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2024-09-14 18:57:32
作者: 金陵甄氏
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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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她想起來了,她是阿棒。
她是開水灣酒坊的人家的小兒子。
上面有兩個哥哥和兩個姐姐,年歲都比她大一點,所以酒坊裡面的事情暫時不用她操心,她可以自己一個人到處走走玩玩。
她一開始接觸到卦術師,還是因為在水灣酒坊里,聽南來北往的客人們說的。
據說卦術師都有神奇的能力,可以調用非自然的力量,靠的是他們身上背的或帶的卦盤,把這部分力量引出來。
她從此開始更加仔細地打量酒坊里的客人,和外面大街上的行人——
確實偶爾能看到有些人,身上系一條帶子或者麻繩,上面會串著一個青銅卦盤。
想想它們的作用,這讓她一直羨慕不已。
可怎樣才能變成卦術師呢?
哥哥姐姐們都不是卦術師,家裡人沒有一個人是卦術師,他們感覺做好酒坊的事情就滿足了,才懶得思考酒坊以外的事情。
而父親、母親,也嚴厲禁止娃兒們接觸外面那些神秘危險的東西。
有天,一個水灣酒坊里的熟客,鬼鬼祟祟地喊她去角落裡,問她想不想成為卦術師,她哐哐點頭。
那人掏出一個青銅卦盤,告訴她怎麼求問卦道。
雖然過程很艱辛,她終於成為了初級坎術師。
這事也瞞不住家裡,可是父親母親念在她是他們最疼愛的小兒子,也在這事上放過了她。
還往她的卦盤裡嵌了很多金箔,告訴她,她是歌城生意最好的酒坊人家的小兒子,可不能在這上面丟了面子。
她於是每天帶著這摻著金子的卦盤,到處遊走。
某日,她碰到了一個眉眼上翹的少女。
那少女說她叫阿柳,是個三級坎術師,還邀請她加入叢棘會,那裡有很多和她一樣的卦術師。
她正愁入了卦道,卻不像一個真正的卦術師那樣能幹大事業呢。
就這樣,她加入了叢棘會。
阿柳不但帶她接了玄雉的血,還帶她去了汶國十個王族之一的甲族在歌城郊外的鹽倉。
她看著阿柳神秘兮兮地問自己:「猜猜這下面是什麼?」
她搖了搖頭。
阿柳又問:「阿棒,想不想升級?」
她猛地點了點頭。
阿柳挨個取下七個地下鹽坑的青銅蓋子。
她瞥了瞥那些地下鹽坑,每個坑裡都有一個瘦成皮包骨頭的人干。
「這是一群毫無防備之力的一級卦術師。」阿柳自豪地笑了笑,「這群人牲由姜國提供,被儲放在這裡的地下鹽坑裡。」
「我們首先會幫他們求問卦道,八個卦道都不入的,或者求問卦道中途死了的,我們會把他們扔到祭祀坑裡埋了。」
「剩下的就是初級卦術師,然後給他們接點玄物的血,就成為一級卦術師了。只需要提供最低量的食物和水,維持他們的生存,保證他們不死,就能為我們升級所用。」
「這樣,我們叢棘會的人,不用費力去殺七個和我們同等水平的同級卦術師,直接拿刀對著這坑裡的人干輕輕一捅,就會有一個同級卦術師,死在我們刀下。」
「一級升為二級可以這樣,二級升為三級也可以這樣。當然,後者費的人干多一點。需要用七個人干,舉著他們沒有力氣的手,捅死四十九個同為一級卦術師的人干。這樣,你就能獲得七個二級卦術師的人干。」
「說這些太早了。」阿柳遞了把鐵刀給她,「阿棒,你先升級為二級坎術師吧。」
她沒有怎麼實戰過。
不過,捅死七個沒有還手之力的人,還是綽綽有餘的。
她很快接過鐵刀,給這七個地下鹽坑裡的人,來了一刀。
見人干們倒下後,阿柳又帶他去接了有一級玄氣的玄物的血,這樣,她就輕鬆地變成二級坎術師了。
她開始覺得自己是一個很厲害的卦術師,連她的家人都改變了對卦術師的偏見,開始在酒坊很驕傲地告訴客人們,自己的小兒子是個二級卦術師。
她也在叢棘會裡,陪著阿柳和其他二級坎術師們,做一些日常事務,覺得自己逐漸變得有用,不再是水灣酒坊家那個遊手好閒的小兒子。
有一次,阿柳讓她帶一個新人,去搜尋和坎神作對的一個人。
她倒是沒怎麼上心,因為就算自己找不到,阿柳那麼強大,肯定也能找到。
於是她並沒有太用力,而是帶著些挑剔的眼神,看了看旁邊這個新人。
這個新人是個穿著布衣的少女,全身上下沒有一個值錢的東西,一副窮酸樣。
聽說她家也是開酒坊的,不知道為什麼,混的跟自己天差地別,要不是同為叢棘會的卦術師,她都不屑於和這種人走在一起。
這個少女,一定很羨慕自己華麗的衣服和鑲著白玉的戒指吧,從剛才開始,她就發現對方一直有意無意地打量自己。
既然這麼好奇,就給對方再看一眼自己鑲著白玉的戒指吧。
鑲著白玉的……
欸,她那大拇指上鑲著白玉的青銅戒指呢?
