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2024-09-14 18:57:34
作者: 金陵甄氏
第四十一章
「記得走的時候,避開歌城的主要幹道。」伯妤最後囑託道,「他們的身份和你一樣,被人知道了,都會發生非常不好的事情。」
句末的「非常不好」四個字,被伯妤略微提高聲音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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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辛聽到最後這句,掐了掐指心,終究沒有再說什麼。
兩人沒一會就走出了這座隱蔽的小酒坊。
剛才說的那些話,如熱酒上的水汽一樣,在狹窄的空間裡攪散開,不見了。
等義辛到了庚族郊外的鹽倉,看到五十多個瘦成皮包骨,甚至讓人懷疑他們是否還活著的人干,還是震驚地往後倒退幾步,差點沒站穩。
一想到這些人干還都是姜國人,他更是氣血湧上頭,想要親手殺幾個汶國人解恨。
伯妤在一旁冷冷地看著義辛。
等義辛終於平復下來,上前去跟人干們聊怎麼跟他走的一一事項時,她才放下了手中的卦納。
倘若義辛不願意把這些人干送回姜國,或者根本做不到送人回國這件事——
那他就不配做姜國的王子,也不配當姞辛的弟弟。
她就可以當場廢了他。
人干們知道了自己該怎麼做之後,又把念念不舍的目光投向伯妤。
這位救了他們的大卦術師,似乎並沒有要和他們一起走的意向。
「你們路上聽他的就行。」伯妤也沒有和人干們深情告別,留下這句話就走了。
義辛和人干們心情複雜地看著這位少女離去的背影。
等那一抹淡金色的身影走遠,義辛收回目光,對身後的同胞們說道:「跟我走吧。」
-
伯妤走得神色平靜,但心裡並不是沒有起伏。
她還有一些要在汶國做的事情,她還要升級,所以她不能跟著他們就這樣回姜國。
姑且就相信姞辛的弟弟能辦好事情吧。
她緩緩走回北萼和南萼的家。
忙活了一天,日頭西斜,一點點收走曾經播撒在這片大地上的溫熱。
疲憊之餘,伯妤瞥見石屋旁有一些閃著光的小點在動來動去。
她不得不又變得警惕起來,抓緊腰間的卦納。
等走近,她才發現這處石屋旁的雜草叢裡,飛來飛去的,是幾個螢火蟲。
而不是她所想的,是什麼可以監視她的卦術。
螢火蟲的尾巴拖出一道又一道綠色的細光,讓這處雜草叢也有了些光影的變動,變得和其它屋子前面的雜草叢不一樣起來。
這讓人感覺好像回到了姜國的夏天。
伯妤沒有忙著進屋,而是盯著這幾隻汶國的螢火蟲,出著神。
南萼正是這個時候走到家門口的。
她剛送完一罐酒,回來就看到在門口怔愣著的少女。
少女臉部線條凌厲,面容也沉穩冷靜,只是眸光中,此刻正泄露出少許柔情來。
這是不常見的。
她的印象里,東萼一直是忙不停地走來走去的形象。
東萼總是有事情要做——
要去鹽倉訓練、要去和叢棘會周旋、要研究卦術、要和巽神聯絡。
她甚至以為東萼自很久以前就這樣,所以習慣了一直忙著一直走動著,都沒怎麼喊過累。
在她的想像里,東萼應該是個很注重時間的人,因為她實在是太忙了,忙到不可能有一瞬留給街邊的花花草草。
但其實東萼內心深處,應該也有她所不知道的情感在。
她忽然想起,東萼本身也只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娃,會對這個世界產生好奇,會喜歡觀察一些不常見的事物,會想吃好吃的,會愛偷懶,會因為身邊重要的人死去而崩潰。
「啪。」
伯妤感覺有一隻手搭到了自己的手腕上。
她擡起頭,看見頭髮梳成兩條辮子,然後綰在頭上的南萼姐姐。
「我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
南萼對著她粲然一笑,然後拉著她往外走。
她有些不解,因為南萼從來沒主動和她說過去哪玩之類的。
南萼和北萼好像都默認了,她是每天有很多事要做的人。
而她與他們,也只是暫時合作的關係。
南萼抓著她手腕的那隻手,雖然手指纖細,但很有力,一副不容她掙脫的樣子。
「我……」
伯妤想問點什麼,但又不知從何開口。
夕陽的最後一縷餘輝被帶走,歌城被墨色暗夜籠罩。
南萼也牽著自己來到了一片沒人的平地。
隨後停下,放下了抓著自己的那隻手,勾起兩隻蔥白手指,對著嘴吹了兩聲口哨。
片刻後,伯妤聽到一陣「咵噠」、「咵噠」的聲音。
視線里又有了光彩。
一隻巨大的玄鳥,扇著翅膀,停在了南萼的身側。
它周身金光縈繞,伯妤確認了好幾次,才發現自己真的沒看錯。
「來,我們坐上去。」南萼很自然地翻身坐上鳥背,然後又朝伯妤伸來一隻手。
伯妤錯愕道:「坐上去?」
汶國人不是崇尚飛鳥嗎,南萼堂而皇之地把玄鳥當成坐騎,不怕被汶國人打死麼。
平時她瞧著,南萼還算是挺循規蹈矩的,沒想到還有這麼叛逆的一面。
「沒事,這算是我的一個小秘密吧。」南萼不好意思地一笑,「這隻玄鳥小時候被我救過,所以它比較聽我的話。我們坐在它上面,不會有人發現的。」
「如果可以的話,不要告訴我哥哥聽哦。你知道的,我哥哥這個人性子有點執拗,他知道了的話,肯定不會同意我這麼弄的。」
伯妤移目望過去,玄鳥的左邊眼睛是好的,右邊的眼睛只能半睜著,似乎受過傷。
這難道就是它和南萼曾經相遇的契機?
