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2024-09-14 18:57:33 作者: 金陵甄氏

  第四十章

  好姐姐,我當然是在幫你求問卦道啊。

  既然你說你有五級干術師的活卦子護體,那我就只好請來七個卦神了。

  我不相信,區區五級干術師的卦術,還能抵過七個卦神降下的懲罰。

  「一生二,二生四,四生八,八卦生萬象。」伯妤並沒有和阿柳多說一句廢話,而是緊緊鉗著她的手,確保她右手握著那沒用的活卦子,左手懸在卦盤中心之上。

  伯妤繼續面無表情地說著:「……萬卦在上,求問干神,可入幹道否。」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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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邊立刻傳來阿柳的慘叫。

  伯妤沒有讓自己的手鬆了哪怕一分。

  她輕啟朱唇:「一生二,二生四,四生八,八卦生萬象。萬卦在上,求問兌神,可入兌道否。」

  阿柳的手腕開始變得潮濕起來。

  她也好像叫不出來了,一副痛苦想嚎叫的表情。

  「……求問離神,可入離道否。」

  阿柳又得以叫出聲來。

  「……求問震神,可入震道否。」伯妤的眼神平靜地像一汪死水,看不出起伏。

  震神來的懲罰太過猛烈,阿柳被雷劈中後背,疼得一下跪在地上。

  伯妤也輕輕蹲下來。

  她重新把卦盤塞進阿柳的手裡,再次確保阿柳能夠右手持盤,左手懸於卦盤中心之上。

  然後很有耐心地,盯著阿柳被額前散下來的亂發擋著的臉,說道:「一生二,二生四,四生八,八卦生萬象。萬卦在上,求問巽神,可入巽道否。」

  「啊——」

  無數道風劍插在了剛剛被震神劈過的地方,阿柳面目猙獰,痛不欲生。

  「一生二,二生四,四生八,八卦生萬象。萬卦在上,求問艮神,可入艮道否。」

  伯妤很自然地跳過了坎道。

  因為阿柳是坎術師,所以幫她求問坎道以外的卦道,都會讓她受到懲罰。

  之前伯妤在爺爺家的小屋後面,偷偷求問卦道的時候,不敢跳過其他的卦道。

  現在她敢了——

  反正她因為把自己的血當成玄物的血,讓自己升級,早晚會受到卦道力量的懲罰。如果求問卦道的時候,跳過卦道也會受到懲罰,那就一起來好了。

  「一生二,二生四,四生八,八卦生萬象。萬卦在上,求問坤神,可入坤道否。」

  阿柳疼得快要失去意識倒下,然而身後的青銅大手加大了抓緊的力度,讓她勉強保持還能跪著的狀態。

  第一遍如果沒能讓阿柳死了,那就來第二遍、第三遍。

  伯妤心裡想著。

  「……求問震神,可入震道否。」

  伯妤給阿柳進行第四遍求問卦道的時候,一道雷劈在了阿柳血肉模糊的背上,讓她直接永遠地閉上了眼睛,再也叫不出來。

  伯妤這才直起身來,走到阿柳身側,手指拂過她的鼻下,確認了一下她是真的沒有了氣息。

  然後收起青銅大手。

  「啪嗒」一聲,阿柳的屍體重重地倒在地上。

  鮮血透過布衣,開始一點一點滲到幽黑的泥土地里。

  又在烈日的照射下,很快變成了一塊又一塊血斑。

  她手裡被迫拿著的卦盤也滾到地上,裂開了。

  那是二級艮術師的活卦子,用來防止追蹤的。

  伯妤當時覺著這活卦子已經沒多大意義了,索性就給阿柳求問卦道好了。

  綁著赤色髮帶的少女,視線移向身後的四百個青銅蓋子。

  數了一下,然後走到第六排第七列的鹽坑旁。

  她撥開鹽坑上面青銅蓋子兩側的機關,接著把蓋子移開。

  陽光射入這個腐朽的土坑中。

  「來,抓著我的手。」伯妤彎下身子,往坑裡伸下手臂。

  她的手很快被/乾枯的五個手指抓住。

  微弱的要往下拽的力量感傳來。

  伯妤用了一下力,就把第一個人干從地下鹽坑裡拉了上來。

  隨後,她把第二個矮一點的人干也拉了上來。

