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第 56 章

  這年六月，隨城的夏天依舊是濕熱的，下午還是晴空萬里，傍晚天邊就閃著雷光，隆隆的雷聲貫耳。

  但好在雨並沒有下下來。

  臨近高考，晚自習的時候，薛盛舟和江渡一趟一趟的把教室里的書搬出來，騰空考場。

  今天搬完東西，明天他們就放幾天的高考假，再回來上課，過不了多久，他們也要期末考了。

  「好運來，這個好運來~」

  薛盛舟原本認真地清點著自己的書，想著高考假這幾天要複習什麼，卻被窗外的歌聲吸引了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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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渡收拾書包的手也停下了。

  「什麼聲音？」聽上去很熱鬧，好像有很多人在合唱。

  「喊樓。」江渡也豎起耳朵聽了一會兒，說。

  一中向來是有喊樓的習慣的，每次高考前夕，高三生們就會聚集到一起，大聲唱歌玩笑，放鬆心情、鼓舞士氣。

  「聽起來好熱鬧。」薛盛舟說。

  江渡的手頓了兩秒，他看著薛盛舟，放下手裡的東西，「走。」

  兩人出寢室，只在走廊盡頭的窗戶擠著往外看。

  高三教學樓里燈火通明，學生們幾乎全從教室里出來了，走廊里全是星星的光點。

  他們手裡都拿著螢光棒，隨著節奏一下一下揮舞著，像是一整條閃亮的銀河。

  最底層的一樓外也全是人，有的湊在一起，有的繞著教學樓走，發出最大的歌唱聲。

  新的一首歌又開始了，薛盛舟被這氛圍帶動，幾乎要跟著唱起來了。

  他眼裡是藏不住的興奮，推了推江渡，「我們明年是不是也會這樣？」

  「會的。」江渡也忍不住生出幾分期待。

  合唱的歌聲高昂，帶著利劍一般的氣勢，泄出青春的光彩。

  青春是不定的，有的熱鬧有的安靜，有的陽光有的陰沉，可少年們一往無前的銳氣和對明天的期待總是不變的，他們總相信明天會更好，也用盡全力奔向未來。

  少年們富有感染力的歌聲穿透夜色，越傳越遠，越傳越高，最後飛上雲霄，化為細雨降下。

  天空泛著灰色，烏雲翻湧著降下一場雨，緩解了隨城的高溫天氣，空氣中都透著沉悶。

  江渡原本正做著一個外賣訂單，卻好像聽見了一陣下課的鈴聲。

  他一愣，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今年的高考結束了。」一邊工作的店長忍不住感嘆了一聲。

