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2024-09-14 18:56:04 作者: 雪梨川貝

  第 44 章

  父母離婚的事果然鬧起來了,林序只躲住了短短一夜,第二天便被召喚了回去,周斯南為了不面對混亂的情況,選擇在酒店裝病。

  心頭怒火仍未完全熄滅的唐言一,只恨找不到機會對吳慧落井下石,順帶痛罵李巧,因為齊淵一早就到了他們這邊以工作為名困住他。

  正事當前,唐言一自然不能去插手別人的家事,他很清楚齊淵是故意護著那些人,怕他鬧事,但他不明白齊淵怎麼會這麼做。

  事出反常必有妖,唐言一看向齊淵:「在我眼中,你分明是個睚眥必報的狠心人,可你對這些傷害你最深的人卻寬容得令我詫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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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專注於手底下的事情,齊淵頭也不擡接了句:「我又不打算要她的命。」

  唐言一撚起一枚棋子砸向齊淵,「鐺」的一聲正中齊淵手邊的擺件:「不過只是輕巧的一拳,竟然也值得你緊張。」

  「怎麼說都行,但不能動手。」齊淵扶正被唐言一砸歪的瓷白兔子擺件,食指輕輕點在兔子鼻尖,臉上帶著點淺薄笑意,「這些人都抵不住你的拳頭。」

  「齊淵,你很奇怪。」唐言一抱臂靠進沙發里,搖了搖頭,「自從這次和林序重逢,你的言行舉止都透著幾分彆扭。我不信你不恨這些人,可你為什麼每次扮演的角色都是和事佬?」

  「人活一輩子,沒必要事事計較。」

  齊淵這話說的,仿佛已然是得道入定的深山老頭,他面上神色也的確和語言一般淡然灑脫,可是唐言一知道這是假話。他們共事了整整六年,再加上齊澤和條條的關係,導致他們的工作生活全部攪作了一堆,唐言一自認為他才是這世上最了解齊淵的人。

  齊淵這個人表面雲淡風輕、沉穩持重,其實心裡壞得很,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狠毒陰損。一旦別人觸及他的利益,出手果斷絕不留情,並且極端記仇。

  早年間,條條還在唐言一肚子裡,到了後面不方便出去主事,齊淵自然便成了他的代表。底下人多有不服氣,據說有人開會的時候不聽勸阻室內吸菸,拉扯間撣落熾熱一團菸灰掉在了齊淵手背上。

  當時他連手都沒縮一寸,只是輕輕掃去灰白餘燼,面帶微笑安撫下所有人,事後也主動和愛吸菸的那位友好交往。

  誰都不知道,一團豌豆大的菸灰燙了齊淵,他記了整整三年。直到逼得人家抱頭鼠竄,菸頭往那人手上按了一次又一次,那人才在皮肉炙烤的焦香中,想起來還有這麼一回事。他驚悚地擡高眼望不遠處的齊淵,齊淵依然笑得很和善,但他清清楚楚瞧見齊淵擡起自己的手轉過來沖他晃了晃。

  唐言一嘁了一聲,說出自己的判斷:「可你並不是這麼大度的人。」

  被這麼說中的齊淵也沒必要辯解,他承認自己確實不夠大度,只是有別的考量:「就算我計較,也已經晚了。所有發生過的事不可能改變,就像我身上的傷痕一樣,無法磨滅。我沒必要對過去斤斤計較,是因為那樣並不能為我帶來任何好處。向前看,向前走,我心裡清楚哪種處理方式,對自己最有利。」

  「我似乎有些懂了,這些人這些往事,只能是和林序有關。的確,你們正在逐漸接近,過去六年拉開的鴻溝,正在被你一點點縫合。」唐言一笑得不懷好意,「所以,重逢真的是意外嗎?就那麼恰好在你的酒店裡,你真的不知道他來競標嗎?」

