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2024-09-14 18:56:25 作者: 雪梨川貝

  第 56 章

  護士推著車走進來,僵坐許久的林序擡眼望過去,熬得通紅的眼睛裡是平日裡沒有的警惕審視,整個人像極了凶神惡煞的門神。

  「口罩摘下來。」

  護士兩手原本緊緊抓著推車扶手,聽見這話不自然地低垂了眼睛,但還是順從地摘掉了口罩。

  林序確認眼前這個人的確是負責齊淵的護士,按照唐言一的謹慎程度,這應該是他們的自己人才對。

  即使這樣想,他還是不放心,兩眼死死追著護士手上的動作。

  他配藥的動作很熟練,但捏著針管往輸液管里加藥的時候,林序似乎察覺到他的手在抖。

  懷疑產生的那一刻,已經有澄淨的藥水湧進了輸液管,林序立刻撲上去揪住貼著膠布的針頭用力一扯,齊淵手背霎時湧出艷紅的血來。

  那護士轉身就跑,慌不擇路險些撞在門上,哐一聲又不管不顧往外沖,嚴陣以待的保鏢蜂擁而上將他按倒在了地上。

  他絕望地尖叫起來,像一條砧板上不甘心等死的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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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護士的反應證明了林序的猜測,他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腦子裡一陣陣發昏,搖搖欲墜地撲到床前盯住齊淵黯淡的面龐。

  在醫生到來前,林序貼近他鼻端數著他的呼吸心跳,全然忘記多得是儀器監視著他的生命體徵。

  落在冰冷地板上的針頭還在汩汩往外涌著透明無色的液體,醫生們已經將齊淵團團圍在中間。林序一刻都不敢鬆懈,他緊緊貼在齊淵身側狐疑地掃視過每一個人,突然間只覺得誰都不值得相信。

  不敢想像,如果自己沒有因為多疑果斷撕下針頭,齊淵會怎樣。

  他深深凝望著眼前的人,卻被抓不住他的驚慌,以及隨時可能生死離別的恐懼緊緊包圍。通紅的眼眶裡濕潤空濛,但沒有一滴淚不合時宜地流下來,眼下他不敢把齊淵交給任何除自己以外的人,哭也必須先等到他醒來。

  嚴守著齊淵的林序是刻薄挑剔的,他的禮貌和教養頃刻間消失殆盡,對待每個人靠近他們的人都毫不客氣,任何藥物更是必須當場試用才允許用到齊淵身上。

  沒有人知道他會不會用槍,但他讓齊淵的助理送了一把槍過來,上手沉甸甸的加滿了子彈。林序提著槍靠坐在齊淵病床前,心裡緊張攥得太緊,手心裡濕漉漉全是汗,也絲毫沒有鬆動一絲一毫。

  拿到藥劑檢查結果,聽了醫生的匯報,他沉著臉點點頭。等所有人出去,才痛苦地彎下腰埋進齊淵臂彎間,心有餘悸地吐出長長一聲嘆息。只是片刻,便再一次挺直腰身坐起來,守著齊淵等他醒過來。

  躲在曾衍景家裡的齊澤,在老大倒地的瞬間險些便忍不住要衝出去殺人,關鍵時刻想起他哥反覆強調的那些話才憋了下去。

  一直尾隨到曾衍景抱著唐言一進了臥室,他才按照齊淵的吩咐開始行動。

  找到走廊天花板上的消防報警器,齊澤帶上手套,將點燃的煙餅塞進去,貼著牆根守著電源控制閘做好準備。五秒後,濃煙大作,火警鈴聲響起的同時,齊澤切斷了整層樓的電源,隱在曾衍景臥室門口等待他離開。

  曾衍景的護衛們立刻傾巢而出,樓里一片黑暗,應急電源也失了效,這些人很快便亂做一團。

  就算曾衍景此刻興致再好,也必須要出去看一看情況。

  在他離開後,齊澤悄無聲息地溜進去,憑藉可怕的夜視能力,很快便找到了在床上扭動的唐言一。

  他的狀態不正常,就算是齊澤也看得出來。

  按理說這種時候應該趕緊抱上人就跑,可是唐言一圈著齊澤脖頸將人拖下來要親他,對於齊澤來說,這是再熟悉不過的肢體暗示,當下便摟著人親得火花四濺,一幅要在曾衍景床上大戰一番的架勢。