怎麼只剩一個右手小拇指上,什麼裝飾都沒有的,光禿禿的青銅戒指?
她……
她好像不是阿棒。
那她是誰?
-
哦,她又想起來了,她是奄韋。
她是一個四級艮術師,從初入卦道,到走到現在,她一路經歷無數風沙,手上也沾了不少人的血。
雖不期冀變成艮神那樣,能成為一個卦道的神,但她現在也足夠強大,能被各個王族僱傭去做一些髒活。
她賺了不少海貝,都可以買好幾座酒坊了。
她這次被丁族的人,雇過去殺乙族的一個人。
她是不懂這些王族為什麼吃飽了撐的,不去享用他們的榮華富貴,而是暗地裡殺來殺去。
不過要是沒這些人,她也賺不到這麼多海貝了。
她漂泊久了,有時候也很羨慕那些在歌城一直開酒坊的人。
上次和一個坎術師對決,對方用的震術師活卦子,把她的胳膊都打裂開了。
她想著,幹完這一票,就回歌城,也開一個酒坊,不用太大,餘生能養活自己就行。
到時候如果不習慣這樣的生活,就把酒坊賣了,繼續漂泊唄。
反正她都是四級卦術師了,還能有什麼難倒她的不成。
完了,這個乙族的人身旁的卦術師,還有法器。
她行走汶國大地這麼多年,可都沒得一件法器。
要知道法器多麼寶貴,可不像活卦子有時候還能買到,法器是死物和天地玄氣相結合生出的寶物,基本上只有王族的人才會有。
而且也不是每個王族的人都有的,這東西太稀缺了。
在那個法器的加持下,乙族的人身邊的卦術師,很輕易地就打敗了她。
按理說殺手沒殺成功,應該去死來著,不然無顏面對僱主。
但她還是拖著奄奄一息的身體逃跑了。
她逃到一處隱蔽之地,幻想著能夠以後隱瞞名字,去一個偏遠的地方,開酒坊。
但她很快發現自己受的傷是致命傷,活不了多久了。
就這樣,她死了。
死了就死了,她突然發現,她還有一點意識。
她在被人拿來拿去。
哦,該死的,她變成了活卦子。
還被不識貨的人拿到地下集市上,給賤賣了。
她氣得牙痒痒。
最終流傳到了一個少女的手裡。
哈哈,持有我的卦術師都沒活過多久,因為一個四級卦術師魂魄的懲罰,對於一個普通人來說,可太沉重了。
這個少女身上有「禁忌之地」的味道,讓她感覺死了之後每天還是不舒服。
她期待著這個少女被那條灰狗咬得痛不欲生,精神渙散,直到最終受不了,和她一樣死了。
沒想到這個少女居然撐過了灰狗的輪番撕咬。
她大吃一驚,不知道對方小小的身體裡,居然有如此之大的能量。
呵,她倒要看看那個少女能撐多久。
她趴在卦盤上,迷惑地看著空中漂浮著的三個魂魄碎片。
實在想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她於是低頭開始玩自己的手。
咦,她的手應該比這粗糙許多吧。
而且她戴的是人骨做成的戒指,不是這個小破青銅戒指啊。
這不是她的手。
這不是她。
她不是……奄韋。
-
這是少女的手。
她應該是南萼才對。
雖然阿妹酒坊生意不好,但她還是一直兢兢業業地做著酒坊的生意。
偶爾閒暇的時候,她喜歡開發一些新的菜品,比如說油燜野雉。
有時候客人來訂酒,或者去客人家送酒的時候,一起討論什麼菜下酒最好,對她來說,是十分享受的時光。
然而歌城表面的生活雖平靜,暗地裡卻藏著很多灰暗的東西。
在離他們家不遠處的十里奴場,每天有成千上百個奴隸正受著煎熬。
