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2024-09-14 18:55:57 作者: 雪梨川貝

  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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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臨江飛到譙城,整整8個小時,除了中途起來吃了一餐飯,條條就這麼睡了一路。到的時候還是凌晨,孩子還沒醒,一行人急匆匆換車又去了醫院。

  最憔悴的是王媽,她也上了年紀,身體早已沒有當年那麼硬朗。本來吳慧和她一起跟著救護車來了醫院,哪知道林景年的情況不好,醫生的話給吳慧嚇得不行,現在還躺在另一層病房裡。辛苦了王媽一個人跑上跑下,累得不行。

  終於等到了林序趕過來,迎面卻瞧見了意料之外的人,王媽愣愣地等人走到跟前,沒忍住捶胸頓足哭了起來,斷斷續續地講述了林景年和吳慧爭吵的經過。

  怕再暈過去一個,齊淵趕緊讓人送王媽回家去休息。又跟林序一起去找醫生,弄清楚了兩位老人家的情況,再一擡頭,天色已經蒙蒙發白。

  林景年的病房足夠大,站了這麼多人也不嫌擁擠。

  多年不見,林景年不可避免地蒼老了許多,現如今病倒在床上,褪去了西服的掩護,整個人更是虛弱到蠟黃,像一根乾枯消瘦的樹枝。

  林序的臉色也不太好,垂著眼不說話,齊淵望著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周斯南找了個位置坐下來,專注地畫畫。唐言一捧著平板手下動作不停,應該是在處理事情。仿佛是一種默契,沒有人開口,就這麼靜悄悄的,直到齊澤忍不住問他哥。

  「我可以出去嗎?」

  齊淵不解地迴轉目光看弟弟:「怎麼了? 」

  「有一點兒害怕。」

  說這話的同時,齊澤往他唐言一身後藏了藏,惹來唐言一無語地瞥他一眼:「有什麼可怕的?死人你都不怕,怕什麼病人啊。」

  這個人總是口無遮攔,齊淵皺眉:「別亂說話。」

  擡眼看了看林序,唐言一選擇了閉嘴,捧著平板專注工作。

  「這個人應該是林叔叔,不太像,又很像。」齊澤卻開始認真解釋為什麼自己會害怕,他指了指病床,盡力描述自己的感覺,「好像長得不一樣,他癟了,我知道自己很害怕。」

  仿佛自己說的話不合時宜,齊澤說著說著便低下了頭,聲音越來越小,幾乎算是自言自語。

  可這屋子裡太安靜了,他的聲音也就被放大了,除了林序別開臉,所有人都僵硬地望向他。

  「唐言一,你和阿澤出去,別讓孩子在醫院呆久了。」以防齊澤再說出扎心的話,齊淵只能讓唐言一先帶他出去,「你們先去酒店休息,等叔叔醒了,阿澤再過來。」

  唐言一起身拉著齊澤走出病房門,接過正在看繪本的條條,就被追上來的周斯南攔住了:「你們就這麼走了,我一個人在外面坐著多尷尬啊。」

  把孩子遞給齊澤,唐言一上下掃視了一輪林序的這位未婚夫,語氣冷淡:「你也可以走啊,反正你又沒有什麼用。」

  「我這個身份走了豈不是顯得很沒有禮貌?我爸媽知道會罵死我的。」

  嘿,他還急了!還敢強調身份,這要不是醫院唐言一真想跟他吵一架。

  「行,你待著吧,別跟我說這些。」唐言一抄手環臂,壓根兒就不想搭理他,「聽著就來氣,我可不想在我兒子面前讓他爸揍你。」

  捕捉到關鍵詞的齊淵將孩子遞給唐言一的助理,就要衝上去揍人,唐言一餘光掃到他的同時,趕緊出手將人拉住。

  「閉嘴,不打他,跟我走。」

  即使被阻止了一場戰鬥,意猶未盡的齊澤依然眉開眼笑,抱起孩子乖乖地跟在老大後面。外面天光正好,附近的商場都剛剛開始營業,為了保持孩子良好的作息,唐言一決定先不回酒店,就當是來旅行的,讓手下人安排一下行程。

  一行人先去吃了早飯,又帶著孩子在附近逛了起來。

  病房裡只剩下齊淵林序兩個人一左一右守在病床前,林序看著藥水心裡悶得難受,齊淵時不時用棉簽蘸水給林景年潤潤唇,等著他醒過來。

  「嘭」的一聲門突然開了,面對著門口的林序嚇了一跳,卻見他媽披頭散髮站在門口淚眼汪汪地沖他擺手。

  「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想跟他吵,是他突然衝進來吼我說要離婚,還摔東西嚇我。」

