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2024-09-14 18:55:39
作者: 雪梨川貝
第 29 章
沒走幾步齊淵就被齊澤又帶了回來,萬萬沒想到,齊澤的房間就在主樓里。
一樓西側靠花園的那一間就是齊澤的房間,目測大概是個六十平米左右的小套房。唐言一為貼身保鏢提供的住宿條件對標五星級酒店,十分公式化的布局,屋子裡冷冷清清沒什麼人氣,齊淵粗略看下來竟沒發現幾樣像是齊澤所有的物件。
他讓齊澤脫下衣服,翻看剛剛被唐言一踹的那一側大腿,不出所料,淤青已經初顯,要不了一會兒便是一大片青紫淤血。齊淵心疼得咬緊了牙根,又去看唐言一第二腳踹的另一邊小腿。
居然沒有淤青,甚至都沒紅,可能是記錯了地方,齊淵又仔仔細細去另一邊翻看,還是沒傷痕。
唐言一第一腳能給阿澤踢出這麼一大塊淤青,一看就是比較嚴重的軟組織挫傷,可他第二腳怎麼就跟輕輕撩過似的,連個紅腫都沒有。
瞧見哥哥停了手,不知道在想什麼,阿澤認為自己護送哥哥回房間的任務已經完成了。自顧自將衣服一件件穿好,去全身鏡跟前檢查了一番,就要開門往外走。
「哥哥,晚安。」
「你去哪兒?不是早早就說困了嗎?」折騰了大半夜,已經是凌晨三點了,齊淵不明白這時候的齊澤要出去幹嘛。
「困了回去睡覺。」
齊淵跟上去:「這不就是你的房間嗎?」
兩個人一起上了三樓,這一樓裝飾明顯更加華麗,齊澤熟練地用虹膜解鎖打開了主臥的門,齊淵心裡咯噔一下。
此刻的他還覺得自己的猜測有些離譜,直到跟著齊澤拐進臥室,順著齊澤指的方向,看見了臥室正中復古大床上舒舒服服躺著的唐言一,他那顆心已經咯噔不動了。
大驚之餘,齊淵強行讓自己冷靜,拉著齊澤連連後退,去了隔壁書房等唐言一。
一開始,三個人在書房裡各占一角,齊澤突然向唐言一的方向挪動,齊淵趕緊上去一把將人薅到自己這邊,一時間,尷尬的局面像極了兩方對陣。
唐言一披著睡袍斜靠在沙發里裝死,閉著眼睛逃避現實,這該死的抓姦感怎麼回事?他為什麼覺得自己像個被抓姦的人販子?
沉默只能讓周圍的空氣越發尷尬,既然是齊淵主動闖進來的,那自然該他開口打破沉寂。
「唐言一,我問你。他說一直都睡你這兒,這是什麼意思?」
唐言一五指瞬間扣緊懷裡的抱緊,拼命地揪扯,眼睛不好意思睜,嘴上卻是一點兒也不虛:「什麼什麼意思?你什麼意思?就是你以為的那個意思!」
答案已經很明顯了,齊淵緩緩轉頭看了看懵懂無知的弟弟,絕望地閉了閉眼:「孩子是不是我弟弟的?」
唐言一怒了,猛地睜開眼:「你這個萬分沉痛的語氣,過分了吧。孩子是他的,委屈沉痛的不該是我嗎?」
「我弟弟是智力殘障,你這是□□。」
「真是笑死人了,我□□他?」簡直是神展開,怎麼,還打算告他嗎?唐言一氣得臉都紅了,從沙發上彈起來指著齊淵鼻子開始發瘋,「搞搞清楚啊,是你弟弟趁我酒醉勾引的我,我還沒找你麻煩呢。他可什麼都會,說全是你教的。」
說到這裡唐言一簡直快要氣笑了,大力擡手海豹式鼓掌:「了不起啊齊淵,這種事都是靠你言傳身教。教得好哇,厲害哇,你還敢一副被我欺負慘了的受害者嘴臉。」
這鼓掌的風太大,扇在齊淵臉上,很是刮肉。齊淵難堪地偏頭躲,卻看見他弟弟正在沖他笑,不知道他理解成了什麼,以為他和哥哥在一起被誇嗎?齊淵瞪他一眼,側身撞他,讓他不許笑。
唐言一機關槍似的停不下來,越說越激動:「他很虧嗎?賺大發了好嗎?你以前想得到他也有當爹的一天嗎?要不是身體原因,這個孩子非生不可,你以為我願意呀?萬一跟他一樣,生下來是個傻子,我還不想要呢,送給你,你自己養。」
關鍵詞觸發,齊澤的笑容瞬間收斂,被兩個人夾在中間,可憐巴巴地來回望。
齊淵頓了一瞬,擰眉冷臉:「你說話不要太過分!」
向來活得隨性恣意的唐言一正在氣頭上,被人反駁只會喊得更凶:「我說的有錯嗎?你不擔心嗎?反正我很擔心。」