  「可能這就是緣分。」齊淵笑了,神秘又篤定地點點頭,「命中注定的緣分是躲不掉的。」

  唐言一故作驚訝,陰陽怪氣地說:「是嗎?那還真是奇妙啊。」

  「同樣的,你也躲不開阿澤。命中注定了,你是他的,就賴不掉。」

  這話及時打斷了唐言一的嘲諷,他愣了不算短暫的三秒,揚起下巴藐視齊淵:「我的命,你說了也能算?」

  齊淵只是笑了笑,沒理他,埋下頭繼續做事。

  其實哪有什麼命中注定,齊淵這樣的人,生路當然只有靠自己去尋。緣分是什麼?是不甘心的他給自己辟了一條前途未卜的生路。

  目前計劃里唯一的意外就是條條走失,還偏偏被林序撿到了,想起林序當時誤會條條是自己的孩子,齊淵的眉頭不可控地皺了皺。

  林序家裡鬧得不可開交,吳慧不能接受被離婚,情緒激動起來舉起東西就砸。雙方律師公式化對話,再加上親戚們輪番打電話來勸說,簡直亂成了一鍋粥。

  等到下午,齊淵也被叫了過去。

  等他到的時候,林景年已經拒絕跟吳慧交流,把自己關在了房間裡不肯出來。

  吳慧抱著林序痛哭,嘴裡喋喋不休地說著什麼,齊淵站在玻璃門外聽不清,又覺得自己這時候進去很不合適。只能遠遠看著林序茫然地走來走去,一會兒安撫母親,一會兒帶著請來的醫生上樓去敲門看看父親,還要應對時不時找來問情況的親戚朋友。

  不是齊淵不想幫忙,只是他身份尷尬,除了和律師站在一處,往前多湊一步,吳慧都可能鬧得更凶。

  天色漸漸暗下去,律師和醫生都陸續離開,吳慧累了鬧不動了。林序好不容易哄著她吃了點東西,安撫她早些睡下休息,明天再談。齊淵遠遠望著他們,看見他們剛走到二樓,不知吳慧哪裡來的力氣,又衝過去撲到林景年門口拍著門板喊他。林序只能拉著勸,可是吳慧根本聽不進去,她一心要見到林景年,和他當面吵出個清清楚楚的是非黑白。

  齊淵擡起手錶看看時間,已經不早了,從自己到這裡開始,林序便和他一樣一口水都沒喝過。本以為等到吳慧最後的力氣耗盡,便能帶林序靜一靜,沒想到林景年真的開了門,兩人對上面又是一場正式交鋒。

  林序無措地後退兩步,茫然地看著爭吵不休的父母,只覺得很疲憊。很快剛收拾好的走廊又亂了,滿地都是剛剛撕碎的紙屑,林序一言不發蹲下去慢慢往起來撿,齊淵捧著一個空的竹編籃子上來,跟在他身邊一起撿。

  周圍很吵,到了這個時候,兩個人都不管不顧地直戳心窩子。

  這樣殘忍的情況讓林序看起來有些可憐,齊淵看他背對著父母默默收拾著殘局,心裡很複雜。

  齊淵知道林序突然發現慈愛的母親一直披著偽善的皮囊,威嚴的父親似乎並不像兒時記憶那般偉岸光輝,從小仰望的星空頃刻坍塌,只能被逼著去學自欺欺人的偽裝。一時間,失望、傷心、迷茫、憤怒,齊齊澎湃著衝擊他,曾經最溫暖的家庭成了夢幻泡影。

  這樣想著,齊淵站起來,捧著那一籃子廢紙跟著林序往樓下走。

  洗乾淨手的林序轉過身來,面上瞧不出苦楚,但齊淵知道此刻無處宣洩的情緒一定讓他很痛苦。但是忍一忍就好,齊淵早已經鋪好了一條路,只要林序順著他給的路走過來,走到他的身邊來,很快,他們就會有幸福溫暖的新家。

  心裡的展望讓齊淵的心難得地雀躍了起來,樓上的喧譁也漸漸消寂下去,齊淵擡頭掃了一眼,確定今天的林序總算是能安靜片刻了。

  不放心林序一個人守在這邊,齊淵決定跟他一起在這裡,等待隨時可能再燃起的戰火。

  外頭起風了,氣溫驟降,譙城的秋天來得要早一些。天色已經全黑,父母也總算安眠,別墅的一樓像是一隅安全僻靜的山洞,躲在這裡不上去,林序心裡就能好過些。

  一燈如豆,滿室寂靜,熱湯熱飯來得很及時。齊淵的助理也是個話少的人,帶著人把東西放好就離開了。

  齊淵注意到林序似乎胃口不佳,吃得不多,但也知道現如今這個情況,勸他也是不合適的無用功。等這段時間過去,林序自然會好起來,他們都會迎來全新的生活。

  飯後,兩個人似乎都沒有睡意,也怕長輩們突然鬧起來趕不及時。於是便默契地坐在樓下茶室里,等著著漫漫長夜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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