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2024-09-14 18:55:59
作者: 雪梨川貝
第 42 章
在醫院裡遇到自己的母親,是齊淵始料未及的,更可怕的是當他和林序趕過去的時候,李巧和吳慧已經你一句我一句吵上了。
守在吳慧病房外的保鏢看見齊淵到了,略略鬆了一口氣,打開門讓人進去,自己關上門默默抹了一把汗。
李巧打量著寬敞的會客區,心頭不忿,自己小兒子纏綿病榻多年,帘子一拉,一張小小的病床幾乎成了他全部的天地。自己沒有足夠的金錢讓孩子住單間,就這麼在擠擠攘攘的多人病房裡熬過了一日又一日,直到孩子撐不住,全身器官衰竭怎麼也留不住。
可這個吳慧,不過是與丈夫吵了一架有些頭暈,便要一個人住在最貴的套房裡。坐在沙發上的李巧擡眼望去,門板隔斷了裡面的衛浴區和護理區,光是這間會客區少說也有二十幾平米。再看吳慧,氣勢洶洶瞪著自己,怎麼瞧也遠比自己健壯。
房門推開,齊淵和林序匆匆趕到,李巧瞧著門口的兒子一驚。是了,這才是齊淵,沒有齊澤看見自己時的那種無措緊張,齊淵的神色冷淡,看向自己的眼神不像是看闊別多年的母親,更像是看著一個不該出現在這裡的麻煩。
原先就岌岌可危的母子關係,現如今早已經碎成齏粉,根本沒有後路供李巧撤退。本以為拋棄他便已經是最對不起孩子的事情,沒有想到自己還能將孩子傷害得更徹底。
強行按捺住心頭一跳一頓的慌張,李巧將滿腹冤屈憤怒全都潑向了吳慧:「你該慶幸我兒子沒死,否則你這一家人都不要想好過,你們欠我的永遠也還不清。」
眼見著兒子走到跟前,吳慧自然不甘示弱地還擊:「你現在才來扮慈母,實在是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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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巧冷笑一聲盯住吳慧:「我沒本事像你那樣扮演慈母,但你這麼惡毒的女人居然算是好母親,的確是十分諷刺。」
「惡毒的分明是你。」吳慧擰眉走過去,幾近咬牙切齒,「見不得我們家過安生日子,要不是你跟林序他爸胡說八道,怎麼會這樣?」
「胡說八道?」李巧又一次笑出聲,「我告訴他,你為了保全自己妹妹,直接放棄齊淵,放任他被栽贓嫁禍。知道他快要死了,仍然不知悔改。這有一句假話嗎?我還說你就是瞧不起齊淵,覺得齊淵配不上你兒子,才會心狠到裝聾作啞不管他。這算得上胡說八道嗎?」
齊淵大步走到母親面前擋住她們交鋒的視線:「好了,你別說了。」
李巧緩緩擡頭,輕笑著打量自己高大的兒子,心中酸楚一片。
她撐著扶手站起來,生硬地別開眼:「你早就不認我了,現在也用不著你來管我,我撒我的氣,跟你沒關係。」
她的反應和齊淵預料的不一樣,本以為一無所有的李巧會因為自己的阻攔瑟縮躲避,沒想到她奮力推開齊淵,從側面衝到吳慧跟前。
「吳慧,你這個毒婦!憑什麼瞧不起我兒子?當年是你老公踩了雷,本來該死的人是他。要不是齊淵他爸這個傻子衝上去救人,我們母子怎麼會活成今天這個模樣?你哪來的臉嫌棄我們?」
驟然拔高的音量尖利刺耳,和李巧瘦弱纖細的體型反差極大。齊淵擰眉望著激動的母親,不理解她在幹嘛,伸出去阻攔的手因為經年隔閡,就這麼僵在半空,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死了男人被人逼得走投無路的本該是你,寄人籬下人嫌狗厭的可憐蟲該是林序。」這些話不知道壓在李巧心裡多少年了,現今吼出來大感痛快,「天大的笑話,你一家人就該和和美美,至於我們再多死幾個,在你眼裡也沒什麼要緊。我告訴你,你們願不願意不重要,只要齊淵想要,你兒子一個人根本都不夠彌補我們。林序他爸,不過是比你多長了幾分良心,才會被你氣成這樣。」
原本倚在林序懷裡的吳慧,突然衝出去,擋在林序前面。
她已經被氣到面紅耳赤,緊咬著牙狠狠甩頭:「你可以全怪在我頭上,但這些事跟我兒子沒有任何關係。你兒子本來就是不配,有你這麼個貼著我們吸血的貪財親媽就算了,可是他還有個註定要養一輩子的傻弟弟呀。」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變了臉色,李巧險險跌回了沙發,齊淵被她突然往後倒的動作嚇到了,等意識到的時候已經扶著她坐好了。
說來也是第一次見識到吳阿姨這副模樣,不管以前她怎麼想,但那時候終究還是在齊淵面前扮作溫和講理的模樣,好言勸慰。雖說齊淵那時候也不信,也能猜到她心裡的想法,但全都被指著鼻子當面罵出來,感受自然不懂,他很難不生氣。
太陽穴突突直跳,齊淵緊握雙拳撐住沙發,隨著吳慧噴涌而出的不滿,指尖幾乎快要扎進手心。
不顧林序阻攔,吳慧揮著手臂往前沖,看著有要跟李巧撕打起來的架勢。有些話在她心裡憋了這麼多年,既然今天李巧先不要臉,那她也就無所顧忌了,全都說出來,大家一起剖開心來看看,誰又算得上是個好媽媽?