  「你們一共還有多少人?」伯妤對第一個人干問道。

  他看上去體格和年齡都大一點,估計記著的事情多一點。

  第一個人干舉起手在空中比划了一會,神色若有所思,好像在邊比劃邊回想。

  最後他吐出兩個字:「五十。」

  伯妤望向周圍這四百個鹽坑。

  要在這四百個鹽坑裡,找五十個有人幹的實坑,有些費時費力了。

  她閉上眼睛,想像著北萼上次用巽術挑開青銅蓋子上的機關的樣子。

  卦納上的巽格亮起青色光芒。

  風劍從虛空之中再次湧出,挑開了一百多個青銅蓋子上面的機關,並把青銅蓋子移開。

  伯妤睜開眼睛,看見風劍成功移開青銅蓋子,再次閉眼。

  又有一百多個青銅蓋子被移開。

  「咳。」一陣虛弱的感覺傳來,伯妤禁不住咳嗽了一下。

  她其實今天過度使用了卦術,體力被消耗的很多。

  更不用說此刻在承受活卦子帶給她的懲罰,一邊看著灰狗撕咬她的魂魄,一邊感受肢體末端傳來的各種痛感。

  但她還是強撐著,把剩下沒移開的青銅蓋子,給移開了。

  青銅蓋子被移開後,直接往各個坑裡瞥一眼就行。

  有人就救上來,沒人就走掉,去檢查下一個地下鹽坑。

  比挨個用卦象來查是不是有人,效率高多了。

  人干們被救上來之後,都簇擁著往伯妤身邊靠,要來跟她道謝。

  「不用謝了,有力氣的和我一起把你們的同伴拉出來,沒力氣的就先找個地方坐著休息,這個天氣很容易被曬昏過去。」伯妤對著周圍一圈人干說道。

  不少人干聽了這話,乖巧地往旁邊泥土地上坐著歇息。

  但還是有人往伯妤這邊擠。

  伯妤救上來的第二個小人干,擠到了她身邊,咽了口口水,拼盡全力問道:「姐姐,你見過我的哥哥扁剎嗎?」

  小人干眨巴了一下乾澀的眼睛。

  她剛才看見這個姐姐使用卦術,把幾百個青銅蓋子一下子就移開了。

  雖然迷迷糊糊知道自己是卦術師,但她們這些人干根本就不知道怎麼使用卦術。

  這個姐姐這麼厲害,神通廣大,說不定知道自己哥哥的消息。

  「對啊,姐姐,你認識我的哥哥扁剎嗎?」

  又一個小人干擠了過來,和剛剛那個小人干站在一起,用希冀的目光,仰頭看著眼前這個瘦而高,神色平靜的少女。

  伯妤只覺得頭開始痛起來。

  扁剎已經死了。

  但她不想現在說出來。

  至少,至少等扁剎的這些弟弟妹妹再長大一點,才是適合知道這個消息的時機吧。

  他們……也才從地獄裡爬出來啊。

  現在告訴他們,跟一腳把他們踢回地獄,又有什麼區別。

  倏地,伯妤眼前一陣眩暈,面前這些大大小小的人干,有的頭上頂著「初級」兩個金色大字,有的頭上頂著「一級」兩個金色大字,還有少部分頭上頂著「二級」兩個金色大字。

  這些人,作為卦術師被關在這裡,作用是什麼,甚至不用通過五級坎術把別人的記憶縫到她的腦子裡,她也能看明白。

  突然之間,一個問題浮現在她的腦海。

  姞辛的守衛隊裡,都是姞辛從各個地方搜羅過來的少年,然後王宮裡的人會給他們漆木卦盤,幫他們求問卦道。

  那,八個卦道都不入,死了的人怎麼辦。

  阿花摸了摸自己的麻花辮,冷笑一聲道:「當然是就這麼死了。」

  「你以為姞辛是什麼好人?她本就是王女,和普通人自然不是一個階層,再怎麼善良,也有限。她肯定也知道這樣有什麼後果,但她還是這麼做了。」

  「她那天在大街上看見我,因為我是現成的卦術師,可以減少她讓那些普通人求問卦道帶來的傷亡,所以才把我帶回姜國王宮。」

  「我不許你說姞辛的壞話——」

  辛德瑞拉衝上來,就要掐住阿花的脖子。

  可惜她個頭不及阿花,剛一過來就被阿花擡起胳膊打飛出去。

  「人與人的本質就是相互利用。少年們靠姞辛獲得了穩定的工作和食物來源,姞辛也會依靠卦術師的力量來做她想做的事情。」阿黃靠在一旁,淡淡道。

  陽光下,兩個小人乾麵面相覷。

  他們只不過是問了這個姐姐一句話,就見那個姐姐蹲下身來,痛苦地抱著頭,一會跳到左邊,對著空氣說「我不許你說她的壞話」,一會跳到右邊,對著空氣說「你也把她想得太好了」。