  等曾衍景提著移動照明燈回到臥室,入目便是這樣預料之外的迎面暴擊。

  他大為震撼,難以置信地衝上去大喊:「喂!」

  下一秒便被齊澤反手一拳直接打翻在地,曾衍景的反應速度比齊澤慢了太多,等他反應過來當前的情況,已經被齊澤打得頭破血流暈頭轉向了。

  照明恢復,牢記哥哥教誨的齊澤念叨著「還不能殺」,極為不情願地踩著人收回了已經瞄準對方眉心的手槍。

  雜音再加上強光突襲,唐言一緩緩清醒了一些,沖齊澤伸出手召喚他:「別殺他,過來。」

  曾衍景終於看清這個闖進他臥室在他床上和他的未婚妻親熱的人是誰,第一反應是齊淵,遲疑片刻才不得不相信是那個總是跟著唐言一的智障。

  看著被自己打到狼狽不堪的人,眼前血色讓齊澤身體裡的暴戾因子興奮起來,他舒展了一下筋骨,將唐言一打橫抱起來。

  十分遺憾今天不能殺了這個壞蛋。

  他踩著曾衍景留下一句「下次弄死你」,就打算揚長而去。

  曾衍景暴怒,撐著要起來讓人將他們攔下,這時門被敲響了。

  門外是曾衍景的秘書,他急匆匆趕來,敲了敲門趕緊說:「軍部急召,車已經到門外了。」

  深更半夜,為什麼軍部會急召,這太不尋常了,不可能是巧合。

  思索間再回神,那兩個人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曾衍景一身狼狽,被人打得鼻青臉腫,唇角撕裂血流不止。但作為軍人,他必須立刻前往,絕不能拖延。

  坐在車上,他想起剛才親眼所見的那一幕,才終於意識到自己嫉妒了這麼久根本搞錯了對象。姦夫根本不是齊淵,而是那個一直以來被他忽略的傻瓜,他甚至連傻瓜的名字都沒記住。

  齊淵醒了,迷迷糊糊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林序憂愁的眼睛,他的眼睛紅腫起來是恰到好處的兩抹緋紅,瞧著楚楚可憐還挺好看。還沒徹底緩過來,齊淵努力伸直手指去摸他,握住他的手捏一捏,想讓他放心。

  林序蹲下來用力地反握住他,眼淚瞬間凝在了睫毛根,在齊淵擡眼與他四目相對的時候,一滴淚啪嗒一聲砸進了他眼窩裡。

  齊淵徹底清醒過來,眼瞧著林序跟暴雨後的梨花樹似的,搖一搖便要落下紛紛淚珠來,他居然莫名其妙笑了一笑,撐著圍欄要坐起來。

  「 扶我起來。」

  林序嚇得站起來,扶著他的手臂將人制住:「不許動,縫合的線會崩開。」

  「不會,我有經驗。」

  還是一如既往地固執不聽勸,齊淵非要坐起來,林序不扶他就自己來。怕他這樣真把傷口搞崩,那可是挨著心臟不到一厘米的位置,林序被他倔強的模樣嚇得心驚肉跳,只能扶著他緩緩往起來坐。

  齊淵靠著枕頭坐定,望了望窗外,黑壓壓一片還是夜裡。再回頭四下一望,他眉頭緊了緊,問林序:「阿澤呢」

  林序愣了愣,也跟著望了望身後,他一直緊張著齊淵,完全忘記了這裡本該還有一個人,他緊張起來:「我沒注意,不記得他是什麼時候走的。」

  牆上的掛鍾顯示現在還不到凌晨,看來唐言一那邊是出事了,齊淵往門外望了望:「沒關係,我大概知道他在哪裡,幫我拿下手機。」

  將手機遞給他,林序看他手指動得飛快,有些擔心地瞥向他新紮了針頭的那隻手。

  齊淵明明傷得很重,躺在那裡的時候,林序都怕一陣風就能給他吹散了。可是他醒來到現在還不到十分鐘,整個人好像完全不覺得痛,和以往一樣再一次迅速忙碌起來。

  其實自己開口問,齊淵一定會把情況老實交代一番,但林序什麼都沒問。他怕聽了之後更多了些無用的憂愁,更怕進一步清楚明白自己完全幫不上他,甚至無法輕易融入他現在的世界裡。

  又過了一會兒,林序捏著吸管塞進他嘴裡,像監督孩子那樣盯著他喝了些營養液。

  齊淵眼睛不擡,始終忙著自己手上的事,對於林序的插入都是一概本能配合。

  捧著杯子坐在齊淵身旁望著他,林序覺得他很遠又很近,是一種極不踏實的糾結。

  齊淵放下手機,轉而望著林序握住了他的手:「林序,你聽我說,我們現在無法判斷對手的勢力範圍究竟覆蓋多廣。但醫院和唐言一家裡都不安全,謝凌馬上就到這裡,你跟他回去接條條,他家是目前能去的最安全的地方。別再來醫院,更不要去唐言一家,事情結束前我們最好減少聯繫,不見面。」

  林序的眼珠顫了顫,他側開眼躲避,不肯走:「我不走。要不是因為我一直守在這裡,你根本不會再醒來。」

  說到後面,林序的聲音不自覺地哽咽了,他直到現在還是後怕。

  「我已經醒了,錯過時機,他再想要我的命就沒那麼容易了。你現在留下不但幫不上忙,還會牽制我。」齊淵輕拍他的手背,是安撫也是懇求,「聽話,沒時間了。趕緊下樓,跟謝凌走,唐言一和阿澤都不在家,我不放心他。」

  在滿室慘澹苦澀的病房裡,林序望著齊淵墨色的眼睛,聽進去他嘶啞的聲音。他垂下頭,看著齊淵的手覆蓋在自己的手掌之上,感覺到渡過來的體溫異常冰涼。他吸了吸鼻子,努力壓下所有的不安焦慮,起身點點頭,笑著讓齊淵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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