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喝藥

2024-09-14 18:23:10 作者: 施以然

  第7章 喝藥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你這物歸原主又是從何而來?難不成這天下不是皇上的天下,而是你宋舟的天下?」蕭寒硯唇角帶著一抹諷刺的笑意,說出的話卻是讓人不寒而慄。

  話還未說完就被打斷,宋知鈺不敢有絲毫的意見,將頭埋得更低了。

  宋舟面色突變,立刻求饒,「臣絕無此意,請皇上明察。」

  「既無此意,那你這話意欲何為?」

  蕭寒硯一手把玩著夜光杯,一手伸進宋知鈺衣領里輕輕捏著他的肩,占足了便宜。

  這一幕落在旁人眼裡,就是蕭寒硯只拿宋知鈺當一個玩意兒了。

  宋舟面色悲戚,狠心咬牙道,「皇上,臣年幼失怙,被宋將軍收養,將軍待我如親子,臣自應投桃報李,護好幼弟。幼弟如今遭此禍事,作為兄長,臣卻無可奈何,實在是無顏下去見將軍。只求皇上能看在宋家滿門忠烈的份上,救救幼弟。」

  這是見目的達不成,轉變方向了?

  看著殿中跪著的人,宋知鈺眸中的寒意一閃而過。

  啟靈帝一臉不耐煩,「朕看忠義侯好好的坐在這兒,怎麼就需要朕救了?」

  「這……」腳踝處隱隱作痛,宋舟瞥了一眼蕭寒硯,到嘴邊的話很快就咽下去了。

  宋知鈺被蕭寒硯囚|禁這事京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無非就是啟靈帝不敢對上蕭寒硯,這才轉移話題。

  至少宋舟的目的達到一半了,既加深了宋知鈺對蕭寒硯的怨氣,又將剩餘的三萬宋家軍暴露於人前。此時皇上有許廣為藉口不給兵權,但若是日後許廣出事,兵權還是得回到宋家。

  若是宋知鈺將宋舟的話聽進去了,刺殺蕭寒硯,下場是九死一生,兵權也就落在了宋舟手裡。若是他不敢刺殺蕭寒硯,整日被囚禁在蕭府,兵權的實際控制權還是在宋舟手裡。

  先是大張旗鼓的去蕭府要人,又在大殿之上向皇上討要兵權。如此莽撞的性格,倒真不像是個有心機的人。

  這事就是局外人來了都得說一句宋舟重義,冒著得罪皇上和蕭寒硯的風險,也要為宋知鈺爭取兵權。

  宋知鈺一時也摸不准這些都是宋舟自己想出來的法子還是背後有高人指點。

  不過能在宋家隱藏這麼久,宋舟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宋知鈺站起身來,身形搖晃兩下,好似下一刻就要摔倒,他跪在地上,「四哥也是一時著急,請皇上寬恕於他。臣一切安好,不勞皇上費心。至於兵權一事……皇上是天下之主,普天之下,目之所及皆是皇上所有。」

  一番話讓啟靈帝心情大好,大手一揮,「你身體不適,坐著回話。」

  宋知鈺起身,擔憂的看了宋舟一眼,最終還是回到了座位上。

  事情比他想得還要簡單,即使是演戲,宋舟也只敢含沙射影的將此事說出來,連蕭寒硯的名字都不敢提。

  剛收回目光,耳邊傳來一聲冷哼,「為了這麼個廢物下跪求情。」

  蕭寒硯看向上首,「皇上,宋舟口不擇言,殿前失儀,不可不罰。」

  皇上立刻問道,「依蕭大人之見應當如何?」

  「宋舟犯口舌,掌嘴五十,再貶至蜀地磨鍊心性,以儆效尤。」

  大楚律法規定,凡男女犯錯多施以仗刑。至於掌嘴,都是一些後宅夫人常用來懲治小妾的手段,上不得台面。若宋舟真被掌嘴,日後必定淪為笑柄,還有何顏面在朝中立足?

  蜀地偏遠多奇山,消息最為閉塞。宋舟去了蜀地,就無法顧及京城。沒人干擾查案,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只是這樣宋舟恐怕不會有下一步動作了。