  所幸,這個姐姐如此鬧騰了一會,表情復又平靜下來,站起身,繼續解救剩下的人干。

  兩個小人幹這才鬆了一大口氣。

  伯妤看著自己右手上的青銅戒指,輕輕喘著氣。

  毫無疑問,支邪送給她的這個青銅戒指,可以幫助她提高精神定力。

  她能從阿柳使用的五級坎術師活卦子的卦術里,走出來,絕不僅僅是因為在幻象中看到了不合時宜的青銅戒指。

  而是青銅戒指背後代表的精神定力的增強,才讓她成功走了出來。

  該說不說,精神分裂還是有點好處的。

  「你要記住,分身只是你的一部分,卻不是你真正的自己。」支邪的這句話一直迴蕩在伯妤的耳畔。

  細細思索來,這句話意義很深,伯妤覺得以後還要多咂摸咂摸這句話。

  她擦了擦頭上的汗,看向旁邊的這些鹽坑。

  忽然間,她感覺地面出現了一些變動。

  如果不仔細看,還以為這地上,還是跟剛才一樣的泥土地和鹽坑。

  但仔細看,就能看到這個鹽倉已經從原來的四百個鹽坑,變成了現在的六十四個鹽坑。

  伯妤數了一下,確實變為了八排八列,他們已經回到了庚族的那個鹽倉里。

  救上來的五十幾個人干還在,但不遠處阿柳的屍體卻沒了。

  伯妤估摸著,是阿柳施展了一種對換鹽倉的卦術,時效過去後,施展卦術的人和地下鹽坑裡的東西,都會變回到原來的位置。

  她於是擡起頭來,對全部救上來的這五十多個人干說道:「我先出去一會,你們在這休息,待會我會回來,你們切記不要到處亂跑。」

  其實不用伯妤提醒,這群姜國人也不敢亂跑。

  汶國這片大地,可怕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

  而伯妤交待完庚族鹽倉的守衛,不用動裡面的東西後,就快步走出了鹽倉。

  -

  義辛盯著面前的陶觚,發著呆。

  他還在回想那個少女的話。

  少女的話無疑是振聾發聵的。

  他也開始想,自己是不是自大了一點。

  歌城到處是卦術師,汶國的王宮裡到處是卦術師,而且肯定都比他等級高。

  他憑什麼覺得自己就可以幫姐姐報仇呢。

  「誒,你看旁邊那個,是卦術師吧。」

  「是啊,我看他腰間有個卦盤。」

  「現在歌城的卦術師是越來越多了。」

  「我看卦術師也沒什麼了不起,那個小卦術師剛才還被另一個卦術師甩了一巴掌,都不敢還手。也不是每個卦術師都很厲害的,裡面有等級高的,也有等級低的。」

  「那他大概是等級低的了。」

  「可不是嘛,別看這種人了,咱們繼續喝酒吧。」

  酒坊里旁邊酒客的話,陸陸續續傳進義辛的耳朵里。

  似乎不在意被他聽了去,所以議論他的那幾句,說得尤為的大聲。

  義辛攥緊了手。

  他想跑出去反駁,但他又覺得那些人說得對。

  如果自己真的很弱,別人看不起自己,自然是正常的。

  即使這一批酒客不對他說什麼,下一波酒客也難免會對他評頭論足。

  忽地,一道身影飄過陶觚里的酒水表面。

  義辛擡起頭來,看見才教訓過他的那個少女,又坐到了他的對面。

  他差點以為是他想這些事情想出神,以至於眼前出現了幻象。

  不過仔細看了看,少女淡金色的衣服上,沾了些許泥土,臉頰邊緣,似乎有點灰。

  少女倒是沒容他縝密打量,很快開口道:「我現在手裡有五十多個姜國人,他們是被拐到汶國來的,我剛剛才把他們救出來。」

  「你現在把他們立刻帶回姜國去。他們也是卦術師,你可以找個帶上他們的理由,比如他們是你的護衛隊,還是什麼的,隨便你怎麼說。回到了姜國,也請好好安頓他們。」

  「總之,解救這種人是你姐姐的遺願,你想做也得做,不想做也得做。」

  「你……」義辛驚訝開口。

  這個卦術師姐姐,不僅看破了他的等級,還看出了他的身份麼。

  「哦對了,那群卦術師里,有一個小男娃和一個小女娃。等他們以後長大了,把這個交給他們。待會我會把他們指認給你看。」少女從腰間拿出一塊漆木小片,放到了桌子上。

  義辛接過漆木小片,瞄了瞄。

  這塊漆木小片邊緣非常不整齊,像是匆匆忙忙從哪割下來的。

  上面繪著鳥兒,除此之外沒什麼特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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