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玉佩

  鳳玉佩

  為了防止人心惶惶，宮中掩下欽天監異相的言論，只下放了關於東宮喜事變動的公示，並封了溫氏女為縣主以作補償。

  原本始於坊間的謠言快速發酵，但風向從一開始的質疑忠國公府，隨著曼珠日復一日的布施，謠言逐漸開始轉變。

  本就有著第一美人的美貌，如今又風雨無阻支持太子的決策。

  夫婦本就一體，雖太子妃還未正式進入東宮，但太子夫婦所作所為，無不全是心繫百姓，因此上到士族布衣，下到街坊乞丐，看在眼裡無一不夸。

  今日就如往常，曼珠對好帳數，準備出府布施，卻沒想到還沒出門，就收到了宮中的口諭，皇后娘娘要見她。

  曼珠不像一般兒媳婦，她的目標首先是氣運之子，其次才知道他是太子，因此本就對帝後也沒什麼畏懼。

  但來到人間也些許時日了，一番體會後，倒是對皇后這次的召見充滿好奇，聽聞皇后在太子巡遊期間手段雷厲，這時召見自己，是例行流程而已還是另有它意？

  到了中和殿門口時，皇后身邊的楊姑姑倒是和顏悅色，恭敬地領曼珠進門。

  一到殿內，就看到殿中坐著的江皇后，曼珠規矩行禮後，便聽到她說，「曼珠來了，快起來吧，到本宮這兒來。」

  

