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奇佳最近很不高興。

  林觀遠的威望上升太快。自從林觀遠帶著大蜻蜓回來後，伊爾區的獵人們就一個個崇拜地不得了。尤其是那些小獵人，簡直把林觀遠當成了最崇敬的人，連首領都快忘了是誰了。

  他這個原本就不突出的「大獵人」很快被他們拋在了腦後，只有面對他的時候才會裝出一副唯唯諾諾的模樣，恭敬地喊一聲「奇佳大獵人」，其他時候張嘴閉嘴就是「大獵人林」，「大英雄林」，「伊爾區的新一代守護者林」……

  

  這也算他們自食惡果。伊爾區長期以來最為慕強，他們看到強者就不自覺想要彎下膝蓋，看到弱者就忍不住要上去踩兩腳。

  奇佳也想大展雄姿凸顯一下自己，跑到森林裡狠狠打獵了幾天，很可惜，雖然他進化出來的外骨骼和甲蟲臂挺厲害，但由於他過去也是長期做樣子，都是等著其他獵人送來食物，戰鬥力並不強。舞了半天，也只能是努力努力白努力。

  這當然了，誰能比得上林觀遠揮一揮衣袖就能吸引來一堆蟲子那麼厲害啊！

  奇佳內心憤恨，一條路走不成，只能走另一條。他又找到自己的首領父親桑喆，但沒想到桑喆卻在沉思。

  在他之前，伊爾區的前任首領就一直被霍頓斯區的前任首領壓著，他上任之後，霍頓斯區在現任首領手中更加繁榮，但伊爾區卻依然沒什麼變化，甚至人員還變少了。

  他犯了許多統治者的通病，以為自己能長久統治下去還擔心後人會怎麼評判他這一代。

  所以，當林觀遠跟他說了找莫爾加商議的好處之後，他在生氣和驚訝以及短暫的擔憂後，慢慢接受了這個可能提升他威望的提議。

  如果他真的能從莫爾加嘴裡撕出來那麼一小塊肉，他在伊爾區的統治也會更穩固。

  說不定能恐嚇恐嚇附近的元氏區。

  這元氏區最近也不知道是怎麼了，據收集情報的獵人說，出來打獵的獵人越來越少，還經常聽到一些詭異的呼喊聲，而且還有一些獵人帶著非戰力偷偷出來，賣了那些非戰力，獲得一個其他區的身份。

  不知道是不是快不行了，要是不行了，他就得趁這個機會搶在霍頓斯之前把元氏區吞下。

  桑喆此時沒有心情管奇佳的想法，他讓奇佳去找林觀遠，他們要商量如何才能在莫爾加面前獲得最多的利益。

  林觀遠來的時候又帶來了一樣東西。

  這是一種猩紅色的果子，一顆有人的半個拳頭大小，表面布滿棘皮，看著就帶有一種吃了會死人的氣息。

  桑喆不理解，「你帶這種東西來幹什麼？這一看就有毒吧。」

  林觀遠微微一笑，「確實。」

  奇佳翻了一個非常大的白眼，陰惻惻地說了句，「假裝神秘。」

  林觀遠將果子放在桌子中央，「如果我們與霍頓斯區談判，霍頓斯區會把之前不公平划走的地盤給我們，但是仗著自己武力強大，他們肯定會有別的要求，比如，要求我們輸送非戰力。」

  奇佳笑了一聲，「那就給他們唄，我們這裡多的是非戰力啊。」

  另外幾個一同參會的獵人幾乎也都點了頭。露爾也在參會的獵人中，她知道林觀遠非常看重非戰力，就沒有表態。

  「你說的沒錯，目前來看，我們非戰力人數確實不少。」林觀遠看了奇佳一眼，那眼神帶著一種智者對愚者的寬容，看得奇佳差點沒憋住火氣。

  「但是，我們有兩方面需要考慮。第一，給多少非戰力，又要給多少次非戰力？他們真的會滿足嗎？第二，我們給出去了非戰力，我們這邊少了人，霍頓斯那邊又多了人。未來，他們會不會以我們人少而他們人多為理由再把那一塊地搶回去，甚至可能會划走更多？」林觀遠繼續說。

