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第 34 章

  選完座位，孔文楚正要讓大家搬東西，周銘銘卻默默舉起了手。

  「孔老師，我想換位置。」周銘銘說。

  「怎麼了？」

  「這個位置太后排了，看黑板還有點反光，我想換到第一排去，薛盛舟的那個位置。」

  看著薛盛舟豎起的大拇指，周銘銘隱秘的指了指自己的書。

  薛盛舟比了個OK的手勢，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示意全部包在他身上。

  「你確定？」孔文楚有點驚訝。

  「確定。」周銘銘確認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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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吧，那你們換位置。」孔文楚沒太在意這個小插曲，她把排名表放在了講台上，「上課之前把桌子都搬好，我把排名表放在桌上了，要看的自己看，下節課我們講卷子，早點找出來，不要等上課了再找。」

  孔文楚一出教室，薛盛舟家刷的一下站了起來，狗腿的湊到周銘銘身邊，「銘銘，你別動，都包在我身上。」

  「李躍，李躍，你把銘銘扶到你位置上坐一下，我給他搬東西。」

  「我艹，肉麻死了，滾啊。」周銘銘嫌棄的站起來，一臉被薛盛舟噁心到了的表情。

  「等我給你搬完東西就滾。」薛盛舟把他桌上的書全部抱到前排，又把他的桌子端到了前排，這才把自己的東西全部搬到江渡前面的位置。

  「謝謝銘銘。」薛盛舟就差握著周銘銘的手道謝了，「下次的飯錢我包了。」

  「我抽，真的假的，大少爺？」

  「壓歲錢，壓歲錢而已。」薛盛舟示意他低調。

  剛搬完東西，上課鈴聲就響了，薛盛舟在位置上坐下，看著空白的卷子忍不住有些出神。

  最開始黃蔓婷也提醒過他，是他自己沒有上心，現在他的還是班級倒數，下次能選到自己位置的可能性恐怕也不大。

  總而言之，他現在悟了。

  還是得好好學習。

  最後黃蔓婷詢問了大家的意願，百分之八十的人都同意聚一聚，時間就定在了周五的晚上。

  ——

  運動會閉幕式結束後，大家又在教室了上了一節自習，才終於到了下課時間。

  放學後他們直接去了預約好的飯店，坐了三桌，喝酒的就坐了兩桌，不喝酒的男生只有江渡一個人。

  他剛走過去，身邊的人就給他倒了一杯橙汁。

  「謝謝。」江渡連忙道謝。

  「沒事。」

  熟悉的聲音讓他一愣，江渡側頭一看，蒲倩倩居然也來參加聚會了。

  她向來是不願意參加這些集體活動的，之前高一的時候，聚會她沒有來，秋遊也沒有來。

  像是感受到了江渡驚訝的眼神，蒲倩倩對他笑了笑，表情和動作都比之前要自然很多。

  「你不喝酒嗎？」

  她沒參加過這樣的聚會，自然也不了解其他人的習慣。

  「我不喝。」江渡搖搖頭，他喝了一口橙汁，看蒲倩倩很自然的參與桌上的話題，自若的和其他人談笑，莫名的生出些緊張來。

  飯店的燈光很亮，他看著屏風上的印花，忽然明白過來，原來之前不止是蒲倩倩把他當做同類，他也有把蒲倩倩當做同類。

  看見同類一下改變，一種巨大的不可抑制的孤獨感忽然兜頭壓下來，江渡恍惚了一瞬，後知後覺意識到真的只有自己一直在原地打轉。

  他一直以為大家都以同樣的速度跋涉在人生的荒原中，現在才知道，原來前進的是其他人，而他一直裹足不前，不曾向前一步。

  大家聊的熱火朝天，江渡另一邊的女同學忽然提議大家一起拍一張合照，所有人都湊到鏡頭下，而江渡惶惶然，左右看看，慌張的很，一個勁兒的往後躲，離開了攝像頭的捕捉範圍。

  第一張拍攝完畢，拍照的人放下手機，「我發給你們啊。」

  「收到了。」

  「要發的話把我打碼一下，謝謝。」

  蒲倩倩沒有手機，她湊到另一個女生身邊看了一眼，沉默了一瞬，忽然道，「這一張是不是沒有照到江渡？」

  「哎，真的沒有。」

  「一點也沒照到，你怎麼照的呀。」

  「重來重來。」

  江渡手腳發僵，身邊的女同學找了下角度，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江渡，你看上去好像被強迫了一樣，自然一點。」

