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莫爾加又看了林觀遠一會兒，才垂下眼眸，長長的睫毛在下眼瞼處投下了幾道陰影，「好，那我就答應你吧。」然後又擡起頭恢復成如常的笑臉，「多少人呢？技術可是價格不菲啊。」

  

  林觀遠早就料想到莫爾加會獅子大開口了，只能無奈地說：「大概二十人吧，人不能多，不能太張揚。你需要多少呢？」

  「我想要多少你就能給多少？」

  「當然不是，麻球的生存環境非常特別，只有在毒素較強的土地上才能長成，在稍微有點兒毒的地方都種不活呢。因此，麻球的數量也並不是很多。只是，普通的傷痛不需要整個吞下，只要一點抹到傷口附近也可以，同時，如果長期服用對身體不好，也不能把它當成止痛藥來吃，所以，需求量也不是特別大。」

  「嗯嗯，」莫爾加擺了個悠閒的姿勢，好整以暇地開口，「所以呢？」

  「在學習技藝期間，每天提供一個，一周提供一次，怎麼樣？」林觀遠問。

  莫爾加笑了一聲，「還有一個要求，我需要你把你剛才說的伊爾區那一片毒物匯聚之地的植物全都研究一遍，並且告訴我有什麼毒力或效用。」

  林觀遠皺眉，不開心地說：「你這是要讓我當試毒人？」

  莫爾加卻笑著搖搖頭，他緩緩靠近林觀遠，「你當然可以用多種方式試毒，不過我想，你就算是用自己試毒也沒有問題吧，或者說，其實你早就已經開始對那一片區域試毒了。」

  林觀遠一驚，這人怎麼什麼都知道？也對，莫爾加這個人看起來好像對各個區都不感興趣，但又安插了一大堆人啊蟲子啊的眼線，自己每天做什麼，說不定他比桑喆還清楚呢。畢竟，桑喆的眼線是誰他都知道，莫爾加的眼線天上地下都有的，這可真是難防啊。

  莫爾加看到林觀遠驚訝的神情，他的眼睛是偏圓的，眼尾又輕輕上挑，所以他平時板著臉總是顯得眼神凌厲，只是這樣一吃驚，原本上挑的眼尾仿佛也融進圓圓的眼睛中了，只讓人覺得可愛。

  「之前下雨天，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你就不怕酸雨，那時你身上甚至連盔甲都沒有。」莫爾加回憶。

  林觀遠捂臉：不要再說了。

  「後來又見你跳下霸王花，依然毫髮無損地爬出來，現在你又描繪了那一片區域毒物的情狀，桑喆肯定不會放著這麼重要的一片地不管，他這樣的人，只要能鞏固自己的權力，他是一定會把這東西牢牢攥在手裡的。可是，他卻讓你全權管理，可見，普通人很難全身而退。而你，能說出每周供應這種話，那對你而言，進出應該是相當容易了。所以，你的身體應該有抗毒性。」莫爾加說的倒也有理有據，林觀遠沒想到這麼短的時間內他就能分析出這麼多。

  「而以你的性格，」莫爾加繼續說，「你既然能發現這個，那麼其他的你肯定也不會放過。」

  林觀遠心裡翻了個白眼，說得好像你多了解我一樣。雖然他確實這麼做的，而且也確實找到了一些不錯的可毒可藥的好植物。

  但沒等他拿出來當交易的資本，反而提前被莫爾加看破了這讓他非常不爽。

  「哪有那麼多好事。能找到麻球就已經很不錯了，怎麼會全是好藥材。不過我確實對大部分毒物免疫，我會好好試一試的。哎呀，天怎麼這麼晚了。」林觀遠站起身，看向別的地方。

  莫爾加沒有拆穿林觀遠的顧左右而言他，順勢站起來，「確實。今天住在這裡吧，夜晚的森林危險重重。上回你穿的蜻蜓睡衣還留著呢，我看你很喜歡。」他看著林觀遠做了一個邀請的姿勢。