  他說完大家就沉默了。

  因為他們知道，一旦同意給非戰力，雖然他們不在乎非戰力的死活，但這一行為也說明了他們確實懼怕霍頓斯區，既然如此，霍頓斯區如果獅子大開口，一直要人怎麼辦。

  或者，霍頓斯區直接不信守承諾怎麼辦？

  倒時候，他們可就既失了人，又失了地啊。

  雖然如果真的發生戰爭，非戰力也幫不上忙，但好歹還可以當一下人肉盾牌，少了非戰力就相當於少了很多盾牌啊。

  「那你有什麼好方法？」桑喆說。

  「我們可以給他們其他條件，比如，可以買賣給他們這種果實製作而成的藥。」林觀遠明亮的眼睛看向桌子上的紅色果實。

  「藥？這到底是什麼？」奇佳站起身，開始細細打量紅色果實。

  「這是麻藥。」林觀遠的聲音帶著一種勢在必得的自信。

  「麻藥？」大家都很疑惑。

  林觀遠見識過伊爾區和霍頓斯區處理受傷獵人的方式，止血、消炎、殺菌的草藥都有，但沒有抑制疼痛的麻藥。

  因而，處理傷痛對每一個受傷的人來說都是一件痛苦不堪的事情。

  這顆紅色果實的發現還多虧了蒼蘭。

  那時候，她萬念俱灰，失去了生的意志，便走進了一個人煙稀少的地方，那是伊爾區生長著大量不知名毒花毒草的區域。甚至為了防止獵人不慎碰到，周圍還用枯藤圍了起來，豎了牌子。

  蒼蘭帶著必死的決心走了進去，而後在各種毒物中，選中了這顆紅色的果子。

  她吃了一顆。

  想像中的劇痛沒有傳來，但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逐漸麻木，失去了感覺，不斷僵硬。她想，幸好選擇了這顆果實，雖然這種僵麻的感覺也並不舒服，但好歹沒有腸穿肚爛那麼痛苦。