「當年你知道那個孩子的腦袋沒救了,不也嚇得跑掉了嗎?是因為你的疏忽,他才燒壞了腦子,你倒好,甩給我們一走了之。我要不是念在老齊的恩情,會幫你養這麼多年兒子嗎?你根本不知道那個傻子有多磨人,那些年他闖了禍都是我在善後。」
從來沒有想到在媽媽內心是這樣看待齊澤的,林序傻了似的愣在媽媽身後,難以置信地說不出話來。
他的心裡仿佛冰原上滾水沸騰,渾身血液一會兒冰一會兒燙 ,眼看著母親已經說上了頭,怎麼也停不下來。
「你的傻兒子拖累我也就算了,眼看著齊淵長大,我終於要熬出頭,憑什麼又要我兒子接這個爛攤子?你命苦就見不得別人好過,那麼不滿意,當年你怎麼就不自己帶孩子呢?親媽都不要的累贅,誰敢接?」
「嘭」的一聲巨響,唐言一摔門而入,冷冷掃視過室內每一個人。
吳慧喘著粗氣疑惑地看向突然闖進來的陌生人,下意識問了句:「這誰呀?
唐言一的臉色不對勁,齊淵看清他身後背對大家站著的是齊澤,猛然意識到情況緊急,趕緊衝過去阻攔:「住手!」
還是晚了一步,唐言一奮力一拳砸向吳慧,齊淵只來得及扯偏他,不至於打傷太陽穴。
吳慧哪裡受得住唐言一的打,當即暈倒在地吐了血,林序驚慌失措撲過去,將母親護在懷裡。唐言一怒急攻心,拼命掙扎著往前沖,外面的護衛保鏢名義上說全是唐家人,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
礙於他是個omega,齊淵連個下手抓他的地方都沒有,現在齊澤兀自傷懷,沒有半點過來幫忙的意思,木頭似的不肯回身。齊淵急出一身汗,還是不忍喊弟弟過來,只能自己張開手臂擋著林序。幸好條條跟在後面,遲到一步,被眼前這一幕嚇得哇哇大哭,才算喚回了唐言一的理智。
齊澤從回到酒店開始便一直坐在窗邊發呆,眼睛虛無地望著玻璃牆外,從天明一直望到華燈初上,夜幕降臨。
外頭霓虹璀璨高樓林立,縱橫交錯的街道車水馬龍,底下商區人來人往,有人笑有人鬧。整個世界都在飛速運轉,每個人都循著自己的軌跡日復一日過著自己的日子,奔赴計劃里的未來。
好不容易把受了驚嚇的孩子哄睡著,唐言一過來便瞧見齊澤居然還是自己離開時的狀態,看著他孤零零的背影,唐言一的心酸軟下來,。
說起來他也並不是很擅長安慰別人,只能順著自己的思路去嘗試。
「你想哭就哭,想罵就罵,想打她們的話,我等再晚一些悄悄帶你去,現在你哥守得嚴實不方便。」
沒有反應,沉悶黏膩的空氣沉沉壓著唐言一胸口,像酷暑潮濕的空氣堵在了鼻尖喉頭,呼吸不暢讓他心煩。
唐言一打開窗邊那盞小小的吊燈,昏黃的光暈落在齊澤身上,投下一條長長的落寞黑影。
「喂,跟你說話呢。」唐言一走過去,高高擡起的手只是輕輕推了推他肩頭,「能不能別這麼坐著一動不動的啊?」
齊澤收回目光,瞧見兩道長長的暗影在地毯上交錯糾纏,又隨著唐言一的移動險險便要錯開。
「你不該給我治病。」
不知道哪裡冒出這麼一句,唐言一不解得蹲近了些看他,齊澤臉上濕漉漉的,竟然是眼淚。
「現在的我還是傻子,能聽懂所有人說話的傻子,以前的我沒這麼想哭。」齊澤很難過,並且笨得想不出讓自己好過一些的辦法,「我想聽不懂,那樣好一些。「
唐言一突然也有些想哭,但那太丟臉了,他忍了忍,輕輕摸摸齊澤低垂的腦袋:「你能聽懂就說明你不傻啊。」
「騙子。」齊澤揮手甩開他,「因為我傻,所有人都不要我。我還是傻,只有哥哥愛我,所以哥哥也沒人要了。所以你也不會愛我。」
唐言一僵住了,回想起他們之前許多場自己單方面不歡而散的聊天,他那酸軟了的心輕飄飄地浮了起來,險些從喉頭掙脫出去。幾乎是要落荒而逃,他站起來轉身就要跑回兒子的房間,齊澤比他動作更快,站起來伸手一撈熟練地將人從後面牢牢抱住。
雙腳離地被齊澤團抱著不鬆手,這應該是個沒什麼安全感的姿勢,自己的一切仿佛都被身後的人操控了。幸好這個人根本不懂什麼是操控,只知道抱住自己悄悄哭泣,濕漉漉的淚水浸透了唐言一肩頭柔軟的布料。
很奇怪,他哭了半天還這么小聲,沒出息的東西。
此時,腦袋裡兵荒馬亂的唐言一竟然還能分出神想些不著邊際的東西。真想去鏡子前看看,這樣把自己抱起來的齊澤一定很像一頭憨厚可愛的棕熊,那他自己會不會像大熊懷裡抱著的玩具小熊,這個畫面想一想還蠻……別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