「好。」伯妤勉強放下心來,答應著南萼,也坐到了玄鳥的背部之上。
見東萼坐了上來,南萼一拍鳥脖子,開心地道:「走!」
金光圍繞中,伯妤跟著玄鳥,飛到了夜空之中。
一開始,她也不是很敢睜大眼睛往下看,只能盯著南萼後腦勺吹散下來的一些烏色細發,和南萼耳側偶爾閃著光芒的綠松石耳環。
但過了會,她想,來到這個世界後,福沒享多少,苦倒是受了不少。
既然如此,索性趁著可以享福的時候,多看看,多感受一下處在高空的感覺,不然白上來一趟了。
她略微低下頭去。
成百上千家點著燈的酒坊,出現在她的眼眸中。
這些酒坊錯落有致,仿佛一個大棋盤上,可以閃著光亮的顆顆棋子。
不過這個時代的人,應該不會下棋吧。
伯妤想著想著,瞥見這個大棋盤的邊緣,有一支隊伍正在緩慢地往這個大棋盤的出口前行。
得益於千里眼的眼睛,她很快就知道,這是義辛和她給他的五十幾個人干。
看來回程的事,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伯妤視線收回,又移到了南萼的湖綠色耳環上。
「我今天把阿柳殺了。」她輕聲道。
「嗯。」坐在她前面的南萼,似乎知道這件事會發生。
「所以下面這個地方,又少了一個你討厭的人。」南萼突然轉過來,對伯妤說了這麼句,她都沒意料到。
南萼那清麗臉龐上的笑容,逐漸隱入夜色:「那是不是更該集中注意力,好好看看外面這片風景了。」
伯妤知道南萼這是在點她,休息的時候不專心地休息。
於是用力點了點頭:「是。」
南萼轉過頭去,繼續欣賞周邊的風景。
伯妤覺得剛才那兩句對話完,突然感覺放鬆了不少,於是也更舒心地,看起下面的歌城百景來。
-
從玄鳥上下來的時候,伯妤也還是有點不敢相信,今晚居然真的和南萼共乘於玄鳥之上。
在玄鳥背上的體驗太過獨特,這是她來到這個世界以後,第一次如此感到新奇。
也許是因為有熟人帶著,而沒有什麼卦神卦術師的,追在她身後要懲罰她,導致她能放鬆下來,欣賞這番奇異之景吧。
她想開口謝謝南萼帶她散心,但是剛一回到石屋門口,就看到有一個跟南萼差不多高的女子,待在南萼家門口,似乎等候她們多時。
「就是你,最近天天賴在南萼家的?」
那個陌生女子皺著眉頭,盯著伯妤上下打量了一番,看得伯妤很不舒服。
陌生女子的兩耳上,各有一個很大的圓錘形的青銅耳環,遠遠看上去,好像耳朵上掛著兩根青銅柱子。
她的手上也帶著青銅小圓錐串起來的手鍊,那錐尖的地方,尖得能立馬戳死一個人。
褲子沒那麼長,所以腿上露出一截在外面,然後腳上也是類似的腳鏈。
這什麼,朋克風?
伯妤心裡嘀咕了一句。
「這是我的朋友,川蕪,她是三級艮術師。」
南萼轉過去向正渾身不自然的伯妤介紹道。
然後又對川蕪說道:「她就是東萼。她的實際年紀很小,不要說話嚇著她。」
伯妤眨巴了下眼睛,看著川蕪頭頂上的「三級」兩個金色大字。
難道同級的卦術師,才能更好地做朋友?
一想到自己只是二級巽術師,說不定還沒有資格做三級巽術師南萼的朋友,伯妤心裡又開始有點小小地自卑起來。
「嚇著她?」川蕪冷笑一聲,「我看她先別嚇著我。」
川蕪指了指東萼:「她身上散發著一種,我死了以後她會給我收屍的味道。」
喂,怎麼說話的,有沒有禮貌。
伯妤目光陰森地瞪了一眼對面穿搭奇特的少女。
不過,從上小學開始,三個人的友誼,她都是願意主動退出的那個。
現在,她更不想招惹那個很難搞的少女的注意。
有些人,從見到對方的第一眼開始,你就知道,和這個人天生氣場不合。
伯妤心裡想著,惹不起她還躲不起嘛。
她開始慢慢往邊上繞,試圖走出兩人的視線外,躲到石牆後面去,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讓那兩個人先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