  她緩緩睡了過去，以為就此長眠。但竟然又醒了過來。

  醒來時，除了身體還有些不靈活外，並沒有其他不舒服的感受。

  她以為是上天不想讓她死，於是又咬牙站了起來，繼續活了下去。

  蒼蘭把這件事當做奇事說給林觀遠聽時，林觀遠立刻就意識到，這顆果實也許可以大有用處。

  他讓蒼蘭帶著自己走到那片區域，採摘到了幾個紅色的果實，在她的驚嚇聲中劃傷了自己的手臂，將果實內部的汁液揉搓到傷口周圍。

  果然，漸漸的，受傷的部位就沒有那麼疼痛了，雖然還能感覺到疼，但已經不再那麼尖銳，完全可以忍受。

  這只是外敷，如果吃了它可能效果會更好，就像蒼蘭一樣，失去感覺，並且暈過去。

  但是，林觀遠吃了之後，只是麻木了一個小時左右而已，畢竟他身體裡面有抗毒性。

  當然，林觀遠不會跟他們說這麼多。他只提到了效果，那就是讓人在受傷接受治療時，不再那麼疼痛。

  「這個我好像聽說過，以前是有麻醉劑這種東西存在的。」一個老一點的獵人說。「以前都是用針來注射，可是大災難爆發後，沒有了醫院，也沒有地方再去尋針和這種藥。」

  「這種東西真的那麼有用？」奇佳面露疑色，「這怎麼看都像是毒果啊。吃了不會死嗎？」

  「任何東西如果不遵循劑量去吃，都有可能是毒藥。」林觀遠挑挑眉，「但如果用的好了，就會是好藥。」

  但因為有蒼蘭之前的誤食在前，他能夠了解一個果實就足以讓一個十幾歲的女孩麻醉到暈過去。

  「所以，為了確保萬無一失，也為了讓你們相信，我還需要再試驗一下。」林觀遠笑著說。

  奇佳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什麼試驗？」

  林觀遠拿起了果子，站起身，「當然是去醫療樹上啊。」

  奇佳連忙擋住他，「你要給受傷的獵人們吃這個東西？萬一有毒怎麼辦？你把他們毒死了，我們的戰力可就少了。啊，我知道了，你就是想這樣，你是霍頓斯那邊派來的臥底。」

  林觀遠被奇佳的腦迴路都轉笑了，「先不說一些受傷嚴重的獵人根本就沒有辦法再做戰力了，就只是幾個獵人而已，也能被你說成把『他們都毒死』？我自己已經試過了，」他停頓了一下，「也找非戰力試過了，他們都沒事，你們難道比他們還弱？」

