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魔殿

  伏魔殿

  鳳玄看出她對花神寨的掛念，揚起嘴角，小大人一般地颳了刮她的鼻子。

  「這是火丹樹，魔氣對我不算什麼，現在你有同心結，也不必害怕這些氣息。」

  曼珠聽著他的語氣，眨巴眨巴眼睛，愁緒淡了些許，趣味地看了鳳玄兩眼，貼近他，搖晃起他的胳膊，「看來，有了夫君萬事都不用愁了呀！」

  鳳玄聽到她口中的「夫君」二字，羽冠的位置有些發癢，胳膊也隨著她的動作晃啊晃的，他雖然想竭力維持自身形象，但又按壓不住體內的燥氣涌動。

  只好用那牽著她的手，抗議似的捏了捏，清嗓道，「咳……那是自然。」

  說罷不再等她開口，將她攔腰抱起，從樹梢向下飛了下去。

  

  周邊立刻有不懷好意的魔氣靠近，但又被嚇著似的彈開了。

  曼珠環著他的脖頸，雖說自己也略懂法術，但那都是為了神祭時學的，與他的妖力而言，簡直小巫見大巫，更別說是從神樹出界了，他從高聳入雲的神樹降落，依舊四平八穩。

  周邊的魔氣一探到他的氣息，全都原地消散了，曼珠再次感慨，他不是才剛剛破殼？就已經有這樣的妖力了？

  帶著疑惑，他們落到了地面。

  這裡原是花神寨的巡防塔，原本祭祀的神壇里已經空無一人，只剩下地面上的碎鳳玉佩，十分醒目。

  曼珠心中五味雜陳，她蹲下身，一一將碎片拾起，鳳玄擔心她傷到自己，直接施法將玉佩還原，碎玉有痕，它已經沒有了以往的作用。

  曼珠捏著修補的鳳玉佩，十分不是滋味，她環顧四周，「妄醉說寨民們全都死了，這裡為何不見他們的……屍體？」

  這兩個字對於曼珠來說，萬分沉重。

  鳳玄眼帶安撫，「他們全都魔化了，不會停留原地，應該是向外擴散去尋找活人了。」

  「……他們，現在是魔？」曼珠的眼神似乎也要碎了。

  鳳玄望著她，少年心性還十分不忍，「普通人也成不了魔，他們現在，只是失了神智的行屍走肉罷了。」

  曼珠內心一窒，她捏著玉佩向前走了幾步，有些著急。

  鳳玄跟上前，緊抱住她，「我知道你想找誰，我帶你去。」

  ……

  畫面一轉，他們來到了寨頂，這個曼珠曾經無比熟悉的地方。

  她立刻奔向左側的議事殿，所有的大門都被損壞了，裡面的竹簡倒了一地，她轉了一圈，沒有發現任何身影。

  這時藥閣里傳來聲響，曼珠立刻奔向藥閣。

  鳳玄在她身上設下一圈結界，免得有意外發生，後果只會讓她更傷心。

  曼珠望著結界並未拒絕，她停在藥閣前，一眼就看到坐在案席上的爹爹。

  花潛背對著門，手中還在重複搗藥的機械動作，他全身上下有一層黑灰的邪氣。

  曼珠走到他身旁，他的眼神空洞無神，一股刺痛湧上心扉，這和平時慈愛又嚴厲的爹爹相差甚遠，曼珠的淚水不自主流下，滴在地上的竹簡上。

  淚水滴落的位置，魔氣被消散開來，曼珠這才注意到地面，爹爹周邊排放著七八片竹簡。

  曼珠拾起一片竹簡，上面是昏厥症狀記載以及相應的藥方子，她看著莫名，又翻看另一片，也是類似的藥方子，直到看到那片記載著關於雙生子詛咒的竹簡。

  她愣住了，一瞬間想明白這些竹簡為何會在這！

  虛脫地倒坐在一旁，身體開始顫抖，無法自控地嚎啕大哭起來，她彷佛看到了自身倒下後，爹爹將她抱回寨頂，驚慌失措翻找竹簡的樣子。

  寨史記載雙生子一死一傷，爹爹肯定是想保住她們其中一人，可無奈什麼都沒留住，而他自己也被魔氣所傷，徹底魔化……

  曼珠悲痛得不能自己，鳳玄看她這樣，心中很是心疼，他將顫抖的曼珠攬入懷裡。

  懷中的她全身冰涼至極，好像全身的血液都流幹了一樣。

  鳳玄什麼話都沒有說，一手將軟倒的她緊緊摟住，一手不停安撫摩擦她的後背，看了一眼仍在搗藥的花潛，無聲感慨。

  曼珠差點喘不過氣，她擡眼又看了眼爹爹，似是想到了什麼，顫抖地抓住鳳玄的手，「娘……我娘……」

  鳳玄立刻回握住她沒有血色的手，搖搖頭，「你娘不在這裡。」

  曼珠眼裡有些不解，娘是不會離開爹的。

  「她被她的族人帶走了，這裡的魔氣很重，有封鎖陣法的痕跡，可惜還是被魔氣衝破了。」

  曼珠怔愣，「一定是爹的法術，到了最後他肯定是想用自己為陷阱，和魔氣同封在此。」說到這眼淚又奪眶而出，他爹作為寨主，肯定不會不管的。

  可惜依舊事與願違。

  鳳玄抹去她的淚，化為本體飛向空中，他仰天長嘯一聲，翅膀扇動的氣流將整個寨子的魔氣驅散。

  魔氣徹底消散後，他依舊在花神寨外圈設下結界，「只要無人打擾，他們也不會再繼續魔化了，你爹，至少還能維持現狀。」

  曼珠感激地點頭，她看向身旁的爹爹，花潛的眼裡依舊空洞無波，仍在重複搗藥的動作，不過周邊的邪氣已經散去。

  曼珠明白，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日子還要繼續，陣法還要突破，眼下還有其他事情要做。