  「是啊。」江渡看著被打濕的街道，夢囈似的應了一聲。

  「江渡，你明年也要高考了吧？」店長問，「明年還來嗎？」

  「明年？」江渡搖搖頭，「明年升高三，應該沒時間來了，這個暑假我也只能幹一個多月。」

  一中高三提前開學半個月，他整個高三應該都不會出來兼職了。

  「我說的明年夏天，你高考之後還來嗎？」

  江渡繼續做手裡的飲品，他看著杯子裡甜蜜蜜的果醬，很快的應了一聲。

  「應該，不來了。」

  高考之後，薛盛舟和江渡重新返校上課。

  臨近期末，老師上課的節奏越來也快，講解的內容也越來越難，薛盛舟感覺自己最近有點吃力。

  老師講的大題他明明聽懂了，考試的時候卻不會做，根本拿不到分。

  或許是高考之後緊張的氛圍感還未散去，在一次數學小測後，薛盛舟對了答案，第二天早上起來，嘴角都急出了泡。

  江渡給他塗了藥膏，下課和吃飯的空隙都在給薛盛舟講題。

  但是薛盛舟還是不會，或許他生下來就缺了一根寫這個題的筋。

  李老師經常說一句話：我知道你們要說什麼，是不是感覺就差一點就會了？我說這就是你們六竅都通了，但是吧，還有一竅不通。

  薛盛舟一聽狂點頭，李老師含笑看著他，「是吧？一竅不通的薛同學？」

  薛盛舟這才咂摸出這句話的味兒來，六竅通了不是重點，一竅不通才是！

  他每每聽著都覺得自己會了，已經掌握了這個知識點，但是每次這個題稍微一變，他就兩眼一抹黑，只會寫第一個小題，然後標上第二小題的題號。

  有時候甚至連第一個小題他都不會寫。

  薛盛舟晚上急的睡不著，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思考到底該怎麼寫這個題。

  江渡也睡不著。

  他聽著薛盛舟翻身時的窸窣聲，直接下床穿好鞋，拉著薛盛舟出門了。

  一中宿舍內會斷電，但是宿舍走廊是不斷電的，每隔一個宿舍，就會亮著一盞燈，這燈不算特別亮，不會打擾到宿舍里休息的同學，卻足夠照亮燈下的桌子。

  這都是給夜裡勤奮學習的同學準備的。

  高考完之後，高三宿舍樓大部分都空了，走廊中除了兩人的腳步聲，什麼聲音也沒有。

  「我們今晚再研究一下那個題。」江渡拽著他坐下，「你把你的錯題本拿出來，再做一遍那些題，我等下給你講。」

  薛盛舟埋頭開始寫題，江渡也翻開自己的本子，做英語閱讀。

  夏天蚊蟲多，宿舍里不許出現明火，也不許出現違規電器，江渡和薛盛舟一人有一個小電扇，白天充了電，也只夠吹臉。

  兩人只能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的，以防被蚊蟲叮咬。

  燈光昏黃，走廊里悶熱的很，江渡走過去開了盡頭的窗戶，一股幽幽的涼風穿廊而過，暑熱總算降下去不少。

  薛盛舟抓耳撓腮的寫完了題，拿給江渡檢查，江渡看了看，大部分都對了，但是有的地方還是沒有想通。

  是基礎知識不牢，思緒沒法延伸。

  江渡拿出自己的筆記本，仔細的給薛盛舟從頭講起。

  薛盛舟聽的很認真，時不時點頭，又在題幹上寫寫畫畫，做簡短的筆記。

  深夜，整個學校都陷入黑暗，只有走廊里閃著微弱的燈光。

  其中五樓的燈光最亮，草叢中飛出幾隻蛾子，撲扇著翅膀飛阿飛，飛進窗子，義無反顧的撞上了熾熱的燈泡。

  「砰砰砰」

  飛蛾撞燈發出輕微的悶響，燈光被飛蛾干擾，明亮的光暗沉了一片，閃閃爍爍的不定。

  燈下，桌上幾本書攤開，上面黑色的字跡透出堅定，兩個少年正伏案，認真地分析著題目。

  月色照耀，有風吹入窗戶，將月光一併吹入少年的夢鄉。

  夢裡，薛盛舟和江渡一起走出考場，聽著知了喜悅的高唱，他們填報一樣的大學，又攜手走入大學校園；薛盛舟唇角掛著笑，夢裡全是光明夢幻的未來。

  他拉著江渡的手，度過無數個春秋冬夏，從少年輕狂走到垂垂暮色。

  他翻個身，似乎是呢喃了一聲什麼。

  上鋪，江渡被吵醒，看了眼地上如霜的月光，也沉沉陷入夢鄉。

  好在高二結束的期末考試，江渡和薛盛舟都考的不錯，薛盛舟穩進了全班前五，江渡則和蒲倩倩輪流坐第一的位置。

  期末考試後，周晴女士忽然給薛盛舟打了個電話，問他要不要出去環遊世界。

  薛盛舟原本是沒有這個想法的，但是聽說袁宇陳嘉魚他們都要去，他倒是有點糾結了。

  他們幾乎每年放暑假都會一起出去玩，從來沒有誰缺席過。

  但是薛盛舟心中有點顧慮。

  在群里溝通了下，薛盛舟覺得他們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高三要緊繃一年，現在不出去玩，難道還想高三了出去玩嗎？

  一年的時間說短也短，說長也長，但是高強度的學習下肯定會很累，也沒有心思出去玩，不如現在先去了，玩一圈回來之後就收心學習。

  糾結再三，薛盛舟還是決定一起去玩一個月，等八月的時候再回隨城。

  薛盛舟還是有點猶豫。

  他原本打算這個暑假都留在隨城，和江渡一起學習的，現在忽然要丟下江渡一個人，他有點捨不得。

  江渡卻覺得沒什麼。

  「你去好好玩吧，我也覺得袁宇他們說得對，而且你最近壓力有點大，出去放鬆一下，別把自己繃的太緊，放鬆回來，說不定比你一直繃著要好很多。」

  「可是我捨不得你，要不然我們一起去吧？」薛盛舟試探著問，「我們倆去，不和袁宇他們一起。」

  江渡還是拒絕了，「你去吧，我還要干一個半月的兼職。」

  原本兼職的時候他就沒有太多時間陪薛盛舟，薛盛舟大部分時間都在家裡等江渡下班，或者去江渡工作的地方等江渡下班，也很無聊，不如出去玩來的開心。

  他們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江渡想，薛盛舟只是短暫停留在他的世界，等他們分開，薛盛舟還要回去的。

  他不想冒昧的介入薛盛舟的世界，也不想薛盛舟因為要陪他而和從前的朋友生疏。

  他們恰好在一個班、又在一個小區，還是同桌，所以他們的世界短暫的有了交集，但是交集之外是更廣大的世界。

  就像是兩個部分重合的圓，重疊的部分外是各自的世界，在沒有交集的時間裡，他們就各自待在自己的世界就好。

  反正最後他們都會回到自己的世界，然後各自生活，他們原本所在世界的秩序，不應該被對方打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