  這話可就不好接了，如果不敢吃，豈不是承認自己比非戰力弱？

  桑喆這時也站了起來，他沉聲說，「如果你真的找到了這種特別的『麻藥』，那當然是大功一件。奇佳，找幾個受傷嚴重的獵人給他試，反正他們是死是活也沒用了。」

  這句話說得狠心，在座的其他獵人都微微皺眉，但也沒有再說什麼。

  林觀遠就帶著他們幾個來到了醫療樹。

  伊爾區的醫療樹非常簡陋，只是空出來幾個樹屋裝打獵受傷的獵人而已，草藥或者草藥製成的藥也時常短缺。裡面參與救治的都是非戰力，動輒挨打受罵。

  嚴重一些的就在一層，都躺在樹屋的地板上。

  樹屋即使開著門，也瀰漫著濃重的血腥氣。裡面的場景即使是身經百戰的獵人也膽戰心驚。

  各種各樣的傷害都能見到，有被昆蟲割斷或咬斷手臂和腿的，有昆蟲尖銳的足扎進身體的，有從高處摔下來頭破血流的……

  樹屋裡面哀聲不斷，每個人都痛苦地不堪忍受，大喊大叫，甚至疼暈過去。

  皮開肉綻，骨頭斷裂，這種痛苦無人能平靜地忍過。

  他們甚至無暇顧及來到這裡的林觀遠一行人。

  看著這些人的慘狀，奇佳捏緊了鼻子，也不再阻攔，而是走到了隊伍的最後，「快給他們用吧，又臭又吵。」

  林觀遠找了一個腿部斷裂的獵人和一個被一段蟲足插進後背的獵人，在他們呼喊和混沌中，給他們一人餵了一顆果實。

  那兩人剛開始還掙扎，後來，在他們注視下，開始渾渾噩噩，問他們什麼，他們只會語焉不詳，而且答非所問，但確實沒有再聽到他們喊疼。

  又過了一段時間，他們便沉沉睡了過去。

  林觀遠幫助非戰力將插在那獵人後背上的蟲足拔了出來，並敷上各種藥物，那人竟然像毫無知覺一樣，依然在熟睡著。

  「不會死了吧。」奇佳低聲說。

  「沒有。」一個獵人上前聽了那人的心跳，「心臟還跳著，就是暈了。」

  他又給那個斷腿的人用蟲刀割去腐肉和壞肉，並且敷上藥，那人也沒有醒過來。

  這兩個人變成了樹屋裡面最安靜的兩個。

  已經有幾個傷痛還能忍受的獵人注意過來了。

  他們不知道這兩個獵人是死了還是怎麼樣，都有些害怕。

  桑喆吩咐了幾個非戰力，等著兩個獵人醒來，要第一時間通知他。

  大家都回樹屋焦急地等待。

  就像林觀遠說的那樣，大概四五個小時之後，兩個人醒過來了。

  眾人又急急趕過去，發現這兩人意識是清醒的，就是還有點懵。然後身體依然有些僵硬，尤其是受傷的部位，就像是已經脫離了身體一般，無法感覺到，但同時也感覺不到疼了。

  又過了兩三個小時之後，這兩人才有開始喊疼，可是也已經比治療之前好了很多。

  其他的獵人們都震驚了，要知道，治療時候拔除昆蟲的殘肢、割掉受傷壞死的血肉、敷上厚厚的草藥或藥膏是最痛苦的，很多人甚至因為承受不了而發狂或放棄治療，直接等死。

  但現在，竟然可以在睡夢中解決掉這最痛苦的時刻。

  不顧其他獵人的懇求，桑喆從樹屋中走了出來，終於帶上了真心實意的笑容，「好！太好了！我就知道我們伊爾區不會成為布滿毒物的神棄之地，這些毒物是可以利用的。」

  林觀遠內心翻了個白眼，你又知道了，你知道個屁。這還不是蒼蘭差點用命換來的。

  「這樣的毒物只有我們伊爾區有，也就是說，只有我們才能製作出來這種麻藥。哈哈哈哈。」桑喆哈哈大笑。他猛轉頭看向林觀遠，一隻昆蟲臂指向他，「這個發現真的很重要，我要獎勵你。」

  林觀遠露出得體的笑容，「為您分憂是我的榮幸。」

  桑喆的獎勵也非常有意思，他給予了林觀遠「乘轎車」的權力，所謂「轎車」，當然不是過去的油車或電車，而是像更久遠以前的人力轎子一樣，由幾個非人力擡著一塊巨大的木椅，非常原始。

  在伊爾區，除去已經死了的霍林，林觀遠是第三個能夠坐轎車的人。

  對此，露爾的評價就是「神經」。「他明明知道你有小綠可以暢通無阻地來回飛行，又安全又快速，還要給你坐轎車的權力，簡直就是有病。他就是嫉妒你能馴服小綠，不想給你更好的獎賞，又想噁心你一下。」

  林觀遠倒是無所謂，他看著非戰力們送來的轎車，讓他們擺在他的「黎澤樹」外面，「我不一定用，但一定要展示出來，讓大家都能看出來我現在是除了奇佳以外最受器重的人，也是對伊爾區最有貢獻的人。我讓放出去的風聲放了嗎？」

  「那當然，找了不少人呢。大家現在都知道這個『麻藥』是你以身試藥為了解救痛苦的受傷病人找到的，也知道奇佳多次阻撓你拿出來這個麻藥，還知道他非常看不上受傷的獵人，覺得他們受了傷就沒用了。」珊瑚直爽地笑著。

  「獵人們都怨聲載道呢。」露爾撩了撩自己嫵媚的長髮，抱著自己新看上的一個非戰力說。

  這個非戰力就是霍林曾經的「奴隸」，現在到了林觀遠這裡，長得非常漂亮，有一雙小鹿一樣的眼睛。是一個女孩。

  林觀遠看著露爾懷裡羞澀又開心的女孩，又想起曾經在露爾樹屋裡見到的那兩個男人，不禁覺得露爾可真是一個會及時行樂的獵人啊。

  他倒不是很擔心露爾，畢竟她對待非戰力還是比較友好的，而且會給他們很多食物。那兩個她不再喜歡的非戰力也被送到了林觀遠這裡，進行非戰力職業培訓，她還給他們說了許多好話呢。

  林觀遠都交給蒼蘭和醋罌了。

  黎澤樹還成立了非戰力扶持協會，當然並沒有公開，而是在非戰力之中悄悄流傳。但陸陸續續，有很多非戰力會在夜晚悄悄找來，申請加入。

  林觀遠還成立了獵人再就業協會，專門為一些比較弱或者受過傷的獵人提供崗位。和幫助桑喆看管蠶園不一樣，這是每天都能領到報酬的，而且也不會有人在給報酬的時候辱罵、嘲笑他們是廢物。

  有人將林觀遠拉攏弱勢獵人的事情告訴了奇佳，但奇佳看不上弱勢獵人，非常鄙夷，「他也就只能拉攏那些廢物了，不足為慮。」

  而林觀遠這時又悄悄來到了霍頓斯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