  林序上前扶住吳慧,帶她在沙發坐下,輕聲提醒她:「好了媽,別說了。」

  「兒子,媽媽真的不是故意的,他這樣我也特別心疼。」吳慧說著撲進林序懷裡又捂臉哭了起來。

  在吳慧闖進來的那一刻,齊淵便轉了身,但吳慧壓根兒沒注意到他,他只能尷尬地往角落裡挪了挪。

  換在平日裡,林序可能會抱著母親肩頭安撫她,等她哭一會兒再勸。可今天母親的哭聲和昏迷不醒的父親一起刺激了林序,他感覺自己的心極不平靜,扶著母親讓她坐直,林序壓抑著情緒說:「我現在不想說這些。你也剛醒,不適合這麼激動,先回自己病房休息,好嗎?」

  「你也在怪我,對嗎?」吳慧似乎更委屈了,不可置信地問兒子。

  「我不能怪你嗎?可以責怪你的理由還不夠充足嗎?」

  「我是媽媽呀。是你的媽媽。」

  從進來到現在,她一直在為自己辯解,她怕誤解怕責怪,也可能是在通過這種方式驅散自己心裡的愧疚。

  「所以呢?不管你做錯了什麼,我都沒有資格責怪你,對嗎?那爸爸呢,他也沒有資格嗎?」林序甩開她的下一秒就後悔了,趕緊將人穩穩扶住。

  兒子長這麼大,這是第一次推開自己,吳慧失控地拍桌大喊:「是他自己太激動才會這樣,我又不是存心要氣他。」

  母子二人一個絲毫沒有愧疚地痛哭,一個茫然心慌地噙著淚,齊淵站在不遠處靜靜看著他們,臉色沉得嚇人。

  「你……你們!」吳慧突然一聲驚呼,指著齊淵踉蹌著站了起來,「他怎麼在這兒?你們怎麼會在一起?」

  她慌張無措地來回看自己的兒子和齊淵,險些摔回沙發里,林序將媽媽扶住,小聲嘆息:「我和他早就不在一起了,很多年」

  「那他怎麼會在這兒?」

  記憶里母親的聲音是柔和溫暖的,這是林序第一次覺得媽媽的話刺耳尖銳,他鬆開手後退兩步,用那種複雜失望的眼神看著自己的母親。

  「他來證明齊淵兄弟沒死,證明你還沒有心狠到要他的命。」

  剎那間,吳慧本就難看的臉色更白了,瞧見母親的凝滯,林序深吸一口氣,問出壓在自己心底的關鍵。

  「媽,你當年有沒有那麼一剎那,是真的希望齊淵死?」

  沒有得到回答,吳慧只是愣在那裡,凌亂的髮絲遮住她半邊臉,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擡起手顫巍巍搖了搖。

  母親的反應讓林序失望心寒,他眼裡的光彩霎時間黯淡下去,只餘下空洞的眼睛死死盯著自己的母親:「我不敢深想,我給你機會解釋,我可以原諒你趕齊淵離開,也可以原諒你騙我。但如果真的是要害死他,不管是誰,我都絕不原諒。」

  還是在哭,她似乎以為自己哭得足夠悲慘,最好暈過去,便能躲開孩子的質問。

  看著眼前這一切,齊淵的心情極為複雜,胸口原本順暢的位置此刻緊緊地蜷成了一團,快要喘不過氣。他抿著唇望向林序,明明這場談話講的是他自己的悲劇,但他更心疼想為他出頭的林序。

  母親的逃避讓林序心底一片徹骨寒涼,眼角濕潤霧氣蔓延,淚蒙蒙一片模糊了他的視線。他逼近吳慧,逼近自己那個溫柔善良的母親,目光里不再只有往常的眷戀依賴。

  「哪怕在我最恨最苦的時候,也從不捨得在幻想中要他的命,你那樣做的時候,就沒有想過我和爸爸嗎?」

  這一聲響亮,齊淵上前一步,沉聲阻止:「都別說了,病床前不該說這些,你們非要繼續說就一起出去,別在這兒吵。」

  林序緩緩閉上眼強忍酸澀淚意,深深吸氣試圖控制自己的的情緒,卻聽見母親大聲呵斥齊淵:「你有什麼資格讓我們出去?」

  她不知道的是,六年時間早已經讓寄人籬下的齊淵蛻變成了全然不同的人物。在林序睜眼的同時,齊淵冷漠地打開病房門,一擡手便有兩名保鏢到了門口待命。

  「阿姨,叔叔昏迷不醒的原因你應該比我清楚,想來他並不願意再聽你說這些事,同樣的,我也不想聽。」齊淵回頭看看病床上的林景年,目光慢悠悠落到吳慧身上,「舊事重提對你有害無益,你自己走出去冷靜,好過我的人帶你出去。」

  自己養大的齊淵分明是個靦腆拘謹的性子,可眼前這個高大的alpha嚴肅地可怕,像是夏日暴雨前沉沉擠壓下來的厚重烏雲。吳慧糊塗了,腳步虛浮的她在林序牽引下走到了門口,突然回頭看,正迎上齊淵的對視,那雙眼睛裡真是半點溫情也不見,只有沉沉的陰鬱。

  片刻間,齊淵轉身背對他們,吳慧才遲鈍地感受到膽戰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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