  樹屋外面，對面另一個樹屋的第一層，屈尼拉和斯科托一個站，一個坐，就著點點螢火看向那個一直沒有什麼動靜的木門。

  「已經好幾個小時過去了，都過了吃飯的點了，但是他們倆沒一個出來，你說他們在幹什麼？」斯科托隨手拿起一個果子開始啃。

  屈尼拉皺著眉頭，正在將一根巨大的草莖摘成禿子。「不知道都在幹什麼，一個大霍頓斯讓伊爾區的人隨便來去，我看真是不好好管管不行了。」

  「唔是啊……」斯科托邊吃邊說，「唔長吃前安普……」

  屈尼拉錘了他一拳，他終於全部咽下去了才說，「我說，這是區長之前吩咐的，因為林之前來過我們這裡，區長就讓守衛記住林，以後他來就可以直接進來。」

  「切。」屈尼拉不屑地撇了撇嘴，「那他來幹什麼啊！作為一個獵人，整天不知道打獵，一會帶著什麼都不會的非戰力到處亂轉，一會又跑到別的區，真是太閒了。」

  「是啊，他們在幹什麼呢？半個下午加半個晚上都過去了，也不吃飯，不會直接睡了吧。」斯科托沒有別的意思，但聽在屈尼拉耳朵里可就不一樣了。

  獵人世界的男人大部分都很好色，白天需要冒險，夜晚就需要其他方式來發泄自己的壓力。在她眼裡除了區長大人莫爾加和旁邊這個傻子斯科托以外，其他的男獵人都不怎麼樣。

  什麼是直接睡了吧？說睡就睡嗎？區長大人終於也墮落了嗎？

  她立刻起身，「我想起來了，還有事情需要報告，我要去找區長。」

  斯科托莫名其妙地看著她，但是還沒等她進一步動作，沒想到門就打開了。

  莫爾加先走出來，幾下就下到第三層，應該是吩咐做飯吧。但是沒看見林觀遠。

  她有些急切地喊了聲「區長」，擔心他再回去。沒想到，莫爾加竟然招手讓她和斯科托都進樹屋了。

  樹屋裡的林觀遠還在翻著莫爾加的手劄，在柔和的燈花光芒中，顯示出一種沉靜的美。他衣衫整齊，髮絲都沒亂。

  屈尼拉高傲地看了斯科托一眼，心想著，她就知道區長大人不會那麼隨意的。

  斯科托繼續莫名其妙。

  屈尼拉看到了莫爾加手臂上的繃帶，眉頭一皺，剛想說什麼，就被莫爾加揮了揮手制止了。

  莫爾加給他們說了麻球的用處，雖然他很艱難才說出「麻球」這個名字，但是它的用處確實讓他們兩個人大吃一驚。

  他們當然也能想到林觀遠肯定是為了交易而來，但無論如何，這稀有的、珍貴的藥材讓他們無法不屑一顧。莫爾加並沒有跟他們說交易如何，而是讓他們拿著自己寫的試藥情況以及林觀遠寫的用法指南去醫院，並且又拿了兩個麻球去醫院進行協助治療。

