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暖床

2024-09-14 18:23:16 作者: 施以然

  第9章 暖床

  「不用,老毛病了。」宋知鈺搖頭。

  他只要一聞到血腥味兒就會引起不適,吃過很多藥也沒有得到改善,大夫說是心病,他也懶得折騰了。

  太醫來得很快,檢查後開了一些溫養滋補的藥就離開了。這老太醫先前也給宋知鈺看過,但他因為自身原因,補藥每次都是沒喝幾日就斷了,老太醫以為他嫌藥味兒沖不想喝,又多囑咐了幾句。

  「太醫看過後我才放心,日後我每日監督你吃藥。」蕭寒硯嗓音輕柔,打手在宋知鈺腹部輕輕打著圈兒的揉按。

  宋知鈺冷哼一聲,「蕭大人還有這閒工夫?我還以為塞進府的那些個美人兒都要你親自處理。」

  怔愣片刻,蕭寒硯倏然笑了,「你吃醋了?」

  

  這話說出口時,宋知鈺自己也愣了一會兒。他在任何時候都很自立堅韌,不會讓龐雜的情緒影響到他。在戰場時,即使是和同伴在雪夜裡被困三天三夜水米未進,他也不曾示弱過。

  但在蕭寒硯面前,這些都是他下意識的反應,一個月前他和蕭寒硯見面還是針鋒相對,現在反而生出諸多情緒來。

  可能是蘇霖和宋舟讓他心裡清楚應州慘案和蕭寒硯無關,也可能是蕭寒硯四年來未曾消磨的愛意給了他底氣。

  他雖然嘴上不饒人,但已經開始逐漸依賴蕭寒硯了,正如四年前一般。

  宋知鈺耳根發燙,低頭繼續臨摹輿圖,聲音冷淡,「我沒有。」

  那個人不過是長得有幾分像他而已,還被蕭寒硯解決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心裡那點不舒服從何而起。

  「好,沒有。方才那人是沈問送來的探子,我已經解決了。以前沒人敢往府里送人,以後就更沒人敢了。美人兒……有一個就夠了。」

  「啪——」宋知鈺頓筆加重,剛臨摹好的一張輿圖毀了。

  他神色如常的將廢紙團成團扔掉,換一張重新臨摹。身邊一直有人盯著,讓他靜不下心來,臨摹了兩張就收手了。

  宋知鈺將毛筆放進水盂里洗淨,故意開口,「看得見摸不著,豈不是抓心撓肝的難受,不如找人泄泄火。」

  「總有吃到嘴的那一天,幾年都這麼過來了,也不差這些日子。」蕭寒硯意有所指。

  宋知鈺心裡舒坦了,將洗淨的毛筆放在筆架上,又拿出帕子將手擦拭乾淨,隨手扔在了桌上。

  他知道蕭寒硯這幾年不可能碰別人,否則未淨身的事情早就瞞不住了,但聽到他親口承認,心裡還是說不出的舒服。

  小桂子敲門進來,「主子,忠義侯府來信兒,宋舟本該今日啟程前往蜀地,但上馬時摔斷了腿,太醫說不宜奔波。」

  蕭寒硯聲音冷淡,「他倒是會挑時間。」

  這腿早不斷晚不斷,正正好就在出發的時候斷了。

  「誰說不是呢,聽說那宋舟還對太醫說是前些日子在咱們府上受的傷沒好全,這才導致他上馬時不穩摔了。」

  宋知鈺皺眉,「皇上那邊怎麼說?」

  「皇上讓問問主子的意思。」

  宋知鈺和蕭寒硯對視了一眼,聽見他說,「既然他不想去就算了,好好在府中養傷,朝中的空缺自然會有人補上。」

  這是要讓宋舟停職的意思了!

  有蕭寒硯在,日後他再想進入仕途可就難了。

  宋家人戰死,按理來說宋舟應該丁憂去職,守孝三年。但當時剩餘三萬宋家軍群龍無首,甚至有人提出要去應城為死去的宋家軍報仇。宋知鈺從應城回京後萎靡不振,只有宋舟能製得住宋家軍,便被皇上奪情了。

  被奪情後不需要去職守孝,宋舟就一直在朝堂上待著。後來皇上擔心宋家軍眼裡只有宋家人,沒有皇上,便找了個由頭將宋舟調到別處去了,宋家軍由許廣接手。

  小桂子點頭稱是,隨後退下了。

  宋知鈺皺眉,「不去蜀地,但這些日子也沒見他有什麼打算。」

  若非要說有什麼動作,就是在他面前演了兩齣戲,都沒有什麼異常的地方。為今之計只有再逼迫宋舟一把,讓他主動聯繫幕後之人。

  「他傷了腿,短時間不會有動作。蘇霖已經入朝,說不定能找到線索。」蕭寒硯冷靜分析。

  對於蘇霖的能力,宋知鈺深信不疑。即使是在人生地不熟的應城,他也能找到一些線索,更何況還是在朝中。

  但蘇霖如今的身份不過是一個寒門子弟,恐怕剛進入朝廷就被自動劃分為方慎行的陣營了,查案也會受阻。

  更重要的是,他要如何做到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和蘇霖保持聯繫。宋知鈺不想通過蕭寒硯的手,將這個顧慮說出來了。

