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2024-09-14 18:55:40
作者: 雪梨川貝
第 30 章
等了許多時日的解釋,被齊淵三言兩語輕描淡寫就想一筆揭過。晚風拂在面上,吹散了苦澀幽香的煙氣,林序的目光始終落在齊淵靠著的那扇玻璃窗上,他努力描摹那隱在暗影里的挺拔輪廓,卻總是和黑暗混作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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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下艷色的琉璃燈球大概每七秒會掃過這裡一次,霓虹一閃而過照亮了齊淵的身影,像極了照片定格的那一瞬間。只有那一瞬間,林序能看清他真實存在於自己的世界裡。
「前後大概九個月就出來了,和你沒關係,是我自己的問題。」
輕飄飄的最後一句話,是齊淵為自己的牢獄之災所做的總結,話音落地,半晌沉默。
借著斷斷續續的光亮,林序已經將他的輪廓一段段描摹連接了起來,他側過頭,迎上齊淵古井無波的眼睛,與之對視。
「有沒有關係,有多大的關係,我能夠自己判斷。可你並沒有說清楚。」
齊淵的視力很好,即使光影晦暗,他依然捕捉到了林序唇邊諷刺的笑意。
很明顯,對於齊淵避重就輕的一番話,林序很不滿意:「齊淵,時至今日,還有什麼事不該說不能說的嗎?」
齊淵不作聲,依然沉默地望著他,似乎當下的對話也好,對峙也罷,全都與他無關。他只是一個偶然路過,被林序強行扯過來的路人一般。
不合時宜的,林序覺得眼前的齊淵像極了一個糖蘋果,你以為瞧見了他的全貌,事實上他渾身都裹滿了厚重堅硬的糖衣。只能大力咬下去,將那層外殼咬到碎裂崩塌,才能真的看見他的模樣,嘗到他酸甜的滋味。
「我真的煩透了你這副樣子。」煩躁的感覺來得迅猛,林序的語言不受控地尖銳了起來,「你該不會以為我知道那時候你消失,是因為我小姨的案子,就原諒你吧?跟我有什麼關係?是我逼你的嗎?我明明說過不要理她,是你自己上趕著要去幫忙。」
齊淵不曾迴避林序的銳利目光,但他的確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繼續迎面沉默。
沒有得到對方的反饋,林序的心情突然踩了空,故意撿些難聽的話試圖刺痛齊淵:「我都能猜到你當時怎麼想的,是覺得終於能幫我媽做點兒事了,對嗎?」
終於如願瞧見齊淵面部表情微變的林序,嘗到了詭異的摻雜著悲愴的痛快,他對齊淵的譏諷滿滿都是惡意。
「覺得自己的存在對我家裡人來說終於有點兒用了,是嗎?你真的太可笑了,齊淵,你能不能清醒點?就連存在的價值都需要別人來證明,不就恰好證明了你根本沒什麼價值嗎?即使現在的你衣著華貴,可在我面前依然自卑怯懦,連完整的解釋都不敢說出口,六年時間也沒能讓你改變骨子裡的窩囊。你不值得原諒。」
等到林序說完長長的一番嘲諷,心裡卻沒有半點鬆快,他以為自己偽裝得很好。可是齊淵看得清楚他蒼白的面色,泛紅的眼角,以及眼睛裡那一片蒙蒙水霧。
「你不需要原諒我,關於過去,我沒什麼可辯駁。」
又是這種一拳打中厚棉花的無力感,林序很疲倦,他轉身背對齊淵,茫然地看了看出口在哪裡,這裡的自己很混亂,他想躲起來。
走之前,他說:「就算沒有小姨的事,你沒有被抓走,也不會有多大改變。前一天你就說了,我們正式分手,所以你還是會離開,並沒有什麼區別。」
齊淵像是又變回了林序的尾巴,跟著他一步步前行,直到林序找不到該往哪裡走。齊淵上前一步牽起他的手,不顧林序的掙扎,把人帶上了自己的車。
車裡很安靜,隔板遮擋了前面的一切,兩人並排坐著,中間隔著一塊大約三十厘米寬的敦實扶手,齊淵側身望著窗外飛速向後的景物神遊,像個沉默逃避的啞巴。
林序坐下後,只覺得身心俱疲,側著身子趴著背對齊淵,閉目養神得很不舒心。
一開始,他還沉浸在剛才的場景中,不斷復盤。
他告訴自己,今天知道的這些根本沒有任何意義,因為一切親密關係早已經被齊淵親手斬斷,就算沒有小姨的案子,也不會有任何區別。
可是怎麼會沒有區別?