  兩個人興高采烈地離開了，連屈尼拉都開開心心。

  莫爾加又請林觀遠吃了一頓口味不錯的晚餐，林觀遠吃過後堅定了決心，一定要讓伊爾區的非戰力來學習，廚藝、醫術、種植、養殖等等都不能落下。

  晚上洗澡的時候莫爾加自然是不方便的，他看著自己受傷的手臂嘆了一聲。

  林觀遠已經洗完澡並且換上了蜻蜓睡衣，原本束起的銀髮也柔和地放了下來，還有些濕漉漉的，這個時候的他就像把刺全部收起來了的小刺蝟，軟軟的又沒有什麼攻擊性。

  他看著莫爾加的手臂一會兒，才有些猶豫地說：「要不，我……喊幾個人幫你吧。」

  莫爾加原本以為他的苦肉計有用，林觀遠要說他自己幫忙呢，沒想到「我」後面還跟著一個句子。

  只可惜他沒忍住提前把「好」給說了出來，這下騎虎難下，他只能默默出去找人「幫忙」去了。

  林觀遠笑倒在了床上。

  第二次住莫爾加的房間，已經沒有了那種陌生又牴觸的感覺，取而代之的另一種奇異的情緒。

  他說不上來是什麼，但覺得不討厭。

  至於莫爾加到底怎麼洗澡的，他並不確定。但莫爾加依然還是風度翩翩地回來了，手臂上的繃帶也換了一個新的。

  莫爾加看到還在林觀遠半躺在床上看他的手劄，「寫得這麼好？你都快入迷了。」

  林觀遠毫不吝嗇誇獎，「非常好，只是看了一本也讓我收穫良多。」

  莫爾加壞心眼地從他手裡將書拿走，「這都是我的經驗之談，和我聊天豈不是能收穫更多。」

  書被拿走了林觀遠也不生氣，而是往下蛄蛹了兩下徹底躺倒，「和你聊天只想打嘴仗，沒有什麼能收穫的。」

  莫爾加也上了床，意味深長地重複，「打嘴仗？」

  林觀遠反應了兩秒才發覺不對，這個詞在這裡似乎有點歧義，畢竟這裡的人沒怎麼說過這個詞彙。

  莫爾加緩緩靠過來，半個身體移到了林觀遠上方，「你想和我打嘴仗嗎？」

  林觀遠看著近在咫尺的這張俊美的臉，不禁下意識地抿起了唇，「我說的『打嘴仗』就是爭吵，可沒有別的意思啊。」

  莫爾加又笑了起來，他的視線落在了林觀遠的嘴唇上，「你的膚色很白，但嘴唇卻總是殷紅的，倒是讓人想要發展一下別的意思。」

  他說完便看到林觀遠驚訝地瞪起了眼睛，他移開身體也躺了回去，沒有再逗林觀遠，而是舉起了自己的手臂，晃了晃受傷的部位，「不管怎樣，還是要感謝你發現並帶來了麻藥。」

  林觀遠還有些失神，因為剛才莫爾加的神情溫柔又很鄭重，和他平常隨意的模樣差別很大，但他還是艱難地眨了眨眼，讓自己恢復過來，「不用謝。」

  「可是藥效已經下去了，我的手有些疼。」莫爾加換上了可憐的音調，繼續說。

  林觀遠忘記他已經給莫爾加塗上了止痛藥，順著他的話問，「那怎麼辦呢？」

  「你抓著我的手吧，溫暖能驅散痛意。」悠悠的聲音傳來。

  林觀遠一邊在心裡想這是什麼狗屁理論，一邊卻還是伸手握住了莫爾加的手。莫爾加的手溫暖乾燥，他的手反而有點涼。

  莫爾加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我剛才說錯了，冰冷才會讓疼痛麻木。」

  林觀遠無聲地笑了笑，「哦，那真是正好。」

  莫爾加也笑，「可不是嘛。」

  林觀遠這迴轉頭看向莫爾加，低聲說：「晚安。」

  莫爾加也轉頭，兩個人在昏暗的光下對視，「晚安。」莫爾加捏了捏林觀遠的手心。

  第二天，林觀遠醒來時，自己已經整個在莫爾加的懷裡了。

  莫爾加抱著他的腰，而他也把手放在莫爾加的胸肌上。

  摸著手下硬硬的肌肉，林觀遠不禁流下冷汗，這才第三次一起睡就已經變成這樣了，不好不好。

  莫爾加也像是剛剛醒來，他摸了摸林觀遠的腰，而後舒展開眉頭，緩緩睜開了眼，「早上好啊，你醒的比我早啊。」

  看著莫爾加完全清明還帶著笑意的淡藍色眼眸，林觀遠覺得自己是被騙了。

  他連忙把手從莫爾加身上拿開，又扯下來莫爾加的手，一個翻身從床上坐起，「誰知道有沒有人中間醒來過呢？哼，時間不早了，快點起吧，我要回去了。」

  莫爾加手指似乎還留有林觀遠腰部的餘溫，他看著自己的指尖，有些遺憾地起身，「好吧。」

  林觀遠走之前跟莫爾加說定了和桑喆協商的時間，又說定了他們倆「暗通款曲」的時間，這二十個非戰力在桑喆的眼中，會被當成是合作的禮物送給霍頓斯區，這樣一來，他們在桑喆退位前是不能回來了。

  「那你要很久都見不到他們了，放心嗎？」莫爾加打趣。

  「我可以隨時來霍頓斯區監視啊，而且，也不一定很久，說不定很快呢。」

  莫爾加舉起手，「那就祝你成功。」

  林觀遠轉頭看他，樹屋的屋門打開，陽光從他的後背照耀進來，光芒萬丈。

  莫爾加看著陽光里那張過分漂亮又自信張揚的臉，握緊了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