  「准了。」啟靈帝未給人反駁的機會,帶著皇后離席。

  皇上離開後,今日的宮宴差不多也接近尾聲了,其餘人也接二連三的離開,只剩下宋舟被兩個太監拖走。

  那兩個太監走路時健步如飛,下盤很穩,一看就知道是東廠的人。

  見宋知鈺目光一直跟著宋舟,蕭寒硯低聲詢問,「要去觀刑?」

  眼下人散得差不多了,宋知鈺也不和他裝了,打開他試圖作祟的手,「沒這癖好。」

  夜寒風涼,馬車內銀絲炭滋滋作響。

  宋知鈺回想宋舟今日的舉動,生怕遺漏了什麼重要信息。

  蕭寒硯將食盒裡的飯菜一一擺在了小方桌上,「今日宮宴你沒怎麼動筷子,現在多吃點。」

  吃到一半,宋知鈺放下筷子,「你為什麼一定要讓宋舟去蜀地?」

  蜀地不是一個好地方,若是旁人看來,只當是蕭寒硯有意折辱宋舟。但宋知鈺篤定原因不止如此,他心中隱隱有一個猜想,但還是想從蕭寒硯口中得到更多的消息。

  「宋舟最近幾個月動作頻繁,但我一直未查到他背後之人是誰。蜀地雖說比較偏遠,但卻是一個容易出政績的地方,我想知道他要找誰撈他回京。還有……」

  宋知鈺沉聲問,「還有什麼?」

  想起之前的發現,蕭寒硯沉默片刻,聲音冷冽,「還有就是……我會讓人好好『關照』他。」

  握著筷子的手微頓,宋知鈺輕聲道,「別把人弄死了。」

  「落落放心,我有分寸。」

  蕭寒硯說著話,手已經伸到宋知鈺腰間了,剛搭上去就被宋知鈺用筷子敲開。

  「這兒沒別人,別動手動腳。」

  蕭寒硯瞬間兩眼放光,「落落的意思是,有別人就可以了?」

  雖然宋知鈺沒有明說,但蕭寒硯內心很清楚宋知鈺並不排斥他的觸碰,只是過不去心裡那個坎而已。

  宋知鈺不耐煩的「嘖」了一聲,「別曲解我的意思。」

  「遵命。」蕭寒硯笑了。

  洗漱後宋知鈺便上床休息了,這些日子蕭寒硯一直安安穩穩的睡在軟塌上,從未有過任何憯越的行為,這讓他頗感意外。

  許是今天見了宋舟的緣故,宋知鈺又夢魘了。

  焮天鑠地的大火將他環繞其中,在炙烤下他大汗淋漓,四處躲藏找不到出路一般哀嚎求救。他躲到哪裡,那團火就跟到哪裡。

  一個趔趄摔倒在地,他得以看清地上的情形——屍體,一眼望不到邊際的屍體將他團團圍住。

  昨日還同他把酒言歡的戰士、誇他是宋家好兒郎的爹、要給他做一對護膝的娘、時時護著他的三位兄長,今日卻毫無生氣的躺在地上,瞪大雙眼死死的盯著他。

  黏稠的血液突然成倍增長,快要將他淹沒,他仿佛被扼住了喉嚨,呼吸不得。

  血水沒過頭頂,呼吸越發困難,宋知鈺渾身發抖,心跳在胸腔里砰砰直跳,嚇出一身冷汗,突然驚醒。

  屋內的炭盆並未熄滅,但他卻覺得渾身冰冷,額上的細汗不斷低落,濕濡的裡衣緊貼後背,並不好受。

  緩和了一會兒宋知鈺才反應過來自己如今身在何處。

  無數次夢魘里,他是應城最後一位戰死的士兵。

  本該如此的……

  雙手用力搓了搓臉,宋知鈺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圓月當空,月光透過窗柩落入室內。

  宋知鈺往窗外看了一眼,這才反應過來今日是十五。

  沒了睡意,他起身披上大氅想出去走走,扭頭看見了空無一人的軟塌,枕頭和被衾還好好的放在上面。

  這幾日天氣回暖,宋知鈺並不覺得有多冷,遠遠望去看見書房亮著燈。

  房中沒有燒炭盆,甚至比屋外還要冷幾分。

  見來人是他,蕭寒硯臉上不耐煩的神情瞬間收起,倉促起身間險些撞倒了多寶閣上的花瓶。

  「你怎麼來了?也不多穿兩件衣服,明日該受涼了。」

  一邊說著,蕭寒硯將身上的黑色大氅脫下來,疊在了宋知鈺白色大氅上,又親自將炭盆拿出來生火。

  書桌上放著沒用過的宣旨,硯台上墨汁乾涸,筆架上的毛筆也沒用過。除此之外空無一物。

  宋知鈺收回目光,攏了攏身上的兩件大氅,皺眉問道,「你要睡書房?」

  「哪兒能啊,處理點兒事情。」蕭寒硯說得坦然,神色沒有絲毫的不自在。

  這番說辭站不住腳,宋知鈺自然不信,在圈椅上坐下,正要開口便被打斷了。

  「吱呀——」一聲,門再次開了,小桂子手裡端著一碗藥,腳邊微頓,很快恢復如常,「主子,該喝藥了。」

  宋知鈺沒有錯過他臉上一瞬的遲疑,好奇問道,「這是什麼藥?」

  「只是……」

  「你閉嘴!」宋知鈺瞪了他一眼,又將目光移向了小桂子,「你來說。」

  從今天蕭寒硯的反應來看,沒有什麼要緊事需要處理。他在半夜出現在書房本就不合常理,何況還喝藥,明擺著是為了瞞著他。

  只是不知道這是什麼藥,難道是因為傷病復發?

  蕭寒硯將碗接過放在桌上,示意小桂子解釋。

  小桂子頷首,畢恭畢敬的說著,「公子,這是治風寒的藥。主子這兩日受了風寒,又執意不肯吃藥,奴才好一番勸說,主子怕將病氣過給您,這才同意喝藥。公子身子可有不舒服?奴才讓廚房再送一碗來?」

  「不必。」宋知鈺冷眼看著蕭寒硯,又將目光落在了這碗藥上。

  自從回到京城後,宋知鈺身體一直不好,在六月天感染風寒也是常有的事,沒人比他更清楚治療風寒的藥是什麼味道。

  桌上這一碗藥看起來似乎並無異處,但聞起來和他以前喝過的風寒藥不一樣。

  「正好我這兩日也有些感染風寒。」宋知鈺端起桌上的藥準備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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