  他緊張的完全說不出話，他應該怎麼反應？

  他不知道該怎麼處理現在的情況啊。

  蒲倩倩走到江渡身後，扶了一下他的椅背，「我們這桌全是女生，就江渡一個男生，不如我們直接到他身邊照吧？」

  「這樣也更好入鏡一些。」

  「好啊。」女同學直接把手機塞到了江渡手裡，「你人高，你拿著視角要廣一些。」

  「江渡你站起來呀，仰拍顯得我臉小。」

  江渡無措的站起來，女生們在他周圍擺出拍照的姿勢，催促他，「可以了可以了，快拍，我臉要笑僵了。」

  前置攝像頭裡江渡一臉茫然，他舉著手機的手都酸了，聞言立馬拍了兩張，蒲倩倩又說，「江渡你怎麼也不笑。」

  「你笑一下。」

  江渡遲疑的勾起一個笑容，又連續拍了幾張。

  「拍照都不帶我們？」

  正在喝酒的兩桌人也湊到鏡頭中來。

  有人低聲抱怨，「往那邊挪挪，我要進去點，臉都被拉變形了。」

  「周銘銘你的拐壓我腳上了！」

  「江渡我站好了，你快拍。」

  江渡拍了兩張，拍照途中總有人笑料頻出，他臉上的笑容自然了些；大家又變換姿勢，重新排列組合，催促江渡，「再來一張。」

  江渡正要拍，薛盛舟卻猛地湊到他身邊，直接將手機奪過來，一把攬住江渡的肩膀，對著鏡頭露出一個燦爛的笑，按下了定格鍵。

  「拍完了。」

  「快回去吃飯吧，菜都冷了。」

  薛盛舟把手機還給江渡，對著他笑了笑，笑容里居然帶了些憨厚；他應該喝了不少，眼尾都泛著紅色，嘴唇在燈光下泛著潤澤的光，如同硃砂一樣鮮紅。

  「你們別喝太多了，等下我們可沒辦法把你們這些醉鬼挨個送到家。」劉璇夾了筷子菜，滿臉不爽。

  她也不喝酒，但是黃蔓婷要喝，她擔心黃蔓婷喝多了，跟著坐到了喝酒的桌子上。

  「班長，再來一杯。」

  黃蔓婷滿臉緋紅，眼神已經有些迷離了。

  「你自己喝，班長喝不了。」劉璇直接擋了回去。

  「哎~我先干為敬。」

  「還喝橙汁嗎？」蒲倩倩忽然問他。

  「半杯就好，謝謝。」

  蒲倩倩慢慢給江渡倒橙汁，四分之一，三分之一，一半，三分之二，蒲倩倩給江渡倒了一整杯橙汁。

  「謝謝你。」江渡說。

  蒲倩倩抿著唇，她擰緊蓋子，把橙汁放到地上，「為什麼要謝我，我沒有倒半杯橙汁給你。」

  「可是你給我倒了橙汁。」

  「但是我沒有按照你想要的來。」

  「我都可以的。」多喝半杯橙汁而已。

  蒲倩倩忽然擡頭，黑漆漆的眼珠定定的看著江渡，「如果你真的都可以，你為什麼要說，半杯橙汁？」

  江渡一時啞然。

  「別自己騙自己了，」蒲倩倩淡淡說，「你以為你退讓，讓渡出本該屬於你自己的權力，別人就會因此善待你嗎？」

  正是因為總說，我都可以，我無所謂，以隨便的態度對待自己，別人才會用同樣隨便的態度對待你。

  江渡如遭雷劈，周遭的歡聲笑語都讓他感到陌生，他和蒲倩倩仿佛被無形的屏障與眾人隔開。

  「我一直覺得你是個很勇敢的人，」蒲倩倩說，「我是因為你參加跳繩比賽，才去報名三千米的。」

  從最開始，蒲倩倩就一直把江渡當做自己追趕的對象，她在完全陌生的環境裡，誰也不認識，也不敢和誰說話，上課也不敢回答自己知道的問題。

  但是江渡卻敢。

  他舉手起來回答問題的時候，蒲倩倩甚至覺得他在發光，她想成為江渡這樣的人，好像無所畏懼，不論外界對他投去怎樣的目光，他都能淡然面對。

  「上場的時候，我一直告訴自己，要是能跑完三千米，完成比賽，我就真的開始改變自己。」

  多少次蒲倩倩下定決心要改變，卻總是止步於幻想，猶猶豫豫，躊躇不前，只是將渴望的目光投射在其他人身上，卻故步自封，沒法向前一步。

  是江渡遞給她勇氣的鑰匙，鼓勵她踏出了第一步，讓她真的開始正視自己，正視周遭。

  但是相處的時間拉長，對江渡的認知慢慢加深，蒲倩倩發現江渡並不是她想像中的那種人，反而和她有幾分相似。

  江渡並沒有看上去那麼無所謂，他只是不知道該以怎樣的表情面對，所以總是面無表情的；因為害怕和人溝通，所以別人提出怎麼無理的要求，他都不會反對，並不是因為強大到不在乎一切。

  她慢慢的想，慢慢的梳理自己的思緒，剖析自己的內心，向內尋找支撐自己努力學習、努力生活的力量，然後忽然明白了一切。

  原來她崇拜的、嚮往的，始終都是她幻想中的那個優秀的自己，而非是某個其他人。

  只是恰好江渡的某些方面和幻想中優秀的她自己有所重合而已。

  「人總是要往前走的，江渡，別害怕啊。」蒲倩倩低聲說，「跨出第一步，就能一直走下去的。」

  江渡握緊了杯子，低垂著眼眸，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