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2024-09-14 18:55:49
作者: 雪梨川貝
第 36 章
醫院裡人來人往,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目的要奔赴,呆愣愣被齊淵堵在角落裡的林序卻很茫然。
齊淵看他一直出神,跟個木頭似的頓在那兒一動不動,難免有些擔心:「是發生什麼了嗎?」
「沒有。」
本以為在走神的林序回答得非常快,齊淵鬆弛的笑還沒浮出來,林序突然沒頭沒腦來了一句:「這些年你過得很好。」
很奇怪的一句話,配上林序嘆出來的語調,怎麼聽都不像是恭維誇讚。齊淵看著林序的臉,那神情分明是淒婉哀怨的,他的眉頭微微皺起,不解地偏了下頭。
「權勢、金錢,我都能感受到。」林序的思緒還有些混亂,話也說得沒什麼順序,「阿澤也很好,他看起來不一樣了。還有一個可愛的孩子,從前我並不知道原來你這麼喜歡小孩兒,這麼會帶孩子。我們似乎從沒有談過這個話題。」
哪知齊淵聽了很幸福地笑了,他說:「我有想過。」
「是嗎?」林序覺得自己的語氣似乎有些惡毒,還是不解氣的那種憋屈的惡毒,「不過也只能是空想。」
「你在傷心什麼?」
真奇怪,齊淵竟然能從他惡毒的話語中讀出傷心,林序突然有些煩躁:「和你有關係嗎?」
林序說完轉身就走,這一次找准了出口的方向,是要一個人逃走的意思。齊淵果斷抓住他,力氣不小,攥著手腕將人往車庫帶。
「為什麼突然因為我這麼傷心?」
「才不是因為你。鬆開,少噁心人。」林序拼命掙扎也沒起到多大作用,他的腳不聽使喚,幾乎是被半拖著進了電梯。
被齊淵塞進車裡後,林序突然就泄了氣,他閉著眼睛靠在座位上直喘粗氣,隔一會兒才掙扎一次,每一次都被齊淵牢牢抓緊不放。
司機緊接著離開駕駛位,背身走到了車前等待出發的命令。
這一上午的反常操作,幾乎耗盡了齊淵的耐心,或許是天氣有些炎熱,他的心也跟著浮躁起來。
頭上一沉,齊淵將手掌蓋在了他頭頂,五指貼著頭皮插進了林序暖烘烘的發縫,激得渾身一顫。
林序緊張起來,晃著腦袋要把他甩下去,劇烈運動再加情緒激動,他的信息素檢測儀沒能完全淨化外溢的香氣,車廂迅速升騰起融融暖香。齊淵猛得使勁兒按住他,兩個人剛較上勁兒,林序不動了,明知道力氣不如別人,他選擇閉著眼睛癱倒屏蔽這個人。
齊淵覺得現在的林序難以捉摸,他似乎永遠無法精準預判這個人的想法,無法掌控的失權感將他的耐心消磨殆盡。
他鬆了手,不小心碰到林序頸後那一小塊貼合著皮膚的檢測儀,對於異性來說,這是很冒犯的行為。林序裝沒感覺,卻沒想到這個人不要臉地捂住他的檢測儀不鬆手,捂得薄薄的檢測儀熱滾滾地燙人。
終於有反應了,林序擡手打飛沒禮貌的手掌,香氣倒是淡了許多。
齊淵不介意地撫過自己被打痛的手,湊過去低聲說:「我知道你醒著,聽到了我說的話,也知道你忐忑著裝睡接受了我的吻,更知道你還愛我。」
太不要臉了,林序詫異地推開眼前跟過去截然不同的齊淵,心像是被人往懸崖邊上推了一把似的,險險危懸緊張得要命。
「荒唐,經年已過,物是人非。我怎麼可能還愛?齊淵,你說說,這合理嗎?」
「不合理,所以你為什麼還愛我?為什麼還沒走出過去?」拉拉扯扯這麼多天,終於說開了,齊淵反倒覺得很輕鬆,「你到底想要我怎麼做?我的確愚鈍,猜不透你的心思。但不管你要什麼,只要你告訴我,我一定成全你。
「我想要什麼?我想要的你給不起!」林序的聲線突然拔高,他的情緒起伏太大了,怒火來得十分突然,「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沒有出現在我面前說這番話。如今時過境遷,你已經沒有資格講這種話,我已經不需要你了。我恨你!」
不是說說而已,他充血的眼睛裡實實在在刻著辛辣的恨意,在林序柔和冷淡的外表反襯下,這股醞釀了許多年的怨毒恨意利劍一般刺向齊淵。
這樣深入骨髓的恨意,一寸寸刺痛了齊淵的心臟,他感到周身一陣麻痹的寒冷襲來,不知所措地望著林序,眼神迷茫。
林序粗暴地推開車門,剛出去半個身子,就被齊淵一把扯了回來。
「不許走。」
「你想幹嗎?」林序被他扯得整個人坐不穩。
「一定有我不知道的事。」齊淵把人接住,摔上門壓眉看他,「我被抓走後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想知道的你總是不肯說,憑什麼你想知道我就要告訴你?」林序這段時間總是被齊淵攔下抓住,此刻的心情特別煩躁,說話不僅怒氣沖沖還陰陽怪氣,「是,發生了很多,但我不想告訴你。」