「少操心,根本不會有你說的可能。我弟弟不是生下來就這樣,全是因為小時候高燒不退,沒人管。病得太嚴重,拖得太久才變得有些不一樣。」
齊淵拽過齊澤,將他推向唐言一:「他那麼喜歡你,頂著炸彈碎片橫飛,都不管不顧要去找你。我不管你是出於什麼原因,但你至少該給他最起碼最基本的尊重。」
唐言一住了嘴,偏頭沉沉嘆息,安靜的他在燈光下那一層纖薄的剪影,違和的脆弱又倔強。齊澤湊過去挨著他站定,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做些什麼,也不知道能不能說話,他向哥哥投去求助的目光。
齊淵說:「不許叫他傻子,他聽得懂,更不能肆意打罵他。」
許多年的記憶依舊不曾褪色,齊淵現在想起,依然會覺得喉頭梗著一口咽不下去的粗糲,直磨得他胸悶。他想過無數種可能,如果齊澤沒有燒壞腦子,那不是小傻子的齊澤會擁有怎樣無限可能的人生。
齊澤的遭遇是很多人心裡永遠無法消磨的痛楚,他們甚至互相怨怪。有人怪李巧這個努力打工掙錢的寡婦沒有照顧好孩子,有人管林景年害死孩子的爸爸才導致了一家人的苦難與離散,有人怪齊鈞不看看自己家什麼情況就敢去逞英雄救人,還有人怪李巧和齊鈞的遠房親戚們居然沒有一個善心的出來管管孤兒寡母,甚至有人怪他們命不好。
這些人,齊淵都怪過,可當時離齊澤最近的是他自己。直接來講,因為他自己的弱小無知,才會在自以為什麼努力都盡了的情況下,害得弟弟變成這樣。
回首過往二十多年的人生經歷,齊淵明白了一個道理,生命中的很多苦難都源自於無能和軟弱。弱小卑微的人拼盡全力也只是在汲汲營營貪婪茍活,他們拼命收穫的一切,在更強大的人那裡,只需要揮揮手指便能摧毀殆盡。
可是人生來沒有哪一個是甘願被人拿來墊腳,等著去死的,總是要拼命一番,才有可能會認命。
關於齊澤的未來,齊淵思考過很多,卻從沒有料到會有這樣的發展。現今看來,他很難判斷這是好還是壞。但不論好壞,他看得出來,阿澤喜歡著這個囂張美麗的omega,他不願意和哥哥逃走。而且,阿澤的孩子在這裡,阿澤喜歡的omega身懷有孕,家裡又很不太平。
自己的弟弟空有驚人的武力,卻根本沒有能力替愛人減輕絲毫工作負擔,醫生又說了,如果唐言一不遵醫囑靜養,可能會一屍兩命。
阿澤的事情自然就是齊淵的事情,假設自己不管不顧,撒手丟下他們離開這裡,他很怕這兩大一小三個人都活不下去了。
哪怕只是為了阿澤,當哥哥的也該留下來,何況不止一個阿澤,齊淵很快就要有另一個血脈相連的親人了。他和弟弟打小就過得不太好,他想過,以後要是和林序有了孩子,一定要盡全力去關愛孩子,守護成長。
現在的他失去了林序,以後可能沒有這個希望了,但他可以幫阿澤好好照顧這個孩子。
他知道唐言一查過自己的履歷,多半是想借他這樣沒有背景的人來協助管理,他不願意加入這樣的幫派,雖然他甚至還不知道這是一個什麼樣的組織,但肯定不是什麼遵紀守法的好地方。
不過,這對於有案底的齊淵來說,並不重要。
齊淵明白自己只有這一個選擇,離開主臥前告訴了唐言一自己的決定。
「我留下替你做事。你聽醫生的,安心靜養。」
時間過得很快,六年分離,足夠將兩個一同長大的人打磨成完全不同的兩塊石頭。
某一天,齊淵在車上接過助理遞過來的毛巾擦拭手上黏膩的血跡,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和林序生活在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裡。像兩條平行線,不論前行多久走得多遠,都永遠看不見相交的那一瞬間。
他是個很無趣的人,活得也並不痛快,好像也並沒有什麼多餘的心愿。唯一的一個,還要不要去實現?
可是,人就只活一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