偶爾有客人要她品嘗一下,從奴隸身上割下來的肉做成的肉湯,她都會嚇得大驚失色,然後趕忙掩飾過去。
在這片大地上,有太多約定成俗的恐怖規矩。
汶王和他身後的王族,會為了祭祀,到處找各種人牲,拿去獻給卦神,尊貴如一國公主也不能倖免。
面對這些事情,她能做的不多,只能用自己三級巽術師的能力,保護住自己的安全,守護住這一處小小的阿妹酒坊。
某天起,家裡多了一個小女娃。
這沒有影響到她的生活,她還是繼續做著自己想做的菜,維持著阿妹酒坊的生意,有時候也去地下集市,搜刮搜刮有沒有好用的活卦子,如果價格合適,就立馬拿下。
有些活卦子很貴,她們家是買不起的。
畢竟阿妹酒坊生意也不是特別好,甚至比起歌城最大的那幾家,算得上是慘澹了。
所以家裡的海貝並不多。
所以有時候賣活卦子的人,出了一個她給不起的價,她只能尷尬地摸了摸自己的綠松石耳環……
尷尬地摸了摸……
南萼看向自己右手小拇指上的青銅戒指。
她不記得自己有這個戒指。
她雖然家裡窮,但她對首飾還是有點要求的。
比起隨便弄個鐵或者青銅戴在身上,她更喜歡那些亮閃閃的寶石。
這對綠松石耳環,是她攢了好久的海貝,從一個來歌城的商人手下買來的。
她估計這輩子都不會再擁有這麼貴重的首飾了。
如果她是王族裡的人就好了,那大概可以戴一身綠松石做的飾物,可惜她不是。
不過她也不會多麼喪氣,因為她知道,不是每個人都運氣那麼好,生來就是王族。
能擁有這對綠松石耳環,她就心滿意足了。
但是,她是怎麼都不可能戴青銅戒指的。
這不符合她的審美。
她……
好像不是南萼。
南萼,也不是她。
-
烈日下,阿柳忍著脖子上的巨痛,一步一步往前艱難地走著。
雖然東萼中了五級坎術之後,她脖子上的青銅大手有所鬆動,但她仍然不能瞬移,被死死抓著,只能拼盡全力,往前挪動那麼一兩步。
但這也就夠了。
五級坎術可以讓人忘記來自何方,要去何處,忘記自己是誰。
更絕的是,它可以篡改對方的記憶,把對方的記憶和別人的人生經歷編織在一起,從而更加混餚對方的認知,使得對方永遠忘記了自己原來的身份。
中了五級坎術的人,她阿柳還沒聽說過有恢復原來神智的。
她現在所需要的,就是一步一步地走過這些青銅蓋子之間的泥土地,走到這個叛徒東萼面前,一刀捅死對方。
「呼。」
阿柳終於走到了這個綁著赤色髮帶的少女面前。
少女表面不再如剛才應戰時那般冷靜,此刻正立在原地,眼神渙散,一副已經廢了、神志不清的樣子。
阿柳哂笑一聲。
都說了,和坎神,還有她們坎術師作對,是沒有好下場的。
手裡的鐵刀已經送到了東萼光潔的脖子那裡。
忽然之間,面前的少女眼眸動了一下。
下一瞬,她死死抓住自己的兩隻手腕,而自己手中的鐵刀,不知何時變成了一個陌生的青銅小卦盤。
「你要幹什麼……」
阿柳也沒想到自己脫口而出這句話。
東萼抓著她手腕的兩隻手,極其的有力,她都不知道東萼是在哪練過,能讓她一個三級坎術師,也做不到輕易掙脫。
更可怕的是,東萼居然能從五級坎術中走了出來。
明明她現在還有五級干術師的活卦子護體,但她卻好像感覺,死亡已經在向她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