「我一定要知道,你不說我也能全都查清楚。」
「你不是剛說不管我要什麼都成全嗎?」
「但你說你不需要,不是嗎?」察覺到自己語氣不好,齊淵閉了閉眼,再次睜開時已然十分冷靜,「林序,我沒有後悔過,即使一切重來,六年前的我也還是會堅決地跟你分手。」
這一句徹底點燃了林序還未消散的怒火,他喪失了理智,瘋了一般撲過去拼命撕打齊淵。可是齊淵的力氣太大了,常年在生死邊緣遊蕩的人,面對這種場面也能算得上經驗豐富,他制住林序的手腕,居然還能穩著音調給他分析最佳方案。
「你受傷了,別亂動,踢吧。」
林序氣得滿臉通紅,奮力甩開他,將隨手能抓起來的所有東西都砸向了齊淵。齊淵只能擔心地望他還貼著紗布的手,一動不動地承受著。
沒有經受過特殊訓練的omega,體力和攻擊力都十分有限,林序的動作很快慢下來,手腳並用也捶不動齊淵。
可恨的是,齊淵像個機器人似的,除了在林序快要傷到自己的時候出手護一下,其餘時候都只是抿唇不說話。
等到林序徹底鬧不動了,齊淵才讓司機過來開車。
隔板升起來,車廂后座空間縮小了三分之一,林序很累,他趴在靠墊上有些想哭,忍著忍著,他聽見齊淵開口了。
「彼時彼刻,那是唯一的正解。但我沒打算一走了之,我只是想站在黑暗裡守護你的光明未來。只可惜命運弄人,一切都沒能按我預計的方向發展。你當然可以恨我。但我們都有權利了解事情的全貌。」
這些廢話林序一句都不想聽,下了車,齊淵把他迷迷糊糊帶進一間屋子就離開了。門口「咔噠」一聲上了鎖,林序愣住了,他緩緩朝門口走,摸著把手試了試,果然打不開。
天知道,他亂七八糟的腦神經這時候居然躍動了一下,不管齊淵要做什麼,但至少他動起來了,林序不願承認,他有些不正常的興奮。
「方瑩,好久不見。」
方瑩心想也不算很久吧,只是一直沒說上話而已。今天忙著準備另外的工作,沒跟林序他們過來,果然如她所料,是要出些事情的,這不,齊淵派人把她接過來了。
「你終於來找我了。」齊淵專門讓人找她過來,方瑩已經有了數,但怎麼望也沒看見林序,「林序呢,我以為他也在你這裡。」
齊淵側身看看身後過道盡頭的房間:「他在這扇門後。」
「你對他做了什麼?」方瑩緊張起來,像一隻護崽的雞媽媽瞪著齊淵。
「他不配合不肯說,但我必須知道。」
「他能聽到我們對話嗎?」
「只有我們站在門邊他才能聽到。」齊淵原本並不打算避著林序,他回頭又看了看那扇門,「這有什麼問題嗎?」
「他應該並不是不願意告訴你,只是完整的講述,就是讓他完整回憶痛苦的過去。他的醫生暫時也不建議他這麼做,畢竟他現在良好的狀態得來不易。」
聽出方瑩並不委婉的暗示,齊淵頓了一下,說:「我知道他有心理疾病。」
「對,他希望你知道卻無法平靜的講述,所以你一定會來找我。」方瑩毫不掩飾對齊淵的責怪,她的臉色很臭,仿佛面前這個人不是她曾經喜歡的那個少年,「齊淵,你的人生真的還需要林序參與嗎?」
「為什麼這麼問?」這是齊淵沒想到的提問,他疑惑地看向方瑩,堅定地回答,「我當然需要他。」
「那你為什麼要拋棄他?雖然我想這其中一定有不得已和誤會,但在林序看來,你就是拋棄了他。包括你現在的生活,看起來也並不需要他的參與。你們都很矛盾,一面望著對方,一面又不肯靠近。人生苦短,沒有時間給你們一遍遍折騰,如果往後你們不會在一起,那就沒有必要找我來說個清楚。林序根本就放不下,但他的理智在強行撕扯情感。你們之間需要一個決定做動力,並且只能由你來決定。」
起風了,空氣里有濕潤的草木腥氣,是淋漓的暴雨將至。窗外天色漸漸暗下來,夏日裡天變得很快,滾滾濃厚的烏雲聚集成一座沉重的大山,鬱郁地壓了下來。
齊淵起身,在方瑩嫌棄的注視下走到門邊。坐在門口的林序已經昏昏欲睡,突然聽見拍門的聲音,他撐著下巴的手臂被驚得一抖,整個人晃了晃,以為要被放出去的他直接站了起來,試圖表現地很從容。
正如齊淵所說,站在門邊講話,裡面的人便能聽得很清楚。
「如果他願意,這一次千難萬險我也不會再放手。」林序聽見了,是齊淵的聲音,他有些懵,外面的人還在繼續說,「如果他不願意,我就終身不婚陪著他。如果他恨到極致,不願意再見我,我就躲在暗處守著他。」
不知道哪裡來的這些話,林序遲疑地退後了一步,腳步聲逐漸遠去再到完全聽不見。林序不自然地抿抿唇,眉頭抽搐似的皺了皺,他遲鈍地挪上前兩步,貼到了門板上。
聽不見,什麼都聽不見。
他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但他可以猜測,聯繫齊淵之前的每一句話,他認為自己應該是猜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