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霍頓斯區的守衛不知道是不是得到了莫爾加的通知，反正看到他後通通掛起一抹有深意的笑容，什麼也不問就放行，搞得林觀遠反而有點不安。

  剛一進來，蜓蜓就發現了他的存在，興高采烈地飛到他的面前接他，還往他身後看了看，可能是在找小綠吧。

  但小綠太顯眼，他沒有坐著它，而是一路艱苦跋涉走來的。凌晨出發，來到這裡已經是傍晚。

  那個帶翅膀的獵人不知道從哪裡也突然冒了出來，帶著大大的笑容，「咦，這不是伊爾區的林嗎？你怎麼來了？」

  林觀遠不知道這個人為什麼這麼熱情，只能尷尬地點點頭，「我來找你們區長。」

  斯科托繞著林觀遠飛了一圈，背上的翅膀在傍晚昏黃的光線下閃著橘色的光芒，「他就在房間裡呢，你讓蜓蜓帶你上去就可以。別敲門，最好猛地推門進去嚇嚇他哈哈哈。」

  林觀遠不自覺地站遠了兩步，大概高階的進化和智商的發展不能同時進行，他雖然是目前唯一一個有翅膀的進化者，但看起來腦子也確實不太聰明的亞子。

  林觀遠點頭謝過，在此人詭異的目光中招來蜓蜓，蜓蜓很開心很順從地停在了林觀遠面前，見狀，這人竟然又發出一聲「哇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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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觀遠：好煩。但在人家的區還是要保持禮貌。

  禮貌的林觀遠自動忽略掉此人的噪音，被蜓蜓帶著一路來到繁花盛開的區長樹屋。

  沒想到，白天的樹屋竟然吸引了大量的昆蟲。也許和這顆鋼樹最為巨大，上面附著的各種植物也最多有關，不同的昆蟲在上面走走停停。

  林觀遠到達樹屋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棵充滿生命力，甚至自成一個生態體系的鋼樹。