  「你還打算去書院嗎?」

  宋知鈺點頭,「當然要去,不露面別人怎麼知道我在蕭府過的是什麼慘絕人寰的苦日子。」

  朝中那群人最是精明,若是他長時間沒露面定然會引起懷疑,只有他一次次在期會上講演,不遺餘力的表現出他對蕭寒硯的厭惡,以及蕭寒硯平日是如何折磨他的,那群人才會放鬆警惕。

  但他不打算在南山書院求學,時間久了難免會露出破綻,隔段時間去一次就行了,他可沒忘記南山書院還有個敵視他的喬潛。

  蕭寒硯沒忍住在他臉上捏了一下,很快便收回了去。宋知鈺消瘦得厲害,養了個把月也不見身上長肉。

  「我整日裡好吃好喝的伺候著你,怎麼就是苦日子了?難道是睡覺時被窩裡不暖和,缺個暖床的?」

  宋知鈺擡眸沉默片刻,「缺,最好是給我找十個八個的。」

  「十個八個我怕你身子吃不消,只用我一個就夠了,我保證每晚都把床給你暖得滾燙滾燙的。」

  看著他一臉期待的神情,宋知鈺只覺有些好笑。幾個月前他見蕭寒硯時還動了刀子,如今兩人還能在一起調笑,當真像是回到了四年前。

  但他心裡清楚,無論現在和蕭寒硯如何要好,只要應城一案沒有查明真相,他們之間就不可能真的毫無芥蒂,只是兩人都在避免刻意提及。

  不多時小桂子將熬好的補藥送上來,還帶了一盤子蜜餞。喝完藥後,兩人又回歸正題了。

  「書院舉辦的期會本就是用於各派學子互相交流的,你在此時和他聯繫不會惹人懷疑。」

  期會上會有各派學子演講或辯論,也會有人私下交流。世界各地趕來的學生眾多,若是他和蘇霖聊上幾句也算不得突兀,但南山書院的期會是整個大楚辦得最好的,固定的時間三月一次。

  宋知鈺抿嘴,「三月時間太長了,還得想想別的法子。」

  文人講究以文會友,不止是南山書院有期會,別的地方也有,只要約定好了時間地點,小心一些不會被發現。

  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一直蒙在宋知鈺眼前的那層迷霧好似被人撥開了,前方閃著點點星光,他的路走得不再磕磕絆絆。

  因為沒什麼胃口,一整日都沒吃什麼東西,宋知鈺早早的準備上床休息,看見蕭寒硯坐在軟塌上眼巴巴的看著他。

  他睨了蕭寒硯一眼,「有事?」

  「需要暖床嗎?」

  掃了一眼屋內燃起的兩個炭盆,擾動的氣流讓他覺得身體發汗,宋知鈺險些語塞,「不用。」

  蕭寒硯似乎頗為遺憾,又追問了一遍,得到了同樣的答覆。見宋知鈺要發怒,識趣的閉了嘴。

  入春後,南山書院的期會時間由三月一次改為了一月一次,且固定在了每月月底,慕名而來的各派學子越來越多。

  期會的時間縮短,即使有學子路途耽擱了,也可以趕上下一次。

  南山書院的期會可以說是各個派別中辦得最好的,連太學都比不上。在期會上各派學子可以資政議政,大肆對國家改革方案提出自己的見解。

  但背後的支持者畢竟是蕭寒硯,他並非當代大儒,而是一位手握重權的太監。諸派學子無論如何不滿也不敢說他半句不是,宋知鈺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期會期間,烏泱泱的院子裡擠滿了人,一片熱鬧祥和的景象。

  宋知鈺偏坐一隅,獨獨他周圍空了一片,人人都怕觸了霉頭得罪了蕭寒硯,對他避而遠之。

  即使是蕭寒硯人未到,南山書院也不缺拍他馬屁的學子,人人都想通過踩宋知鈺一腳來表明自己的立場,議論聲大到不加掩飾。

  「多虧了蕭大人,你我才能聚集在此高談闊論。」

  「可不是嘛,咱可不能做那種餵不熟的狗,反過來還得咬主人一口。」

  「畜生畢竟是畜生,怎麼能和人相比呢?」

  「畜生聽不懂人話,得多調教調教。」

  「費那閒工夫作甚?依我看還是得動手,抽幾鞭子就聽話了。那位……不就是這樣的?」說話的男子對著宋知鈺揚了揚下巴。

  圍觀的人頓時哄堂大笑,肆無忌憚打量的目光落在宋知鈺身上,他神色變得尷尬難看,緊握的雙拳微微發抖,控制著自己的目光不往那邊看。

  身側突然多了一團黑影,擋住了那些露骨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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