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喬潛
2024-09-14 18:23:17
作者: 施以然
第10章 喬潛
幾月不見周徹安,眼前的人消瘦得厲害,臉頰凹陷,不見絲毫血色,疲憊的雙眸露出一絲驚喜的目光。
將宋知鈺上下打量完,確認沒出事,周徹安鬆了口氣,「可算是見到你了。」
宋知鈺微微一愣,「你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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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兒,我和家裡斷絕關係了。」
他說得雲淡風輕,但宋知鈺知道過程肯定沒有這麼簡單。
第一次見到周徹安時是在大街上,幾個小孩逼迫他爬狗洞,把他當馬騎,還將饅頭扔地上讓他去撿,在他去撿時那群小孩又一腳踹開他,把饅頭扔進了狗盆里,逼迫他與狗同盆而食。宋知鈺替他打走了那幾個孩子,又悄悄遞給了他一塊餅子和幾兩碎銀子。
也是這時,他才知曉並不是每個人家裡都像他家一樣爹娘恩愛,兄弟和睦,兄弟鬩牆的事情在京城比比皆是。
一來二往,兩人漸漸熟悉,直到後來他去了應城,才斷了聯繫。
周家雖然待周徹安不好,但還不至於將人趕出家門,多半是因為周徹安得罪了蕭寒硯。
宋知鈺喉頭髮緊,借著衣袖遮掩遞了一袋銀子過去,壓低聲音,「我在書院外有一座二進的宅子,你搬進去住,我也可以去那裡找你。」
周徹安沒惡意推脫,道了聲謝就收下了。
見他坦蕩的收下了銀子,宋知鈺心頭的愧疚才少了幾分。
周徹安擔憂的看著他,「你還好吧?我前些日子去蕭府沒見到你。」
「我沒事,你看我現在不好好的,還能來參加期會。」宋知鈺壓低了聲音。
周徹安點頭,見四下無人注意這裡,輕聲開口,「我這段時間去打聽了,跟著商隊一路南下可以避開檢查。江南水鄉是個好地方,你去那裡躲著點官兵,過上幾年,等蕭寒硯倒台後再回來。」
隱藏下衣袖下的手指微微蜷縮了兩下,宋知鈺心裡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沒想到周徹安如今都這般處境了,還在惦記著他。
未等他回答,周徹安的聲音繼續傳來,「我悄悄聯繫了一支商隊,這家商隊每次都會請鏢行的人押鏢,那家鏢行老闆的哥哥曾經是宋將軍手下的兵,他一定會護你安全的。」
宋知鈺聲音緩慢,「不用了,我暫時不打算離開京城,多謝。」
「你……」知道他心中有放不下的執念,周徹安嘆了口氣,最終也沒再勸了。只盼著他能圓滑一些,莫要和蕭寒硯對著幹,這樣也能少受些苦。
宋知鈺聲音低沉,似是在喃喃自語,「反正也不會有比現在更糟糕的了。」
見他想起傷心事,周徹安也無法再繼續說下去,轉而說起了幾個月前他被送進蕭府的事情,「這件事可能和喬潛脫不了干係,但喬家一向以蕭寒硯馬首是瞻,很得他信任,聽說蕭寒硯還為了喬潛滅了曾經的戶部員外郎滿門。」
宋知鈺身子一僵,他只知道喬潛對他不滿,沒想到中間還隔著這件事。
那喬潛又何苦將他送到蕭府,直接讓人殺了他不是更痛快?
南山書院不缺喬潛的走狗,他沒必要親自動手。
喬潛也在方才那群譏笑諷刺他的那群人里,雖然一句話都沒說,但那蔑視的眼神卻讓他更加難忘。
周徹安接著開口,「我懷疑蕭寒硯可能早就盯上你了,故意讓喬潛這麼做的。」
細細想來確實有疑點,本以為陳夫子會直接綁了他送去蕭府,沒想到半路殺出個喬潛來。喬潛這人道貌岸然,表里不一,怎麼會親自將他引去靜室?豈不是將把柄往別人手裡送?