  向上望去，一扇樹屋的門開著，有人站在門前，正舉著一朵巨大的橙色花瓣幫助一隻小蜜蜂采蜜，那隻蜜蜂腿上已經掛了滿滿的厚重的花粉了，但頭還在花萼里逡巡。

  那人看著這胖墩墩的蜜蜂露出了笑容，藍色的眼眸映出了花朵的顏色，仿佛也給他賦予了一些柔光。

  林觀遠心裡想，這個人看昆蟲確實比看人更溫和。

  然後那道柔和的目光就落到了自己的身上，他似乎先是一愣，而後嘴唇就慢慢勾了起來。

  林觀遠看著他，自己的嘴角竟然也開始上翹。

  兩個人什麼也沒做，就只是互相看著，直到蜓蜓帶著林觀遠來到莫爾加面前。

  莫爾加還是笑看著林觀遠，伸出手。林觀遠握住了他的手，跳到了他的身側。

  莫爾加轉頭看向林觀遠，「有什麼好事找我？笑得那麼開心？」

  林觀遠聳肩，「沒什麼好事就不能笑著看你嗎？」

  莫爾加挑眉：「哦，原來只是見到我就讓你笑得那麼開心？」

  林觀遠伸出一隻手指擺了擺，「我們還是來說說好事吧。」自己還是沒有莫爾加那麼不要臉啊。

  林觀遠給莫爾加帶來了麻藥的原料，他取名為「麻球」，莫爾加在還不知道這個麻球功用為何時就首先對這個名字產生了異議，覺得這個名字非常土一點也不優雅。

  林觀遠冷笑反駁，這是他找到的果子，他發現的效用，他想起什麼起什麼，誰也管不著。

  兩個人各自悶氣了兩秒。

  莫爾加率先嘆氣，「好吧，那你說說這個『麻藥的原料』是幹什麼的吧。」

  林觀遠說了它的效用。莫爾加原本慵懶的斜躺著的身體慢慢直了起來。

  「我知道這種藥，我在書裡面看到過。這種麻醉劑一般都是注射，注射後全身或者某一部位就會短暫的失去知覺，然後就可以方便醫生開刀做手術。」

  林觀遠心想，你知道的還不少。讓一個從來沒見過醫院的人去想像那種做手術的場景大概並不容易。

  「這種『麻藥的原料』可以直接吃是嗎？」莫爾加問。

  林觀遠斜昵了他一眼，眼神倒是顯示出一點符合他年齡的俏皮，「你叫它什麼？」

  莫爾加老神在在，「麻藥的原料。」

  「不對。」林觀遠搖頭。

  「能製作麻藥的果實。」莫爾加又說。

  林觀遠笑了起來，上手拍了莫爾加兩掌，「我說，不對！」

  莫爾加接過林觀遠的手，很自然地握到了自己的手裡，終於認命般地垂下頭，「好吧，麻球麻球，這樣對了吧？小紅麻球。你是一個磨人的小銀麻球。」

  林觀遠本來滿意地點頭，但聽到最後一句話又皺起了眉，「小銀麻球？」

  莫爾加點點頭，勾著嘴唇說，「對啊，你看你的腦袋也圓圓的，帶著一頭少見的銀髮，又有一種很神奇的力量麻痹了我的意志，讓我只能喊出這麼土的名字。」

  「一點也不土……好吧……」本來林觀遠要又要據理力爭，但因為手被莫爾加握著，剛才說的話又奇奇怪怪，最後他反而底氣不足了起來。

  莫爾加竟然沒有鬆開林觀遠的手，而是用另一隻手頗為費勁地剝開了麻球的表皮，然後自己吃了下去。

  林觀遠一驚，手也抽了出來，「你怎麼直接就吃了？」

  莫爾加手中空了，兀自握了握，依然笑著說，「你說能吃那就肯定能吃啊。我想試一試它的效果到底如何。」

  他遞給林觀遠一把蟲刀，「一會藥效起來，你就在我身上劃一刀。」

  林觀遠皺起了眉，「你們區也有很多受傷的人，你可以給他們用來看效果。當然，我們區的受傷者都已經試過了。」

  莫爾加搖搖頭，「不是不相信你，而是霍頓斯區的醫院用藥需要專門的檢驗和試藥，要把用法用量和感受以及效果寫得很清楚，不能拿過去直接就用的。既然我先當了試藥人，那麼我們區的醫生也就更敢使用了。不然，他們可不會聽。」