  「是，娘娘。」曼珠依言落座到皇后側下方席位。

  「不用怕，本宮叫你來，也是想著婚期將至了，有些事情還要提前交代與你，本宮也好放心。」

  皇后放下茶盞，看著眼前低頭的嬌人兒，「擡起頭說話吧，你的小名是叫嬌嬌？」

  曼珠擡頭回復，「回娘娘，是的。」太子的眉眼像極了皇后，不過在太子身上是清冷銳利，在皇后身上倒是雍容華貴的威嚴貴氣了。

  不過此刻她的神情是寬厚的，細看了曼珠的面龐後，滿意地笑了，「嬌嬌取得好，是個嬌人兒，忠國公府一心為朝廷，又教養出如此得體的女兒，不愧為本朝的名門之家。」

  曼珠此時只好謙遜低頭微笑，接著又聽她道，「本宮也是一直聽聞你的好名聲，皇上與本宮商議太子的婚事時，其實有幾家人選。」

  說到這裡她頓了頓，喝了口茶，「溫氏自幼在溫太醫身邊長大，本宮原最是鍾意溫氏女，那孩子精通醫術，於太子而言最是不錯，不過，太子無意，他只點了你。」

  曼珠默默聽著，這時和她說這個是想打壓她嗎？但婚期都要到了，良娣也取消了，這時提還有什麼用？

  「太子自幼最是讓本宮省心，但就是太過省心了，反而讓本宮愧疚，他的身子各大醫家都束手無策，原想著有個能照料他身子的人在身旁也能安心，但欽天監一事……」

  「本宮的孩子本宮最是清楚，解了與溫氏的婚，這事也就罷了，他身子欠佳，本宮也想就順著他心意……」

  「前些日子謠言四起，本宮知道你是個聰明的孩子，這些日子也聽聞你一直在布施，這是好事。」

  「今天除了想見見你，也是想聽你給本宮一個承諾，生在皇家，本應淡泊情愛，但太子心中有你，不論朝堂如何變動，本宮都希望，太子能得償所願。」

  聽到這裡，曼珠算是明白了，哪怕她自己就周旋在權力中心，哪怕她削弱母族勢力，一心為太子爭權。

  但此刻，她也不過是一位母親罷了。

  曼珠出列再次行禮，「臣女明白娘娘所慮，娘娘放心……嬌嬌心屬太子。」

  想了想又鄭重道，「梨江宴會，初見太子，一見傾心，非君不嫁。」

  皇后一愣，雖說敕旨已下，但「非君不嫁」這等言論，還是過於大膽了些。

  皇后看著曼珠的神色，回神過後倒是欣慰，和扶光確實般配，普通的大家閨秀可撐不起「非君不嫁」的心性，有這魄力就很好。

  她緩了緩神也笑道，「好孩子，起來吧，到本宮身邊來。這個玉佩是本宮大婚時，已故的皇太后給本宮的，如今，就把它給你了。」

  曼珠接過玉佩，「謝謝娘娘。」

  此時曼珠的心裡，就像忘川河邊落了顆石頭，盪起的漣漪濺到了她身上，不知為何，她竟然覺得，被「人」認可的滋味，很好。

  做人，也很好。

  等曼珠從中和殿出來，回到轎輦里，曼珠不禁再次拿起這白玉，上頭的「鳳」字清晰可見，「是塊好玉，妄醉，你有好去處了。」

  「這玉真熟悉。」不過還沒來得及細想，妄醉就注意到了曼珠的神識，如今她的神識不再像忘川時那般無波，而是越來越鮮活了，「曼珠，你越來越像人了。」

  曼珠又笑了，「你不是早就說過，我就是『房曼珠』，她就是我嗎？」

  ……

  春意漸濃，婚期到了。

  大棠元十年農曆二月十二，春分剛過，今日天氣格外晴朗，皇宮、東宮和忠國公府內外一大早便開始了走禮，宮院府宅無一不掛滿喜慶之紅，會宴賓客往來不絕。

  時隔五月，歷經了禮部三禮，如今吉日吉時，一大早宮內德高望重的皇太叔宗凇便開始納徵，因請期之禮在禮部納吉時便已定下，今日便走個過場，但就這納徵禮，就從朝走到了昏，整個長安百姓熱議不絕。