但若是蕭寒硯察覺到他的目的,擔心出了什麼岔子,讓自己的人來動手,這便說得通了。
宋知鈺咬緊了後槽牙,本以為自己的計劃天衣無縫,沒想到是蕭寒硯暗中動了手。
安撫好周徹安,宋知鈺只覺心裡堵著一口氣憋得慌,尋了個由頭去沒人的地方逛逛。
一直以來他刻意逃避的那個問題如今就出現在眼前,若是揭開這層紗,結果和他所預料的可能完全不同。
不知不覺走到了靜室之外,期會期間少有人來此,倒是一個不被人打擾的好地方。
宋知鈺剛在亭子坐下,就見喬潛過來了,顯然是衝著他來的。
知道避不開,宋知鈺便沒起身,「喬公子好雅興,不去講演辯論,反倒是和我這個閒人一樣賞花。」
喬潛是蕭寒硯的人,他無需再裝。
平時隱忍至極的人突然針鋒相對,喬潛並沒有多意外,他上下掃了宋知鈺一眼,眼神不屑,像是在打量什麼物件兒一般,隨後發出一聲嗤笑,「你就是憑藉這張皮囊爬上了蕭大人的床?」
這話說得極為輕佻,宋知鈺一個滿門忠烈的侯爺,在他口中竟然如同那些賣身上位的娼妓一般。
宋知鈺漫不經心的打了個哈欠,語氣懶散,「是啊,就憑著這張臉。」
宋知鈺一直知曉自己生得好看,剛去應城時還因為長相受到了排擠,大家都以為他是下來混功勳的公子哥兒,堅持不了幾日,後面見他認真訓練打仗,沒有仗著身份搞特殊,這種情況才好起來了。
軍營里的士兵個個皮膚黝黑粗糙,只有他待了三年依舊面白如玉,膚若凝脂。
如今這張臉上多了一點病象,卻絲毫不減美感,反而讓人心生憐憫。
喬潛面色突變,冷哼一聲,「不知廉恥!」
「比不得喬公子。」宋知鈺擡眸看向他,「你今日不會就是來和我閒談的吧?還是喬家一門雙將星要隕落了,來向我取取經?」
「你……」喬潛怒不可遏,「不過是一個死了爹娘的落魄侯爺,誰給你的膽子這麼和我說話?就憑那個瘸了腿一輩子上不了朝廷的宋舟?還是……」喬潛停頓了一瞬,語氣多了兩分試探,「還是憑著蕭大人?」
三句話不離蕭寒硯,宋知鈺可算是明白喬潛對他的針對從何而來了。和那篇張貼在書院門口的策論無關,和他多次含沙射影的罵蕭寒硯無關,喬潛是不滿他成了蕭寒硯的人。
宋知鈺狐疑的打量著他,喬潛是武將出身,劍眉星目,臉部輪廓清晰,舉手投足怎麼看也不像是有斷袖之癖的樣子。
宋知鈺不爽到了極點,聲音微冷,「就是仗著蕭寒硯,如何?」
「哼,我喬家一門雙將星,跟隨蕭大人多年的情誼豈是你一個出賣色相的小倌可以比的?今日就算我在這兒將你虐殺了,蕭大人非但不會說我半句不是,還會替我遮掩。」
喬潛語氣倨傲,似乎宋知鈺的身份不配和他說話。這種事情以前也出現過,因而他才這麼有底氣。
宋知鈺冷笑一聲,「那便試試。」
話音剛落,他率先出手,袖中彎刀露出,直擊對方咽喉。
喬潛也是武將出身,反應極快,側身躲過後接著便是一腳。
宋知鈺躲過,手中的彎刀挑了個空。他手裡有武器占了優勢,但臥床一年疏於訓練,打起架來有些乏力,氣喘得厲害,兩人一來一往,竟是不分上下。
餘光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宋知鈺身形頓住,硬生生的挨了一腳,隨後趁喬潛不備,虛晃一招,彎刀狠狠地扎進了他的右手手腕,同時屏住呼吸,快步退出了亭子。
院子裡開滿了桃花,淡淡的香氣並未將那股血腥兒衝散。
宋知鈺輕咬舌尖,懷裡突然被人塞了幾枝桃花和一個香囊。香囊里不知放的什麼藥材,濃郁的中藥味並不難聞,反而讓人覺得心安。
目光觸及到宋知鈺胸前的那個腳印,蕭寒硯面色陰鷙,冷眼看著喬潛。
只是一眼,喬潛定在原地,瞬間跪倒在地,身形戰慄,說話也有些結巴,「蕭……蕭大人,是宋知鈺先出言不遜,罵您是閹人,屬下一時氣不過,才和他動了手。」
說話時,他的右手不停的往下滴血,一顆顆血珠接連不斷的落在地上,宛如朵朵綻開的紅梅。
血腥味兒越來越重,蕭寒硯取下身上的披風給宋知鈺穿上,「你去靜室等我一會兒。」
宋知鈺一個眼神也沒有給喬潛,快步離開了這裡。
蕭寒硯神情突變,一步步踏上台階,最終停在了喬潛面前。擡腳踩住了那隻流血的手腕,極重的碾壓了幾下。
「啊——」
「大人饒命……」
「我警告過你,不許動他。」
靜室內空無一人,一展沉香大雕四季如意屏將屋內分為兩塊區域,一邊擺放著一套紫檀雕花桌椅,另一邊的多寶閣上擺放著青玉纏枝蓮紋瓶等各種名貴器物。
白釉鏤空熏爐上方煙霧繚繞,氣流涌動散發出淡淡的檀香味。
宋知鈺剛在圈椅上坐下,就有兩位小廝進來生了炭盆,奉上熱茶,還送了幾本閒書來供他打發時間。
但他心裡揣著事兒,看不進去什麼書,百無聊賴的坐著。
不過半盞茶的時間,蕭寒硯就進門了,還帶著一件乾淨的衣物。
「身體可有不適?要不要請太醫看看?」
宋知鈺搖頭拒絕,「不必,我沒受傷。」
挨那一腳時他往後撤了些力道,看起來嚴重,實則只是輕輕擦了一下。
宋知鈺換衣服時給蕭寒硯看了一眼傷處,沒有任何痕跡。
宋知鈺整理了一下新換上的衣衫,「聽說喬家唯你馬首是瞻,眼下我傷了喬潛,他們不得逼你處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