  原來霍頓斯區的醫療樹就叫做醫院，他們看管、治療受傷獵人的就叫做醫生。既然有了這樣一個專業的名字，對於用藥又這麼嚴謹，那其他方面應該也會更專業一些。

  林觀遠碰了碰莫爾加，「有感覺了嗎？」

  莫爾加躺在一旁的床上，半眯起眼，「有些暈沉沉的，身體的各種感覺似乎都被降低了，這樣可真是危險。」

  莫爾加本身只是感嘆一句，林觀遠卻緊接著說，「沒關係，我在你身邊啊。」

  他說完，沒覺出什麼，倒是莫爾加笑了起來。在藥物的作用下，他非常放鬆，有些昏沉沉，笑得反而比平常更加自然，溫柔了許多。

  莫爾加的手擡起來，像失去了力氣一樣晃了晃，林觀遠以為他有什麼需要，就把自己的手也伸了過去，「能感覺到嗎？你想要什麼？」

  莫爾加抓住了林觀遠的手，喃喃地說：「要這個就夠了。」

  林觀遠只覺自己心頭一顫，連帶著身體都輕輕抖了一下，他看向莫爾加，這人已經眯起了眼睛，好像已經睡過去了。

  林觀遠有些緊張地緩緩呼了口氣，這人真是討厭，都要睡過去了，還說這麼不清不楚的話。

  但他沒有把手抽出來。

  他喊了莫爾加幾聲，莫爾加沒有回應。他拿起來蟲刀。

  蟲刀並不是很小，他拿著尖利的一面放在了莫爾加的脖子上方，靠近，再靠近，貼上。

  這人是真的信任他啊。

  真不怕他劃了他的脖子嗎？

  林觀遠無奈，將蟲刀拿了下來，咬咬牙，在莫爾加手臂不要緊的地方劃了一刀。

  獻血立刻就涌了出來，林觀遠擔心污到他的衣服上，便一直拉著他的手放在床外，流了一會兒，不見莫爾加醒來，他覺得時間也夠了，立刻又找來剛才準備好的止血藥和繃帶。

  霍頓斯的止血藥一看就是經過層層加工的，和伊爾區只是經過簡單的碾磨就塗到傷口上不一樣。

  他給莫爾加包紮好後，便還是在一旁坐下。

  心裡想著，平常人吃一個麻球要四到八個小時才能清醒，難不成他要在這裡呆四到八個小時？

  這天都已經黑了。

  孤男寡男的。

  雖然也不是沒在一起睡過，但總覺得最近的氣氛有些奇怪，一起睡難免不自在。

  他百無聊賴地起身，又跑到書房去看莫爾加的藏書。

  各種各樣的書籍都有，基本都是後來重新抄記的，許多書都有缺漏，能看出來保存的不易。

  在這些書中，有一些書倒是很特別。

  這些書的封皮是白色的絲布，上面還繡著花和字，聞起來也香香的，裡面的書頁則都是劈成薄片的木頭，上面是用綠色的墨水寫的字，非常秀氣好看。

  封皮的名字寫著「記錄2」，這應該是莫爾加自己寫的。

  林觀遠拿起了這幾本厚厚的但又明顯裝飾好看又優雅的書。

  上面記錄著他對這一片區域土地的看法，除了霍頓斯的兩個區以外，伊爾區和安布區竟然也有，當然還有森林和臨近海洋的沙漠區。

  原來他在很多區域都悄悄做過各類試驗啊。

  林觀遠看得入了迷，直到聽到身後傳來聲音，那聲音有些剛睡醒起來的低沉沙啞，反而更有磁性。

  「不是說在我身邊嗎？我一起來連個人影也看不見。」

  林觀遠猛地轉過身，「看向旁邊類似沙漏的計時器，這才過了兩個小時而已。他本身有一定的抗毒性，還得睡一個多小時呢。

  他站起來，走向皺著眉頭看著自己手臂的莫爾加，「你醒來的很快，覺得疼嗎？」

  莫爾加搖頭，臉色不太好，「可怕的反而是不疼，我真是不喜歡這種不受自身掌控的感覺。但，這也確實證明，你的麻藥很有用。我毫無知覺地睡過去兩個小時，這不僅僅是麻藥了，也可以是毒藥。」

  林觀遠點頭，「就看怎麼用了。」

  「這應該是伊爾區獨有的，伊爾區還真是個萬毒之地。」莫爾加諷刺地說，他又看向林觀遠，臉色已經不復剛才的陰沉，「你今天帶來這個，想做什麼呢？」

  林觀遠說了桑喆的計劃，莫爾加點頭，「確實，我會把那片地給你們，作為麻藥的交換。畢竟這個藥很重要。」

  「但我還有想法。」林觀遠繼續說。「我們都知道麻藥的重要性和稀缺性，那一片地能換的並不多。但那片地是我管著的，我可以暗中再多給霍頓斯。」

  「要交換什麼？」莫爾加直接問。

  「技術。」

  像是沒聽懂一樣，莫爾加微微皺起眉，「什麼意思？」

  「霍頓斯區的非戰力真的生活地自在又安全，有一點很重要，那就是他們確實是不可或缺的。」林觀遠看著莫爾加的眼睛，「我想派一些非戰力過來，向霍頓斯學習各方面的技術和能力。畢竟，非戰力才是人類的未來，人類必須要學會如何在這樣的世界生存。」

  莫爾加聽完後，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有些誇張地揚起眉，對著林觀遠鼓鼓掌，「你還真是人類的救星啊。」

  林觀遠也沉默了一會兒，但他還是擡頭認真地說：「我知道你可能心裡很厭惡人類，更喜歡昆蟲，你現在的做法是為了你們家族一直延續下來的義務和責任，所以即使你有能力，你也不願意再繼續收下其他的區，寧願他們在欲望中自生自滅。但是，我作為一個人類，依然想讓人類長久地存活下去，我想努力找到人與自然的平衡。」

  聽到林觀遠的話，莫爾加微微眯起眼睛，唇邊卻又浮起一個極淺的笑，仿佛覺得林觀遠說的話太過孩子氣。

  但他沒有再繼續陰陽，而是點了點頭，「好，你這樣說，我反而好奇起來了，我也想看你怎麼讓更多的人類活下去。」

  然後他又擡起那隻受傷的手臂輕輕摸了摸林觀遠的頭，「小銀麻球，你可真是有麻痹人心的力量啊。但是這條道路並不容易，你知道嗎？」

  林觀遠笑了起來，琥珀一樣的眼睛熠熠生輝，「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但行好事……莫問前程……」莫爾加有些疑惑地跟著念出了這句話，繼而笑出聲，「你總是會說一些特別的語句呢，不過這句很好，我很喜歡。」

  他說「我很喜歡」的時候是對著林觀遠說的，林觀遠也笑了起來，「但還是希望有個好前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