  達官貴人隨禮走客，文人墨客也在主幹道上的娛樂閣樓里津津樂道，「太子多重視忠國公府啊，這聘禮從宮門口出來到現在，就沒看見停過。」

  「那可是忠國公府，本就是開國功臣，如今正是般配啊，我曾遠遠看過房姑娘，真真是天人之姿……」

  「秦兄你分明從東都口前來長安，怎可能見過房姑娘，怕不是夢中看到的？」

  「哈哈哈哈……」

  「嘿你，孫大，你這是妒忌，我來長安時就住在忠國公府兩條街外，偶然路過街坊正看到房姑娘出府上轎輦，風吹起了她的面紗……」

  「行了行了，吃酒吧你……」

  「哈哈哈哈……」

  「我還給房姑娘寫過贊詩呢，不知道她有沒有聽到過……」

  「我也寫過……」

  「快看，太子親迎了！」眾人紛紛擠在街道旁，閣樓窗台邊也擠滿了人群。

  宗凌一身金紅色的喜服婚袍，喜色削弱了他的清冷，反添了幾許風姿，襯得他親切了許多，也更加俊朗非凡。

  他領著親迎隊伍從宮門口出來，正要前往忠國公府。

  「太子殿下竟然如此俊朗！哇，好羨慕房姑娘啊！」

  「真的好俊啊！要是我夫君就好了……」

  「想什麼呢你，咱們是什麼身份啊哈哈哈……」

  「我就想想嘛……」

  「我之前還覺得……哎，看到太子殿下，那未婚夫瞬間就……」

  隨著宗凌的馬踏上主幹道，「太子殿下新婚大吉！」

  「殿下早日新添小郎君！」

  「殿下和太子妃天生一對啊！」

  熙熙攘攘的人群，長安城內禁軍出動維持秩序，書影和墨劍也紛紛側邊開道，恭喜聲絡繹不絕，一派普天同樂之象，人人臉上皆為喜色。

  曼珠從一大早的興奮，到與娘親會話的感動，到最終裝扮完畢，她還沒正式出門呢，就有已經忙活了一天的錯覺。

  「人間的婚禮儀式原來這麼繁瑣。」曼珠在神識里長呼一口氣。

  「一生就這一次，人類壽命短暫，這也算是他們十分重要的時刻了。」妄醉也第一次感受到這麼多情緒，大概小千界整體的情緒波動太大了。

  天色已經全黑，賓客宴席正熱鬧，「親迎隊伍馬上到啦！新娘子要準備出門咯！」

  ……

  沃盥、卻扇。

  忠國公和夫人坐高堂，曼珠行別禮後，夫人泣不成聲，國公爺也隱忍淚框，還是宮內教導嬤嬤出面，安撫了雙方後才繼續走禮。

  等隊伍回到了東宮，曼珠還得先和太子在明德殿給帝後行禮，行李完畢，回到少光殿，大長公主便接手司儀禮部，宣二人行同牢禮。

  曼珠吃了一口後，察覺宗凌一直看著她，二人對視上，不約而同流露笑容。

  一旁出自麗妃的小公主宗凝，好奇開口，「是不是皇嫂太好看了，太子哥哥都移不開眼？」

  曼珠聽言立馬移開眼低頭笑，美人一笑更是驚人，大長公主也難得打趣起來，「不怪你太子哥哥，太子妃實在讓人移不開眼。」

  眾人大笑開來，這下曼珠恨不得將團扇再次舉起。

  合卺、結髮禮都一一禮成後，看著曼珠嫣紅的小臉，宗凌不忍，「謝謝皇姑姑執禮，孤仍要前往會客，眾人到前廳吃席吧！」

  「太子哥哥心疼皇嫂嫂，但洞房還沒鬧夠呢！」

  「孤知道你一定餓了，來，孤抱你去！」宗凌抱著六歲的宗凝率先出門。

  「哎……」

  隨著宗凌出門，書影、墨劍也笑擁請眾人出殿。

  曼珠終於呼了一口氣，刀琴行禮，「太子妃，太子吩咐讓奴婢們先為您安置，不用過久等候。」

  「還是殿下心疼姑娘……」芳棋上前扶著曼珠。

  刀琴又笑道，「你們兩個，該改口了，以後可不能再喊太子妃為姑娘了！」

  芳棋吐了吐舌頭，「是，姑姑，這一下還沒適應過來。」

  芳琴也笑著過來，要幫曼珠卸下頭飾，「恭喜太子妃，奴幫您卸冠。」

  曼珠眼下任由她們擺布，既然太子開口先讓她安置，那曼珠才不會委屈自己，她確實需要好好泡個澡恢復體力，這一天繁瑣下來，雖然喜慶，但真的累啊，一直緊繃著。

  更何況，一會可是完成任務的重中之重，雖然娘親和嬤嬤都教導過了，之前孤魂野鬼們也描述的聲色盎然，但說是那麼說，可實際真要做起來曼珠心理還是緊張。

  東宮有專門的浴池，且早已準備好了太子和太子妃的洗具和衣物，侍女們在浴池裡灑滿了花瓣，浴池旁還熏了使人放鬆的香。