  她將手中的鳳玉佩放入爹爹的懷裡，雖然他已經沒有了神智，但她希望這樣能告訴他，她很安全，他能安心了。

  曼珠哽咽道，「爹，娘和沙華都還在等我，你別擔心，我會找到她們的，你……在這好好的，女兒會回來看你的。」

  藥閣里一片寂靜，依舊只有花潛機械搗藥的聲音。

  曼珠不舍地又看了花潛幾眼，深吸口氣，她起身看向鳳玄，「阿玄，我要去找我娘，你知道他們一族人去了哪裡嗎？」

  鳳玄蹙眉，「他們獻祭給魔了，你確定要去嗎？」他擔憂她看到了也只會更難過。

  「獻祭給魔？這是什麼意思？」

  「這裡有魔兵的氣息，他們將寨子裡一部分人帶走了，但沒有立刻魔化他們，我猜測是為了獻祭給魔族，以便他們好在人界行事。」

  「那就是說，我娘有可能還沒死！？」

  鳳玄眉頭皺得更深了，依舊實話實說，「我不知道。」

  「我要去找他們！」曼珠眼神堅定，她一定要將娘找回來！

  鳳玄走上前，摸了摸她的發，然後牽起她的手，「好，那我們一起。」

  她的事就是他的事，他會滿足她所有要求。

  二人對視無言，但背後搗藥的花潛，眼中竟神不知鬼不覺地冒出一絲黑煙，直直消散在鳳玄的後背。

  曼珠被他緊握的手，瞬間感覺火熱異常，她詫異擡頭，「你這是怎麼了？」

  鳳玄一時間也感到體內有股躁動邪氣，他立刻回頭，環視四周，整個藥閣乃至寨頂，並無異常。

  於是他又變換了法術，竟從自身火丹珠內發現一絲魔氣，這縷熟悉的感覺……

  他的眼中突然閃過他與魔族大戰的畫面，心知有異，對上曼珠關心的眼神，咬牙道，「我們先回火丹樹。」

  說著抱起她飛天離開了。

  ……

  藥閣恢復了原樣，可過了半晌，花潛體內又竄出一縷漆黑的煙，消散在空氣中。

  與此同時，花河對面不遠處的魔族聖地，伏魔殿，一個漆黑的影子逐漸化形。

  他面部有一層黑影，沙啞的聲音有種如釋重負的欣喜，「哈哈哈哈哈，果然還是剛破殼的小娃娃，等了這麼多年，時機終於到了！炎聿！」

  「魔祖，炎聿在。」伏魔殿上的鬼影浮現，他低著頭不敢直視上方。

  「鳳玄體內的火丹精氣已被本尊喚醒，你親自去往漳村，將崔氏族人控制好，保留崔蘭的神智，這次本尊要將失去的全都拿回來！」

  「是，炎聿明白。」炎聿回話完，卻沒有立即離開，他保持姿勢未動。

  魔祖見狀，沙啞的聲音也暗沉下來，他輕蔑一笑，「行了，還有妄醉，是時候讓他為自己當年的決定付出代價了。」

  炎聿狠狠咬牙，恨聲道，「是！炎聿定將他伏來，當眾誅殺！」

  魔祖滿意點頭，擺了擺手，示意他退下。

  ……

  出了伏魔殿的炎聿直奔漳村。

  漳村主街旁，一間不算熱鬧的客棧，二樓有間密不透風的廂房，裡面的魔氣縈繞，鳳樂迷糊呢喃，「不該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都去哪了呢？」

  而在她身旁的鳳菱則是一臉邪惡地笑著，「我的好姐姐，你還是太天真了，很多東西是要不停爭取的，只一次怎麼能夠？」

  一旁默默看著的鳳衾不發一言，只見他捏碎了周邊的魔氣，吞咽而下，本就滿是皺紋的眼，在日復一日食魔中，徹底空洞無神起來。

  距離客棧不遠處，是漳村的中心，這裡有一座主城樓，魔族在樓頂有專屬的區域。

  炎聿到達漳村後，並不急著去尋崔氏族人，畢竟那些都是掌中之物，他先是卸下了常披的黑袍，靜坐在造夢台前。

  望著眼前不斷懸浮飄動的碎片，他嘴角一邪，這次他一定要造出一個讓眾人都無法逃離的夢魘！

  一定，讓他們都溺死其中！

  想罷炎聿便暗自發動魔力，開始捏夢，原本還算明亮的天色，瞬間暗淡下來，空氣中有幾股不同的力量在盤旋。

  漳村的街道上，道路竟開始出現扭曲，眾人都察覺到了異常，紛紛奔跑回家中。

  而主城樓下，有三兩個身患魔氣的身影，趁著夜色，從不同的方向潛入了樓層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