求寬恕和仁慈。告解室內光線暗沉，一道光芒照亮她的半張臉，顯示出宛如聖母像般的悲憫神情。而另外半邊臉卻隱藏在陰影中，晦暗不明，令人不敢直視，不敢探究。

  「坎德拉先生，您可能沒有弄清楚。我想幫助您，不是因為您富有、祖上是貴族，更不是因為您可笑的一文不值的議員頭銜。」她的聲音冷冽，使人如墜冰窟，「我想幫助您是因為我想幫助所有人，無論貧富，無論出身。如果您認為外面的那些人們不值得幫助的話，很遺憾，我認為您也絕不屬於值得幫助之列。明白了嗎？」

  阿爾弗雷德身後，索恩已經拉開了門，做出送客的姿勢。他突然覺得口乾舌燥。

  那一番簡直是羞辱的話語不知為何並未讓他憤怒，反而使他感到一種難言的恐懼。他突然明白過來，自己的偌大家財、貴族身份在對方眼裡都不值一提。在她心中，他的生命甚至不如那些每天在泥漿里打滾、掙扎求生的人的生命重要。如果有必要，她絕對會毫不猶豫地放棄他！

  甚至，他不懷疑她會親手殺掉阻礙她的人。

  冷汗順著他的脊背滑下。

  「抱，抱歉，是我失言了。請您原諒，我並無意冒犯。如果可以，我們還是回到正題上來，好嗎？」

  蘿絲微微點頭：「回到白天所說的，我們預測您的宅邸會遭到吸血鬼的襲擊，所以我們想住進您的家中，設置一些必要的防護措施並且提供一些對吸血鬼有效的武器。但是，這一切都有一個條件。」

  「條件？可是早上您沒有——」

  「現在有了。」蘿絲冷冷道，「第一，我們會向您提供含銀的子彈，相應的，您也要給我們相同重量的銀用來製作新的武器；第二，我要您和薩姆一起，說服菲利普，開倉放糧。明白了嗎？」

  「第一條很簡單，但是第二條……你知道，菲利普是一個很頑固的人。」阿爾弗雷德露出為難的神色。

  蘿絲輕輕嗤笑一聲：「比您還頑固？放心，在生存的威脅之下，人們遲早會發現什麼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你擔心說服不了他，可以向他轉告我的原話：我能對付吸血鬼，就一定能對付人。任何試圖阻止開倉放糧的人，一律按照吸血鬼同盟處置！」

  「明……明白了。」

  半明半暗中，蘿絲露出一個笑容，令人不寒而慄。她既像是救人於水火的天使，又像是施人以災厄的惡魔。她是一些人的救世主，是奶與蜜，是治癒和救贖；卻也是一些人的劊子手，是血與火，是即將吹響的審判之號。

  「很好，我們現在可以討論防禦工事的問題了。」

  「可真有你的。」索恩突然對她說道，「今天白天。」

  他們坐在坎德拉宅邸中原本屬於守夜人的小屋裡，看著庭院中萊雅在最後一遍檢查魔法陣的布置，家僕們緊張地往槍中裝填銀彈。熔金般的落日一點點沉進荒原之下，黑夜即將降臨。

  「什麼意思？」

  面具之下，索恩一笑：「你恐嚇坎德拉時，還真有點神殿的神官的味道。」

  「你這麼說可就太傷人了！」蘿絲抗議，「我說的是真心話，並沒有故意嚇唬他的意思。而且，我也真的很討厭神殿！」

  「是啊，」索恩輕輕點頭，「正因為是真心話，坎德拉才會被嚇住。因為他知道，他一直以來賴以生存的優渥條件在你眼中不過還比不過塵埃螻蟻。他甚至知道你有可能真的會威脅到他的生命。」

  蘿絲也笑了，簡直稱得上甜美可愛：「就是這樣才好啊。貴族們只有意識到生命面前金錢不過是糞土時，才會拿別人的性命也當做命。而且，動盪時代，貴族被推上斷頭台也是常事，更何況是一座吸血鬼肆虐的封閉城市？」

  被她感染了，索恩也不由得笑出了聲，銳利的眉眼都溫和了幾分：「這也就是我為什麼願意誓死追隨你，前任神官大人。」

  這也就是為什麼我這麼喜歡你，蘿絲。

  後一句話他沒有說出口。坦白來講，他自己也被這想法嚇了一跳。這只是一種欣賞，他想，單純的欣賞，無關愛慕。他這麼安慰自己。

  兩人一時間都沉默下來，靜靜地看向窗外。

  隨著最後一抹金光從地平線上消失，黑夜正式籠罩大地。整座坎德拉宅邸燈火通明，女人、孩子和老人都被聚集到一間房間中，由萊雅和幾名家僕守護。其他人都如弦上之箭一般，緊握著武器，隨時準備投身於戰鬥！庭院中的法陣已經埋伏好，銀彈在槍膛中待命，觸手可及的地方放滿了一端削尖的杉木樁。一切就緒，只等吸血鬼如約到來。

  萬籟俱寂中，索恩聽見蘿絲輕輕的聲音：「今天我們都活下來的話，你可以教我劍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