  芳琴和芳棋將曼珠的衣物褪下，曼珠進了浴池，「你們先出去吧，我自己泡會。」

  「是，那奴婢們就在外間。」

  ……

  過了半個時辰，宗凌回來了。

  芳琴最先看到，正準備行禮，便被宗凌制止了，低聲道，「你們先出去吧。」

  芳棋糾結，「這……太子妃還未……」

  刀琴一把拉住二人，低聲行禮，「那奴婢們先退下了。」

  芳琴芳棋相視一覷，「奴婢告退。」

  曼珠泡得久了，白皙的皮膚已變了粉色，渾身感覺輕鬆許多，水對於她們花兒來說真是解藥，深吸口氣，「芳琴芳棋，將我的寢衣拿來吧。」

  過了半晌，沒有回應。

  曼珠以為是水聲太大她們沒聽見，正準備喊第二次，外簾掀開了，卻不是侍女，只有身著裡衣的太子。

  「孤找了一會，是這件嗎？」

  「殿……殿下！你怎麼！」曼珠像小兔子般遁入水裡，只露出個美麗怯怯的小腦袋，長發在浴池中浮開，本就粉紅的小臉一下子更紅了。

  他怎麼回來這麼早？

  「外面太熱了，孤不勝酒力，還是早些洗漱安置得好。」

  曼珠此時已來不及多想，看著他微微熏紅的俊臉，本能急忙道，「殿下先放那裡吧，嬌嬌出去再讓人幫您安置。」

  宗凌挑了挑眉毛，順從將寢衣放在一旁，不過並沒有離開，而是解開上衣……

  曼珠看著他緩慢的動作，意識終於回籠，好像語塞般只張了張嘴卻沒說出什麼。

  直到宗凌踏入浴池，曼珠才找回語言，卻已是面紅耳赤心跳加速，「殿下，這樣……是不是，於理不合啊？」

  「噓！」宗凌並沒給她繼續發言的時間，一把拉過她的手腕，曼珠在水中只能順著水力向前，貼在他的身前。

  她聽見他有力的心跳聲，還有從胸腔傳遞出來的火熱……

  「這池子這麼熱，嬌嬌怎麼這麼涼？」

  他的聲音越來越近，最後抓著手腕的鐵臂鬆開曼珠的手，轉而環住曼珠的細腰，一隻手便將她提了起來，俯身貼在她耳邊低沉道，「冷嗎？」

  曼珠的感官顫慄，從手腕到後腰，再到耳旁，無一不像被他灼熱了一樣，「不，殿下，我不冷……」

  他好燙！

  曼珠覺得，所有他觸摸到的肌膚都要被燙化了，浴池的水溫難道上升了嗎？思緒不自覺飄遠……

  救命啊，殺花了！

  緊接著便感覺耳朵被親了一下，顫慄的感覺立馬激滿渾身，她不自覺軟了下來，幸好在水裡，幸好腰間有他的臂環著，不然非得溺下去不可。

  可這幸好的心理在曼珠這兒並沒維持多久，宗凌從耳朵貼到臉頰再找到她的唇，一發不可收拾。

  水花蕩漾，懸浮的花瓣像是被雨打亂了一般，這一池子的春色，還有嬌滴滴的嚶聲，任誰聽了，見了，都要羞得躲起來。

  夜還長，池水卻漸冷，在水裡還不夠盡興，宗凌抱起濕淋淋的嬌人兒，用乾淨外袍裹住前往床榻，短短十步路，根本不想放開她涼潤凝脂的身體，一路親親捏捏，曼珠被蹭得香汗淋漓。

  窗幔紗影下，「殿下……夠……夠了吧？」粉白的小腳丫子晃動，整個窗幔都也跟著搖曳生姿，根本停不下來，也沒人告訴過她，圓房需要圓這麼多次啊？

  「噓！」宗凌堵住她的唇，說是啃食都不為過，怎麼會這麼軟？

  「嚶……」曼珠說不上是投降還是為了完成任務，抑或是舒服？她也不想去想了，扶著太子的肩任他動作。

  感覺到她放開讓自己攻奪城池，啃了後又安撫地親親，「乖嬌嬌……」而直到最後那一刻，宗凌感覺心口一直於堵的熱氣好似通了。

  他的一生，還有什麼時刻會比眼下更舒適滿足嗎？

  宗凌想不出來。

  最後直至曼珠累到睡著，宗凌都精神抖擻，他愛不釋手撫摸著她，她的臉，她的膚，她的發，看著她睡著眼角還有殘淚，忍不住貼身親吻乾淨，曼珠毫無知覺。

  看著沉睡的容顏，宗凌回想第一次見到她的場景，那時他就有這種錯覺，忍不住總想多看她幾眼，可那時他還以為是自己不滿她的無禮。

  如今坐實夫妻之實，他明白了，那種錯覺，大抵是心底的叫囂，現在這叫囂是滿足了。

  又看了半晌，想到母后那邊傳來的話，「一見傾心，非君不嫁。」不論是她安撫的承諾還是真心話，他都視若珍寶，宗凌貼著她的頸，喃喃道，「孤是你的了。」

  天已微微泛白，他心滿意足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