有的。
所有的一切都有機會可以不一樣。
但是沒有不告而別的齊淵,卻還是狠心拋下林序的齊淵,都是不值得原諒的齊淵。
心煩意亂間,林序猛得一僵,他察覺到逼仄的空間裡全是自己熟悉的氣息。強勢的木質香氣是齊淵的信息素,不安分的香氣在這狹窄密閉的車廂里逐漸濃郁,勾勾纏纏繞著林序將他緊緊包裹,忍耐一番後,他覺得自己幾乎快要被這股香氣吞沒。
他有些後悔沒有戴信息素檢測儀,時間久了,他的腺體很快便酸脹起來。清除標記之後的腺體,外表看起來沒有明顯的疤痕,可是當下林序卻清晰地感覺到頸後有一條不存在的凸起,在躍躍跳動。
他微微側身,怨憤的目光幾乎要將齊淵的黑襯衫燒出洞來,白皙的下頜線緊繃,林序牙癢,想咬人。
車子還在勻速前行,窗外的陌生的景物讓林序判斷不出來什麼時候才能到酒店,他忍得很辛苦,齊淵卻渾然不覺,優哉游哉的模樣,讓林序很火大。低頭看著搭在中間扶手上的西服外套,林序混沌的雙眼仿佛看見了衣服上熏騰不休的實體化信息素,一把抓起來摔向齊淵,自己卻一個不穩跟著砸了過去。
反應過來,他已經沉沉地壓在了齊淵身上,兩個人之間除去夾著的一根外套袖子,堪稱嚴絲合縫、密不透風。
被齊淵的信息素一臉暴擊的林序,無措之餘還是氣得不行,緊張地想撓他一臉。
這人卻很迷茫純情地看著他,雙手虛虛環著不落下,問:「你怎麼了?沒事吧?」
裝得要死,林序耳根子已經紅透了,離得太近,呼吸間吸進去的信息素更多了,林序挑眉擡眼看他:「你跟我在這兒裝清純處男嗎?」
齊淵皺眉搖頭,默默擡手將自己的信息素檢測儀模式上調,再將側邊窗戶打開通風。
緩衝片刻的林序積攢了力氣,重重一拳捶過去,沒給齊淵造成任何傷害,反倒給自己手捶痛了,憤憤轉身不再理他。齊淵垂著眼瞄他握緊的拳,雖然想看看情況關心一下,但最終還是不再多話。
車子穩穩停下,門一打開,林序幾乎是跳下去,小跑進了酒店。
齊淵坐在車裡,看著林序的身影越來越遠,直至在轉角處消失不見,才讓司機將車開到停車場,自己一個人上了樓。
對於林序來說,今夜註定是個心緒起伏不定的難眠之夜。
茶几上的綠白相間的插花已經被他陸陸續續拔禿了,只剩下一個孤零零的清瘦花瓶,因為林序的暴力拉扯搖擺不定,險些就要摔到地毯上去。林序皺眉瞧著透明的花瓶「啪嗒」落地,因著厚重的地毯,並沒能滾出多遠。
他的手機界面一直停留在和媽媽聊天的對話框,幾次想撥視頻過去,都忍了下來,他暫時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來和媽媽對話。可是他真的很想問問媽媽,難道小姨的案子裡有齊淵,她就一點兒也不知道嗎?
太不合理了,林序有一些很不好的猜想,直煩得心裡七上八下,咚咚咚跳個不停。
凌晨兩點,林序沒能忍住,還是給媽媽打了一個電話。
「媽,能和我談談嗎?」
早已經進入夢鄉的吳慧還以為兒子遇到了什麼事,趕緊支著身子坐了起來,溫柔地說:「好啊,媽媽聽著,什麼事兒呀?這麼急。」
「齊淵坐牢的事。」
吳慧驚得一愣,見鬼一般僵住了,她悄悄擡頭看著一牆之隔的的房間,那是她丈夫林景年的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